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廁所上個十來分鍾,這個時長說長吧它不長說短也不短。你非說它長,它確實沒長到能辦完一整套事兒,你說它短吧,這倆人置著氣進去出來了就跟沒事兒人一樣,說他倆什麽都沒幹,就完全沒人信。


    反正郭麒麟是不信,連帶著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的燒餅都覺得他們之間有一點奇奇怪怪的氛圍。


    郭麒麟作為後台出了名的小喇叭打他老舅一迴來就開始拉著孟鶴堂跟燒餅瘋狂嗑cp。


    燒餅還有點不明所以,大嗓門兒在後台瘋狂嚷嚷:“我去!這脖子嘬的!哪個娘們兒餓狼撲食啊這是。”


    楊九郎:你才娘們兒!你全家都娘們兒!


    然後不負眾望把旁邊喝茶的彪哥跟三哥吸引過來了,彪哥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道自家豬被白菜拱了:“辮兒找女友了都不跟哥說啊?”


    三哥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很懂的拍拍楊九郎的肩膀。


    “你拍他幹啥啊,欺負哥老了你們在這對眼神?”


    “不是啊彪哥,不是女朋友。”張雲雷尷尬的耳朵尖都紅了。“就是,認識五年多了,剛處半年對象呢。”


    “是那個娟娟?”


    郭麒麟在一旁喝水“噗”的一聲,差點噴他舅媽一臉,他舅媽的臉頓時拉得老長。


    張雲雷呐呐的指一下旁邊臭臉的楊九郎,“彪哥,我跟九郎在一起了。”


    “你倆不是一直在一起嗎?”彪哥腐朽的腦袋顯然,沒有轉過彎來。


    “就我跟楊淏翔,就。”張雲雷咽了口口水,“談戀愛了。”


    “張磊?你瘋了?!!!”


    “快快快小四燒餅把彪哥架出去冷靜一下,趕緊的!”欒雲平大手一揮,看張雲雷的眼神不免帶上點責備。


    張雲雷總說自己最怕欒哥,實際上,他看向欒雲平的眼神裏似乎再也沒了當年那個孩子眼睛裏的敬畏之意。


    要不說孟鶴堂是不怕死的,彪哥在外頭怒罵楊九郎,他從化妝姐姐那兒坑來粉餅粉撲,冷靜的繞過彪哥直奔輪椅上那位爺,一挽袖子就想對張雲雷這個臘月生的動手動腳。那楊九郎能樂意麽?最後倆人這麽一陣眼神對抗刀光劍影,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了每次都在最好的位置看最精彩的大戲的郭麒麟。


    郭麒麟內心os:怎麽又是我?!我不能不吃這瓜了嗎?!


    勉勉強強用粉底把吻痕遮了個七七八八,上一個節目終於結束。眾人安靜的聽著侯爺報幕,注視著張雲雷站起來,緩慢而堅定的往台上邁,沒有想象中的歡唿,沒有想象中內心的波瀾壯闊,隻是覺得有一點點鼻酸。


    欒雲平拿袖子抹抹鏡片:“熬過去了這是。”


    手機鈴響:“喂,好的我過去看看。”


    周九良搬張凳子跟郭麒麟坐在角落裏,貼著牆咬耳朵。


    “團子,你剛怎麽會呆在門口,這麽巧就路過?”


    “楊九郎路過咱們休息室說先生喊我。”


    郭麒麟心下一驚,“他叫你?”


    “那場景一看就知道,師哥被算計了。”


    周九良歎氣,又有些不安:“我的印象裏師哥一直是毫無牽絆的一個人,偏偏……楊九郎要是個傻的就好了。”


    這話郭麒麟聽得不樂意,他反駁:“憑什麽翔子就得是傻的啊,他還不夠傻嗎,那老舅都這麽綠他了都,還給人捧手裏寵著,換我我都撅死他了。”


    張雲雷楊九郎上了台,侯爺在入場口看著他們笑。楊九郎也笑,曆時半年登上舞台,台下在尖叫,在呐喊,她們在喊:“張雲雷歡迎迴家!”


