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就是一種會為該死的勝負欲而困擾的生物。


    明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但關心的就隻是當下。


    小到明天中午吃什麽,大到這個月同事朋友有什麽八卦,不管對未來的關注有多大,真正關心的也隻有當下。


    忽然一股腦把十年後的事情塞入你的腦子裏,是個人都會措手不及。


    然後把最關心的事迴想一遍後,剩下的那些不認識的,未來可能會成為朋友的人,則一下子就拋到腦後。


    沒有人會留心一個陌生人,即使指著他告訴你“這是你未來的戀人”也一樣。


    不,我的未來是要自己去掙取的!如果是陰晴雨雪這種既定的事實還好說,但感情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我和這人都沒有見過,憑什麽為他抓心撓肝!


    人類就是如此逆反的生物。


    而這該死的勝負欲,也皆出自於逆反之心。


    人類就是這種會為該死的勝負欲而困囚於眼前的生物。


    因為光顧於眼前,所以重要的未來反而不被人所重視。


    這就導致那個命中注定對你無比重要的人都站在你麵前了,也視若無睹。


    但我不是這樣的人。


    我本以為我不是這樣的人的。


    在全世界範圍內奇跡發生的那一天,我的年紀還很小。


    雖然過了用鼻涕吹泡泡的年紀,但還沒大到足以拒絕攪拌沙子的誘惑。


    在用紅得顯眼的塑料小鏟子鏟沙子玩的時候,那些記憶一股腦就塞入了我的腦中。


    在那些記憶裏,我長成了一個優秀帥氣的男人,身邊老有女孩子跟著,我什麽都擅長,但也正因如此而悶悶不樂。


    這是那時還是小孩子的我所無法理解的。


    運動全能、學習良好、副業足以養活自己,即使後來在籃球方麵不能做到傲視群雄,但這人生贏家的配置,還不足以讓人享受嗎?


    那時候我也曾因這樣的未來而沾沾自喜過。


    不過我最先關注到的,還是第二天就會被星探發現,走上一條備受女生歡迎的道路。至於會把自己弄得天天一身臭汗的運動什麽的,當然是順其自然,完全不想管它了。


    【你這樣未免也太膚淺了吧?】


    請你千萬不要這麽說。


    如果換做是你,在麵對著這樣的誘惑時,一定也會放棄很久遠之後的那幾個虛無縹緲的,可能對你很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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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吧,我所記得的那些記憶,其實還是很準確的。能吸引我的總會把我吸引,該遇到的人也都會遇到,命中注定的分別的也總會分別……連發生的矛盾都是那麽如出一轍。小時候我知道我和那些人最後會鬧得很不愉快,誰知道親身經曆後會那麽劍拔弩張呢?”


    “既然你的經曆和記憶差不多,那你應該知道矛盾的起因吧?那麽你們為什麽還會產生矛盾呢?”


    “曆史的車輪滾滾而來,擋不住唄。我們六個人中,我又不是強硬派,我都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吵起來的,明明國二的時候大家都很愉快啊?況且人在倔強的時候是聽不進任何話的,連自己本來就知道的事實都會忽略……對了,不過別光聊我呀,小綾你呢?你還記得那些記憶嗎?”


    “我得到的記憶和現實差別很大,沒什麽參考價值,所以到現在已經不記得什麽了。”


    在知道了這個世界的人在十年前都集體擁有了十年後的記憶後,我借著編小說的名義與黛前輩討論了很多有關這件事的事情,所以對相關的情報十分了解。


    “是啊,好像是有得到的記憶和現實相去甚遠的情況存在呢。”


    “如果你關注更多一點的話,這種人還挺多。”


    “啊……嗯嗯,我其實不怎麽喜歡關注和我無關人的事情呢。”


    黃瀨用十分溫柔的表情吐露出了冷漠的話語。


    與表麵看起來的不同,黃瀨是個保守派。


    他是個對自己自身條件十分有數的人,憑借著對自己身體的掌握,比起另辟蹊徑地尋求突破,他更擅長利用自己本來的優勢來進步。


    而且,他十分懂得融會貫通。有時候不小心展現在外的固步自封,其實也源於他對自己判斷的自信。


    可以交流的報以笑容,不相為謀的也不多計較,看似優柔寡斷,實則非常幹脆。


    “是不是覺得我一點都不像是那樣的人?”


    他笑嗬嗬地問我。


    “是啊,”我找了個理由讚同他,“你看起來陽光開朗,是個好好先生。”


    “這種事情和‘陽光開朗’沒有關係啦,你看小黑子那沉默寡言的樣子,其實是最關心別人的感受的了。嘛,他可能才是我們幾個中勝負欲最強的那一個了。”


    “他在你的記憶中是怎麽樣的?”


    “啊,這個麽……可能是小黑子存在感太低了的原因,小時候我完全沒記住他的事情。”


    “是我理解錯了嗎?你們的矛盾不是因為黑子嗎?”


