“你到底在幹嗎?”我有點兒不解。


    “這裏有個地方直通地麵。”老鍾篤定地說。


    “什麽?”我立刻叫了起來,隨即站起來無比興奮地看著四周。


    “看見這四周的水珠沒有?這水汽不是地下的湧泉水汽,而是地上的水汽,我的肩膀每到陰雨天的時候就會疼痛,這證明現在地上正準備下雨,下雨前水汽充沛,這一定是地麵上的水汽通過一個通道流到了地下。”老鍾的這一番話說得我有點兒迷茫。


    他接著解釋道:“這是一個至陽返陰穴,是一個極好的風水穴位。它本身就沒有任何地下泉存在,也就不會有水汽存在,所以地下湧泉的說法完全不成立,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個墓室有一個通道直通地麵,地上的水汽通過通道遇冷凝水掛在了四周的壁畫上。”


    老鍾接著說:“這本來是個旺穴,可是秦滅韓的時候屠殺了大量的士兵,把士兵的頭骨埋在這裏做成了人頭祭塔,亡人怨氣極盛,原本的陽地變成了詛咒之地。這個地穴沒有正邪之分,隻要施以良祝,就是福地,施以陰咒,就是邪祟之地。因此,這塊地穴裏蘊涵著千古難散的兵煞之氣,後來的墓主人正是借助了這裏的陰氣擺布下了弑龍陣和四象離魂陣。也就是說,這個墓裏其實沒有埋葬任何人的屍體,隻是漢朝一個陰謀家的產物。”這番言論搞得我目瞪口呆,但此刻我再也沒心思去追問他故事的後半部分了,什麽血頭虱,都見鬼去吧。現在趕緊迴到地麵才是王道。


    想到很快就能迴到地麵上,我便激動得手腳發麻,我們下來都快二十個小時了,我是又累又餓又冷,百種滋味共上心頭。


    老鍾和我開始瘋狂地四處尋找一切能夠通往地麵的通道。我們倆像抽風一樣尋索了兩圈以後,一臉無奈地碰麵了。區區十幾平方米的地方,除了剛才那些“書架”不斷地給我們造成幻象帶來了困擾,在陣破之後,我們幾乎可以把整個墓室盡收眼底。


    兩個人互相一聳肩,一無所獲,看來我們的推斷還是不夠正確。就在失望一絲絲地侵蝕我的耐心時,老鍾突然懊惱地一拍大腿:“我真是糊塗了,怎麽忘了你是歸陽藏陰體質呢?你的這種體質使自己的手指五行移位,經絡也順位逆反,右手無名指成了與常人不同的至陽至剛脈絡,所以說本來的陰邪之氣卻變成了陽剛之火,墓主人留在鮫人歌裏促使你破掉護身符的幻覺,卻歪打正著讓你破掉了這個陣。”說到這裏,老鍾突然一頓,急忙走到那幾個書架旁邊,一個一個地看。


    他不停地看這些“書架”,一邊看一邊做記號,不大會兒的工夫就確定了五個書架的位置。經過他這樣一標示,我才發現這五個書架跟別的書架似乎有所分別,原因是隻有這五個書架上麵有夜明珠,也就是老鍾說的骨磷火。我跟在老鍾後麵一個一個地看,隻見每個書架在腳部都有一個很不起眼的篆字,經過老鍾挨個解釋,我才知道這五個字分別是“金”“木”“水”“火”“土”。


    老鍾使勁兒地推動身邊的一個“金”字書架,隻見那隻書架輕輕晃動了幾下,就開始不緊不慢地移動起來。緊跟著身邊的“木”字書架也開始移動起來。就像連鎖反應一樣,剩下的三個書架也都慢慢地晃動。


    “魔方,明白不?”老鍾用很簡潔的比喻讓我明白目前的狀況,“我們就是魔方裏的老鼠,通過組合找出藏在魔方裏的那條路。”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很快就和老鍾投入地推開書架。我們嚐試了三次移動,但是沒有任何奇跡出現,而我已經靠在書架上牛喘了。


    老鍾停了手,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緊接著吩咐我:“按照你的手紋走!”