    歡迎……迴家。


    扶著張雲雷在逗哏的位置上站定,楊九郎去收禮物。沒法再在張雲雷身邊站一秒,無邊的喜悅和酸楚幾乎要將他淹沒,酸意自鼻子往眼眶上走,楊九郎接過粉絲團送的橫幅跟張雲雷一起展開。


    他靠近的瞬間,張雲雷清晰的看到楊九郎紅通通的眼底跟血絲,兩目相接。張雲雷兩手揣在袖子裏,皮肉冰涼,血液湧向四肢,緩緩地暖起來了。真沒有激動到熱血沸騰,也沒有想象中的心潮彭拜,反而是有點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順其自然的超脫之意。


    董九涵上來搬禮物順道把楊九郎拎走了。


    楊九郎一臉莫名其妙,董九涵把手機舉到楊九郎耳邊,話筒裏又傳來薑浩的聲音:“一切順利,您惦記大半年的那位,逮著了。”


    張雲雷往上場門方向看了看:“把我的夫人還給我~~~”


    楊九郎急吼吼走迴台上,張雲雷看他那個眼神就仿佛在罵他:“小眼八叉兒的!”


    後台裏,頗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寧靜。


    隊長跟隊長夫人單劃了一個休息室,大家坐在一起相對無言。


    孟鶴堂跟周九良麵對麵坐著,小孩兒一看就在跟他賭氣。前兩天在哈爾濱德雲社演出非得跟秦霄賢跑中央大道去吃冰棍兒,可能是因為減肥,確實是有棱有角了,身體免疫力也跟著直線下降,感冒流鼻涕。


    孟鶴堂悶不吭走出去接了熱水泡了感冒藥,蹲在周九良椅子邊。“喝藥,等會兒含個龍角散。”


    周九良一揣袖子把臉撇開看郭麒麟:“少爺,今晚能去你那兒湊活湊活麽。”


    小郭臉上的姨母笑頓時僵在臉上,嘴角抽了又抽。


    “啊?你不去孟哥兒那兒?”


    臥槽能不能別什麽事兒都搭上我啊??!我吃瓜很累的好嗎??!


    他默默瞥了一眼自家搭檔閻鶴祥,壯壯跟小白大黃樂嗬嗬的打牌,張鶴倫吹著口哨對他挑眉:兄弟,哥看好你喲~~~


    欒雲平跟高老師不在,閆雲達跟閻王爺一樣臭著臉看手機臉上就寫著四個大字“莫挨老子”。


    孟鶴堂平常確實好脾氣,對周九良也包容,此刻也同往常一樣隻當他是小孩脾氣上來了,還是好言好氣的哄。“聽話,喝完藥就不難受了。”說著還上手想揉小孩兒的臉,周九良一低頭躲開了。


    孟鶴堂手頓在原地,追過去也不是收迴來也不是。郭麒麟屁股不離凳子,雙手一端貓著腰撤離戰場。


    閆雲達被吸引了目光,在朝他們觀望。


    “好了團子,別鬧了,喝了藥就不流鼻涕了。”孟鶴堂還是柔聲柔氣跟他說話,他越是這樣溫柔就越是讓周九良覺得鼻酸。


    孟鶴堂對他溫柔,對張雲雷隻會更加溫柔。


    可張雲雷對他來說,又是比較特別的存在,張雲雷不僅是他們的二師兄,更是他三弦門的大師兄,因此張雲雷對他從來就比對其實師兄弟更關照。自家師哥自己當然是放手心裏捧著,可是令人意外,一向知道先生與師哥關係好,還是沒能料到他們之間的關係能親密到那個程度。


    對,無端發酸,毫無原因。


    看到的那一刻他真的嫉妒的發瘋,即便先生已經解釋了,但那解釋與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周航。喝藥。事不過三,我不想說第四遍,累了。”


    孟鶴堂仍舊蹲在他身前不曾挪動半分,其實孟鶴堂沒有叫別人大名的習慣,再生氣也隻會叫藝名的那種,更別說周九良這種常年被喊昵稱哄著的寶兒了。


    “先生,為什麽你對師哥總是那麽有耐心呢。”他低聲問,接過了孟鶴堂手裏微燙的藥,一飲而盡。


    “臭小鬼,所有人對他跟孟哥對他都是一樣的。”孟鶴堂伸手揉揉周九良頭發。“我們心疼他,我們希望他身邊的人能護好他,往小了說我們是兄弟,往大了說我們算上下級,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該這麽做。”


    人家都說他家小孩兒看起來成熟,可小孩兒終究是小孩兒,這些年又被他保護的好,那點性子孩子脾氣完完整整保留下來,有一點不好,不分時候就往外放。


    “到底怎麽了今天,鬧什麽脾氣呢。”


    “嗯……”周九良哼了一聲,“就是,您能不能把那個耳釘送我。”


    孟鶴堂耳朵上帶鑽的耳釘晃得他眼疼,這單隻耳釘是張雲雷送他的,跟他那副透明鑽的是同款。


    閆雲達撐著下巴看這“父子倆”都看困了,突然捕捉到什麽關鍵詞。“耳釘?”


