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姣姣瞥了眼遲白, 又斜眼朝江落月看去,心下權衡一番,到底是對江落月的厭惡勝出了。


    她從腰間取下佩劍,輕喚一聲:“飛霜!”飛霜即刻便劍芒大盛,通曉人性般飛向裴姣姣, 在她腳上一寸的距離停住。


    裴姣姣抬腳踩了上去,順手一拉, 讓遲白一道站在劍身上, 轉頭對裴星闌道:“師兄,我們山下見。”說完, 也不待他迴應,裴姣姣催起靈氣, 飛霜劍便“咻”地竄了出去。


    遲白完全沒有準備, 差點一個跟頭栽下去,她連忙摟住了裴姣姣的腰。


    裴姣姣的臉沉了沉。


    但遲白毫無所覺。飛霜劍寬三指左右,上麵卻站了她和裴姣姣兩人, 如果修仙界也有交通法規,她們肯定要因為超載被抓。遲白低頭往下看了看, 樹林都變成了一個個小點組成的綠色,除此以外什麽也看不清。她頓時頭腦一暈,抱在裴姣姣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


    裴姣姣的臉更沉了, “鬆開。”她冷冷地說了一句。


    遲白被嚇一跳,下意識鬆開雙手,但下一秒, 聽著唿嘯的寒風,她又緊緊地抱住了裴姣姣。“鬆手的話我會掉下去的!”她閉上眼睛,厚著臉皮不撒手。


    裴姣姣一時無語,但須臾,她便反應過來,很有原則地甩開遲白的手:“看來你是不想要這雙手了。”


    遲白打了個激靈,如果不是正在禦劍,她很確信裴姣姣絕對會說到做到。


    但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往下溜了溜,隨即又伸手抓住了裴姣姣的兩側衣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反正我就是不鬆手。”就算被裴姣姣一劍砍死,也比從空中摔成肉餅死的好看。


    “……”裴姣姣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了。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遲白突然這麽“英勇無畏”,裴姣姣倒拿她沒辦法了。


    裴姣姣長這麽大還從沒吃過癟,她越想越氣,低聲念了幾句術語。


    飛霜驀地加速,一頭往前紮去。遲白身體向後一歪,嚇得她“啊”地叫出了聲。不過聽到前方裴姣姣撲哧一聲笑,遲白立即明白過來,這是裴姣姣在故意報複。


    “這麽幼稚,是小孩子嗎?!”遲白暗暗吐槽一句,咬住下唇在心中默念,“就當在坐過山車,我在坐過山車,過山車,過山車……”


    聽遲白不再出聲,裴姣姣好奇地朝後看了一眼,隻見那人臉色蒼白,緊閉雙眼,睫毛在不安地翕動,隻有雙手還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衣角。


    “……”裴姣姣心中一動,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沒意思。她收迴思緒,慢慢將飛霜減速。劈頭蓋臉吹來的風頓時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涼爽的微風,一下下撓在臉上,撓得人心裏癢癢的。


    到達山腳後,兩人等了好一會兒,裴星闌和江落月才姍姍來遲。


    長劍在離地兩寸遠的距離停下,裴星闌縱身一躍,站到地上。江落月卻麵露難色,絞著衣袖看向裴星闌。


    “得罪了。”裴星闌低喃一聲,伸手將江落月扶了下來。


    江落月麵色潮紅,含羞帶怯地看了裴星闌一眼,立馬低頭望地。


    裴姣姣皺起眉:“哼。”


    江落月聞聲看來,臉色微變,隨即便帶著勝利的笑容說:“兩位久等了,真是對不住。裴大哥憐惜落月身弱,這才在路上耗費了許久。”


    裴姣姣堵住耳朵,加重語氣:“哼!”


    “……”遲白的視線在兩人身上掃了幾個來迴,很是無語。這到底是什麽爭風吃醋現場!


    好在裴星闌還記得此行的目的,他清了清嗓子,道:“現在天色已晚,我們加快腳步,酉時便可到達昶州。”


    四人一路前行,果真在城門關閉前到了昶州。


    失魂一事在昶州似乎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夜色剛降下,城內就已一片寂靜,往日喧鬧的街道此刻安安靜靜,隻剩幾個過路人趕著迴家。


    這樣反常的景象,讓遲白感覺不太妙。裴玉成將失魂一事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小孩子過家家,遲白便也沒把它放在心上。但她忘了,裴玉成畢竟是一家之主,修為高深,他眼中的“小事”,和尋常人眼中的可大不相同,更別說菜鳥遲白了。


    看昶州民眾如此惶恐不安的舉動,怕是這失魂之事,比她們想象中更嚴重。


    裴姣姣的臉上也悄然蒙上了一層陰霾。她看向裴星闌:“師兄,我們還是先找家客棧歇腳,順便打聽些情況吧。”


    裴星闌點頭,帶著她們去了最近的一家客棧。


    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看樣子也要急著打烊。見她們一夥四人進來,還有些恍惚。但片刻後,店小二便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招唿:“幾位客人是要住宿嗎?那你們可趕巧了,除了本店,其他客棧天還未黑便已關門了。”


    天才剛黑,客棧就這麽早打烊了?遲白暗自忖測,寧可不做生意也要早早關門,看來失魂的情況不容小覷。


    裴星闌點頭,要了四間客房,又令小二準備幾樣小菜,帶著三人撿了張桌子坐下。


    店家的動作很快,不多會兒菜便端了上來。裴星闌叫住小二,詢問道:“聽聞昶州最近不□□寧?”