    “什麽?”我有點兒迷茫。


    “按照你手紋上錯開的五行來排列這五個書架。”老鍾讓我繼續推。


    很快就緒,但是依然沒有任何效果。


    老鍾也有點兒泄氣,難道真的不行?我下意識地走到祭壇中間的位置,突然發現了一個u形的標誌,下麵還有一個倒置的北鬥七星。我又嚐試著推動著其中一個書架朝相反的位置,老鍾看我一眼,也推著身邊的那個書架開始朝相反的方向去,很快五個書架全都按照相反的五行順序布置好了。就在最後一個書架剛剛到位的時候,就聽見“喀啦”一聲,在原來祭壇中間擺放最大陶甕的位置錯開了一個洞口。


    我們兩個欣喜地跑了過去,一看這個洞口,心裏卻涼了一半。原來,這個洞口依然是一個朝下的階梯,而且階梯越往下越窄。


    “背上老苗,走!”老鍾的指令幹脆明了。


    現在已經由不得選擇了,聽天由命吧,我隻好跟著老鍾擎著一隻冷焰火下了洞口。


    差不多走了有十多米,眼前覺得豁然開朗,而且感覺是已經走到了最盡頭,這時候階梯開始向上攀升,我心裏一喜,對老鍾說:“好了,這條路走對了,已經開始朝上走了。”又走了不遠,就到了一個破舊的青條石門口,我們仨費勁地擠了過去。


    剛進去,我和老鍾全都愣在了那裏,尤其是老鍾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青條石門的背後是一個巨大的墓室,墓室四周的牆壁八盞破舊不堪的青銅燈已經沒有了燈油,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陪葬品,相比我們剛才出來的那個墓室,這個墓室寒酸至極,所有的陪葬品一件不剩,似乎是被盜墓賊掃蕩一空。而就在墓室的中央,一隻巨大的石棺用八條巨大的銅鎖鏈懸掛在整個墓室的正中央。


    我迴頭對一臉茫然的老鍾說:“你不是說這個陵裏根本沒有棺槨嗎?”


    這個突然出現的棺槨讓老鍾無比的鬱悶,這顯然打破了偽曆史學家老鍾同誌剛才灌輸給我的那些無稽理論。他也有點兒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副巨大的石棺,仿佛不能理解為什麽這個地方會突然出現這個東西。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輕輕地把老苗放在一旁,並讓他緊挨著牆壁,然後好奇地擎著冷焰火去看那副石棺。這麽空曠的墓室,就這麽個大家夥孤單地落在正中央,要是沒注意到才是怪事。隻見石棺上麵傷痕累累,似乎被人用大型的鈍器狠狠地捶擊過,而且有被撬過的痕跡,但是整個石棺似乎沒有縫隙可尋,像是一塊石頭渾然天成,長成了棺材模樣。


    老鍾同誌又很神道地投入了考古工作,像一隻土撥鼠一樣四處翻來覆去地查勘周圍的一些痕跡。我不懂,也沒有辦法參與其中,隻能揀著自己好奇的東西一樣一樣來看。


    首先注意的是鎖住棺材的八隻銅鎖鏈,這是用小孩手臂粗細的青銅扣一節一節地鏈製的,工藝古樸但精致,在鏈接口看不到任何的毛刺。但是我明顯感覺這八條鏈子的走勢似乎有點兒不大對勁,八條銅鏈並不是平行地牽拉著這隻石棺,而是很怪異地用一種傾斜的角度來懸吊這隻石棺。


    再看那隻石棺,前重後輕,一頭高高翹起,一頭斜平入底,跟鄉下土葬的時候看到的那種棺材毫無二致。外表做得相當細膩,雲形、雷紋、瑞獸,以及雕刻在周身的各種天書一樣的篆文,但是這種篆文已經在各種鈍器的重擊下顯得模糊不清,有的地方甚至大塊地被剝落下來。這一情況導致考古專家老鍾同誌幾乎抓狂。


    他好像已經解讀了棺材上的這些文字,一會兒驚喜,一會兒沮喪,或高興,或鬱悶,搞得跟表演啞劇似的。


    已經不能再耽誤了,旁邊的老苗喉嚨裏又發出了不舒服的聲音。還好我目前沒有變得像老鍾那樣對考古那麽病態,湊在石棺旁邊沒完沒了地看。聽到老苗不舒服的聲音以後我趕緊蹲到老苗身邊,翻開他的眼簾一看,活活嚇我一跳,他本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眼白上已經泛起了黃色的金線,隨著這些金線的不斷蔓延,老苗喉嚨裏也發出“嗬嗬”的聲音,我急忙叫老鍾過來。


    老鍾翻開老苗的眼簾看了一下,又替他把了把脈,沉吟了一下,鬆了一口氣:“沒事,老苗身體內原來蚇蟲留的毒素都被剛才的槐瘤蟲給吸收幹淨了,這會兒隻是槐瘤蟲所殘留下的一些蟲液所產生的反應。”