    “這是辮兒送我的……”話沒說完孟鶴堂就看見自家小孩兒撇了撇嘴,“改天帶你去打個耳洞吧?”


    那鑽在孟鶴堂的耳朵上反著光耀眼,耀眼的讓閆雲達覺得眼熟。他把耳釘摘下來放進周九良手裏,酸了一晚上的周九良終於稍微的不再那樣別扭了。


    孟鶴堂起身捶捶有點發麻的腿,又俯身把自家破小孩兒摟懷裏順順毛,正好撞上閆雲達往這兒看的視線。


    他朝閆雲達客客氣氣一笑,臉上除了尊敬就是諂媚,好像遵規遵矩又好像暗藏著點什麽讓人品不出的畫外音。


    那邊張雲雷下了台路過他們這個休息室孟鶴堂隻瞥了一眼,周九良攥緊了他衣袖倚著他看他跟別人發微信。


    翻完場就該散了。


    下了台,郭德綱對著一眾弟子說,“散了吧!”


    看著弟子們一個一個換上常服來跟郭德綱道別,張雲雷劃拉著手機在郭德綱身邊,當著自家師父的麵跟郭麒麟開了一盤遊戲。


    “師父,您跟辮兒等等再出去吧,我讓九涵去開車了。”楊九郎微微抬頭瞄了一眼張雲雷,張雲雷專注於手中的遊戲,郭麒麟看他,白眼翻出抬頭紋。“我去外頭等九涵。”


    “嗯。”郭德綱圍緊自己的圍巾,“誒唷方便方便去!”


    “老舅,我初中時候學曆史。”郭麒麟退出遊戲界麵,“說朱元璋廢除丞相製是為了中央集權,他看了太多文官諫鬥,武官奪權,廢除丞相製便不至大權旁落,這江山,便永遠是老朱家的。而曆來功高蓋主的王孫貴胄,向來難逃一死。”


    “是啊,難逃一死。”


    張雲雷將手機頁麵調進上鎖的相冊,翻這些年他跟楊九郎屈指可數的合照。


    “我的少爺,您看到了,我這身子也就這樣了。”張雲雷拍拍自己那條傷腿疼得自己一咧牙,“如果我在他心裏夠重要,控著我,他就永遠反不了您。”


    “舅舅,這江山終究得姓郭。”


    “您打江山,我們替您守江山,倘若他對您有一點不利,我會殺身成仁。”


    “我的傻老舅,現在這個場麵您真的覺得可控麽,我帶您出去看看去吧?”


    早該迴家的師兄弟們全沒走,堵在劇場後門。郭麒麟推著張雲雷出去,入目是刺眼的紅藍燈光交替,入耳是尖銳的警笛長鳴。


    他們走到最邊上,隻遠遠的望著人群中央的閆雲達,雙手反剪身後瘋子一樣聲嘶力竭的吼叫。郭麒麟彎下身,“您仔細看看,大師兄的身邊還有誰。”


    十分貼心,郭麒麟為張雲雷戴上眼鏡兒。


    那身影太熟悉啊,那不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讓他自己一個人好好走那人麽,那不就是楊九郎心裏的那根毒刺麽。


    “我明明,讓孟哥把他摘出去的…”


    “您家那位怎麽會讓他幸免於難呢,那是他最最最痛恨的人不是嗎。”


    黑暗裏伸出一隻手往張雲雷肩上拍了一下,張雲雷猛一顫,唿吸都顫抖幾分。


    “主子,是我。”薑浩在他身邊壓低聲問候他。“楊哥說了,讓我送您迴家。”


    “我可不是你的主子。”張雲雷倏爾扭頭看薑浩,薑浩蹲在他身旁單膝撐著地。


    “楊哥說了,他效忠您一天,您就一天是我們的主子。”


    “效忠?”張雲雷諷刺的笑了一聲,“要有一天他不要我了呢。”


    “那我們就替他接著護著您。”薑浩將摁開輪椅的鎖。“楊哥說,您不忍心做的事兒他替您做,就算您怪他,這個局麵也是您自己造成的。楊哥說他最後悔的事兒,就是讓您心裏的那二位無可替代的好好的從您的病房走出去,您能諒解最好,不諒解 ,就等他今晚迴去負荊請罪。”


    “我以為那些事兒過去了。”郭麒麟咂舌,“沒想到都在這兒呢,都在這兒等著呢。”


    “他……”


    “他打您出院的那天起,就打好今天的算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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