    小二愣了愣,恍然道:“幾位客官是外地來的?怪不得看著幾位周身氣度不凡,超群絕倫呢。”拍完馬屁,小二才接著說:“客官有所不知,起先昶州並無異樣,隻聽聞安平鎮出現失魂之人。可誰知,這兩日失魂之症竟傳到了城內。”


    他麵露驚恐之色:“聽說那失魂之人和尋常人長得一樣,隻是不吃不喝,神情呆滯。若是這樣也就罷了,但他們突然就開始傷人了!”


    江落月嚶嚀一聲,癱軟在裴星闌懷中,卻溫聲軟語道:“落月修為雖不及姣姣,但裴大哥不必擔憂,到時隻管作戰便是。”


    她話雖如此,言外之意卻是裴姣姣修為強勁,無需照拂,而她身嬌體弱,無武力傍身。雖讓裴星闌不要管她,可以裴星闌的為人,必定會對江落月多加留心。裴姣姣惡狠狠地給了她一記白眼。


    店小二爽朗的笑了一聲,對江落月說:“姑娘不必憂心。那失魂人也奇怪,雖會傷人,卻隻會對男子下死手。”


    江落月臉色一哂,尷尬地從裴星闌懷裏爬了出來。


    見她出醜,裴姣姣撲哧一笑,隨手塞給店小二二兩碎銀當作打賞。


    很好,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越來越有這種感覺了。遲白默默吃瓜,在心裏大喊加油。


    店小二收了打賞,笑得更是眉不見眼,又提醒道:“但失魂人雖不殺女子,卻也會出手相傷,姑娘還是多加小心為好。”


    裴姣姣風輕雲淡地點了頭,遲白心裏卻不安定了。


    店小二的話佐證了她的猜想——失魂之事並不簡單。看著裴姣姣和裴星闌略顯沉重的表情,和江落月悶悶不樂的模樣(雖然可能是惱羞成怒),遲白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這次她沒能兌換任何能力,除了空有一身蠻力,她和普通人沒任何區別。但在遠距離法術攻擊為主的休閑世界裏,要遲白和怪物近身肉搏,那和直接要她去死有什麽區別!


    遲白欲哭無淚,在生存麵前,尊嚴有什麽意義,她決定,從今天開始抱大腿!


    說做就做,遲白攔下小二,在他質疑的目光中一把提起兩大桶滾燙的熱水,又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給看得目瞪口呆的小二:“我來送就行,你早點休息吧。”


    有人幫著送水減輕自己的工作量,店小二求之不得。他連連道了好幾聲謝,興高采烈地跑下去了。


    遲白吸了口氣,在麵前的木門上連敲三下,輕聲道:“小姐,水來了。”沒錯,她要抱的大腿是裴姣姣的。這是遲白估量了他們三人的戰鬥力,又比較了她與他們的關係親疏後,得出的最佳人選。


    屋內響起幾聲腳步聲,隨即門便從裏麵打開了。裴姣姣把著門框,詫異地看了幾眼遲白,問:“怎麽是你?”


    遲白嘿嘿一笑:“我就是照顧小姐的嘛,小二粗手粗腳的,又是男子,太不方便了。”


    裴姣姣不說話,隻盯著遲白的臉看。


    遲白被她看得腿軟,隻能維持臉上的笑容。等到她臉都快笑僵了的時候,裴姣姣終於鬆開門框,淡淡道:“進來吧。”


    遲白鬆了口氣,賣力將兩桶水提到屋裏。房間正中立著一扇屏風,其後是一個大木桶,遲白把水盡數倒了進去,木桶便滿了大半。她又從衣袖裏翻出香囊,從裏麵取出幾朵幹花灑了進去做點綴。


    “小姐,您請沐浴吧。”遲白態度狗腿得很。


    裴姣姣看了看水麵上漂著的幾朵花瓣,嘴角溢出幾抹笑意,卻仍厲聲道:“多此一舉。”


    又做錯事了,遲白縮著脖子,等著聽裴姣姣這次又要怎麽殺了她。誰知,裴姣姣沒了下文,反倒伸手解起衣帶。


    遲白趕緊往門外走:“小姐,那我就……”


    “留下。”裴姣姣聲音不大,卻是絕對的權威。


    遲白隻好伸手關上房門,站在原處默默看地。


    裴姣姣脫了衣物,跨坐到浴桶裏,閉著眼感受片刻,才懶洋洋開口:“過來。”


    她的身影被燭光映在屏風上,搖曳生姿。遲白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屏風後,輕聲問:“小姐,有什麽吩咐?”


    她的聲音太遠,裴姣姣不滿地皺了皺眉:“過來。”這一次,她語氣加重了些。


    遲白隻好轉彎,繞過屏風走近。


    “小姐……”她張了張嘴,被眼前的景色驚住。


    作者有話要說:根本不懂修仙的我為何要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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