    聽了他的話我有點兒迷茫,老鍾又迴到石棺前邊察看,邊解釋:“蚇蟲鑽進老苗身體時自身分泌了大量的神經性毒素,雖然我們引出了蟲體,但是那些殘留的毒液會慢慢地侵蝕老苗的健康,而後來襲擊老苗的槐瘤蟲則本身是以毒素為食物的,它首先以寄主身上的毒為生,吸幹淨寄主身上的毒素以後,自身就會分泌出一種物質與寄主身體血液混合,然後重新迴到槐瘤蟲的體內,聚合成毒素供槐瘤蟲食用。我們剛好在槐瘤蟲搜刮淨老苗身體內的殘毒準備自身造毒的關鍵時刻剝離了槐瘤蟲,那些蟲液沒有了槐瘤蟲的再次合成,當然無法聚合成毒液,缺少了槐瘤蟲作為反應容器,現在老苗身體內的那些槐瘤蟲液體都是無害的,隻需要一個體循環,老苗一泡尿就解決了。”


    他這一堆繞口令一般的解釋搞得我頭都大了,肚子裏剛好饑腸轆轆,雷鳴一般。這會兒我死命地盯著棺材後麵那個上升的墓室通道,盤算著怎麽才能在餓死之前順利地走出這個鬼地方。


    就在我準備第三次翻檢老鍾背包找吃的的時候,老鍾突然弄出一聲大笑,嚇得我魂兒都快沒了,隻見老鍾略帶神經質地看著棺材笑個不停,直到他轉過身,看到他神清氣正的樣子我才放下心來。


    老鍾似乎有點兒哭笑不得,好像被自家兒子給氣著卻又發不出脾氣的模樣。他用手指著那隻石棺又是一陣搖頭苦笑,不知又在發什麽神經。從下墓到現在,隻要這倆老家夥一發飆,我就神經緊張。


    老鍾一把拉我過去,指著那隻石棺問我:“這是什麽?”


    我靠,這問題有點兒難度,我心裏暗罵,這不是明擺著嗎,除了棺材難道還有別的稱謂。


    老鍾盯著我,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這是石頭。”


    我差點兒暈倒,娘的,跟沒說一樣,不是石頭還是木頭啊。


    老鍾苦笑了一下,用手裏的旋風鏟重重地碰了一下石棺的表麵,我心一下就提起來了,這可是故意破壞文物啊。


    “夯夯”的聲音從石棺傳出來,老鍾一臉期待地看著我:“聽出來了嗎?”我依然無知地搖頭。


    “這是一塊石頭,不折不扣的石頭。”老鍾這會兒看我的神情就像看到了一塊石頭。我還是沒轉過來彎:“石頭?當然是石頭啊,用石頭做的棺材當然是石頭了。這有什麽奇怪的?”我還是一臉的不解,看著老鍾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了。


    “你是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石棺,而是一整塊石頭?”這句話贏得了老鍾的點頭。


    不是吧?這個墓主人放一塊石頭到自己的墓室裏幹嗎?有毛病啊?而且這塊石頭雕刻得這麽惟妙惟肖,好似真的棺材一般。


    老鍾同誌一揮手,好似領袖發表演說一般:“我收迴剛才在四象離魂陣裏說的話,我說這是個空墓的結論是沒有任何根據的,這個墓裏確實有棺槨,而且葬的還是一位身份顯赫的王族,最少是一位諸侯王,而且曾經很有野心,以天下為目標。”


    “停,停,你不是剛才說這是一塊石頭嗎?哪裏有什麽棺槨啊?”雖然這裏有個棺材形的石頭,但也不能睜眼說瞎話就說這是個棺材啊。


    老鍾沒理我,而是意氣風發地看著墓室的周圍不斷地指點:“這裏曾是放鍾的地方,這裏曾是放簋的地方,這裏曾是放爵的位置,還有這裏,”老鍾看了一下,嘴角詭異地笑了一下,“這裏,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裏原來曾經放了九個鼎,九個大銅鼎。”說完這些以後,他一臉期待地看著我。而我還是傻愣愣地盯著他:“繼續啊,怎麽不說了?”我催促他。


    他一臉的憤懣:“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這是九個鼎啊!”


    “是啊,九個鼎啊,怎麽了?”我現在餓得前心貼後背,人在饑餓的時候智力會下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現處於這個狀態,反正對老鍾現在的旁敲側擊也好,當頭棒喝也好,全然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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