    “欸,怎麽會?”黃瀨用難以置信的表情對我說,“怎麽可能呢?我們矛盾的禍根是早就埋下的,不管小黑子在不在,它都會發生。”


    “所以記不記得黑子都無所謂嘍?”


    “不……怎麽說呢?還是很不一樣的吧?或者說正因為小黑子不是,所以才……嗯……”


    黃瀨有些苦惱地敲了敲腦袋,做出誇張的,奮力思考的表情。


    “小黑子的情況應該和小綾差不多吧?雖然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對那段記憶一般都想不起什麽了,但小黑子表現得就像對我的出現完全沒有準備一樣。對曾經有記憶的人,就算主觀上忘記了,其實也會有既視感的吧?但是小黑子完全沒有哦。”


    黃瀨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完全,完全沒有哦。嘛,不過也有道理,在早知道是那種結局後還能大心眼地加入的,不是想找刺激就是沒有勇氣做出改變。小黑子不是這兩種人中的任何一種。”


    “嗯,黑子是個很純粹的人,如果他早知道你們會分開,一定會奮力做出改變吧。”


    “啊,是,小黑子就是這樣的人,認清楚自己的目標後就會向著那個目標努力,一點沒有讓人著急的躊躇。”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種奇怪的向往。


    人都會羨慕別人身上的,自己所不具備的特質,這很正常。


    “鋪墊了這麽長,你之前說的‘本來以為知道黑子為什麽會選擇火神’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


    黃瀨沒有直接迴答我,而是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他的十指交叉著,做祈禱狀架在大腿上。


    “我隻是被該死的勝負欲蒙蔽了雙眼。”


    “你嫉妒火神?”


    他的耳廓有些紅。


    “不……硬要說的話,隻是那種被年紀比自己小的人超過身高的感覺,雖然明知道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但心裏就會不甘心,就是那種感覺。”


    看來是真挺嫉妒的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懂的、懂的”的表情。


    “嘛……小綾你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啊!搞得我好像我很小心眼一樣!對於認同的人,我可是很大方的!”


    話雖如此,他卻慌張地將雙手握得緊緊的,白皙的皮膚下,暴起了根根淡紫色的青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看了太多奇怪東西的原因,他的狀態讓我有了種不好的聯想。


    “你們之間總不會有什麽奇怪的三角關係吧? ”


    “怎麽可能!小綾你在想什麽呢?!我和小黑子、我們都是單純的隊友關係啦!”


    “不,隻是你的表現有些……”


    “那隻是因為小黑子和我們不一樣,所以多留意一下是理所當然的吧!而且又不止是我,‘奇跡的時代’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是這個樣子啦!”


    “你們沒有對黑子的記憶,所以覺得他是個變數?”


    看來我是說對了。


    黃瀨沒有反駁,隻是補充了一句,“……好的那方麵的變數。”


    “他知道嗎?你們拿他當改變的工具?”


    “唉,小綾你幹嘛這麽說,說得我們的隊友情好像摻了什麽別的一樣……我們的關係很純粹的。就像小綾一樣,如果不是刻意去提起,早就把幼年的那點記憶忘記了吧?對於小黑子的期待,應該也隻是我們的心照不宣而已……”


    “所以嚴格來說,你隻能確定你確實是對黑子抱有某種期待的?”


    就像是被友人開玩笑從床底翻出含有未亡人元素的書籍的高中生一樣,黃瀨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大家或多或少,一定有像我這樣想過吧。”


    他隻是反複強調著之前的話語,低沉的聲音透露了他對自己想法的懷疑。


    “你幹這麽說有什麽用呢?有什麽例子可以證明一下麽?”


    “我雖說是二年級才加入的籃球部,融入集體的時間不長,之前也未曾有過練習籃球的心,但是我也能明顯感覺出大家對小黑子的‘照顧’。不管是什麽‘光和影’,還是什麽‘隻要傳球就好,不用投籃就好’之類的,不是都很奇怪嗎?之前你對我說‘就算才能不在此,他也沒必要把自己一直局限在團隊中吧’,確實是這樣的,所以,這不管怎麽想……”


    “都是故意的。”我幫黃瀨補上了一句,“你們的隊長是故意把黑子局限在團隊中的。”


    黃瀨點點頭道:“我覺得小赤司是嚐試做出努力的,然後我們,準確點說的話,是我,我認為我們如此團結,又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的話,總不會再產生什麽不愉快了吧?開開心心地結束三連勝的國中生涯,然後一起商量著上同一所高中,再繼續一起取得之後三年的勝利什麽的,有這種想法的,我想應該不止隻有我一個。”


    “啊,真沒想到。”


    “怎麽了嗎?我的分析難道不對嗎?我覺得我想得還挺有道理的……”


    “沒想到,你意外是個正常人啊。”


    “我早就說了我才不是什麽強硬派呢。我們關係差的原因怎麽也不在我身上,嗯……也不在小黑子身上。”


    “是嗎?我倒覺得你們都很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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