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不想楊九郎離開去上班串場,實際上張雲雷發覺自己好像更愛看楊九郎迴到這間不算大的病房裏整理帶迴來的衣服,像是外套什麽的直接放進衣櫃裏,會有很多玩具零食,雖然隻是些補充維生素的看起來像味道也很像的軟糖藥片。不樂意吃藥,如果是甜的糖那就另當別論。


    每次楊九郎迴來盯著他忙碌成了張雲雷的一種習慣,說句不恰當的比喻,就像習慣了丈夫的出差,迴來時看見了人也不算多麽欣喜,可看著他忙忙碌碌真的就是有一種打心底裏升起來的歸屬感。


    好像這間不大的病房就是家,好像這個人真的就屬於自己。


    楊九郎會在折騰東西的間歇裏抽出空來揉揉他的臉逗他一下,非得惹得他臊紅臉氣得鼓了腮幫才會笑著繼續去收拾,他好像真的很容易滿足和高興,隻要逗的張雲雷稍微一急眼兒他就能樂上半天。


    “我就長這樂模樣!”他還得瑟呢。


    “真奇怪嘿,我怎麽就看你那麽順眼呢楊九郎。”張雲雷摸摸下巴感歎出這麽一句,“你說你長這麽磕磣。”


    “我媽說你是瞎了眼了你。”楊九郎大概是在揶揄自己吧。


    “……”這可真特麽是您的親媽。“哎不是,你媽真沒反對啊?”


    “沒有。我媽思想沒那麽封閉。”楊九郎手上動作頓了下,衣服全掛進衣櫃,拉上行李箱拉鏈兒往角落裏一推,拍拍手上的灰,腳底轉彎兒往小幾那兒去抽了張濕巾擦手,拖張凳子坐張雲雷床邊,“不都說了,我媽說讓我替你考慮考慮。”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嘛。”張雲雷的手指點上楊九郎的手心,戳戳。


    “你想要什麽?”


    “很簡單。”張雲雷停下不說了,楊九郎攥住他的手指眼神催促他說出下文。


    “我要你。”三個字,輕巧堅定,語氣卻平平常常就像吃飯時使喚人家給他夾菜一樣。


    我說了我要這個,就一定得是我的,誰跟我搶我就跟他急眼兒。


    張雲雷低頭避開楊九郎投過來的熱烈的眼神,“十米無水跳台的升天快樂你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想體驗,我也再不想了。”低聲笑出一聲,手指在楊九郎手心勾勾畫畫,是一個“郎”字。


    “萬一哪天二爺您膩了,那我不成了笑話麽。”嘲諷的時候得用上謙詞敬語,不然張雲雷理解不了。二爺這兩字兒一出,張雲雷知道楊九郎又在變扭了,自家這小眼兒王八果然心眼兒跟眼睛大小成正比。


    “二爺的熱度隻有三分鍾。你跟著二爺可兩年快奔三了。”意思是要甩你早甩你了,哪還有你在這兒酸蘿卜假充檸檬的份兒。“二爺雖然渣,好歹也給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是吧,你看我這腿腳也跑不了,大不了你把我鎖床上,也沒什麽大不了。”


    “得了吧您,等會兒還控訴我虐待病人因愛生恨給我趕出去,我可不想出去喝西北風。”這指桑罵槐的,指名道姓的說他張雲雷官僚主義公報私仇唄,有點惱了。


    “小眼王八你說什麽呢你!我哪天不高興了第一個先給你扔出去!!”聲音嚷的有點大。


    “我去,又吵起來了。這倆天天這麽折騰遲早得掰。”張鶴帆領著袋兒橘子站在門口和郭麒麟麵麵相覷,郭麒麟默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開條門縫懟進手機,“哢”一張。


    嗯,正常距離,無肢體接觸,非限製級。


    大大咧咧把門一推,“舅!帆哥來了!”


    “來得正好,把楊九郎扔出去,快!”張雲雷把手一揮隻見成功接受指令的張鶴帆放下果籃就開始擼袖子。楊九郎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張雲雷還沒出來下一句霎時便哽在喉嚨裏,與此同時張鶴帆的動作也頓在原地。


    臥槽……夭了壽了,他這是看見二爺認慫了嗎?


    九辮兒兩人無聲地對峙一會兒,張雲雷敗陣。佯裝氣憤歎口氣,撅嘴把頭往邊上一扭不看楊九郎,“生氣了,哄我。”


    楊九郎沉默兩秒,“不哄,我也生氣了。”起身,搬開凳子,開門,出去,關門。一氣嗬成。


    “……?!”張雲雷頗有些震驚地看著楊九郎一溜行雲流水的動作,疑惑又不解地用口型悄悄地罵句什麽,具體什麽張鶴帆沒看出來,隻知道二爺被跨了個字兒的師弟擺了一道現在焉頭巴腦不知所措。


    “楊九郎最近脾氣見長啊。”張鶴帆感歎一句。


    “第二次了。”張雲雷陰沉下臉,也不說什麽第二次了。“真是給他臉了……”


    “還不都是您縱的,現在是他管著您吃死您了!”小郭看夠了戲,“滋溜”跑出門。


    就見自家舅媽翹著二郎腿坐門口撥拉著手機哼著歌。喲,還挺悠閑。“老舅真生氣了他。”


    “你信不信,再過10秒他就找我了。”楊九郎對他一亮手機,“10,9,8……來了你瞧。”倒數還沒數完電話就進來了。


    楊九郎清嗓,“喂。”冷冷淡淡。


    “我腿疼。”那邊也冷冷淡淡的


    幾乎是下一秒張雲雷就看見楊九郎推門急匆匆的進來要按鈴,張雲雷先摁了他手狠狠往他手背上來了一下,“小眼兒王八!”咬牙切齒,十分用力。又撫慰似的摸摸,手背上紅了一片,自己又心疼了。


    郭麒麟朝張鶴帆一挑眉。


    還是老舅會玩噢帆哥。


    是楊九郎傻。


    “你倆這天天這麽鬧,不膩味嗎?”張鶴帆斟酌許久還是問出心中的疑問。楊九郎倒了水仔細摻熱了拿著溫度計量了才遞給張雲雷,張雲雷滿意地喝著水衝他眯眼睛笑。


    楊九郎看了眼張鶴帆,想了想,說“喜歡是百看不厭,但愛,是久處生鮮。”


    百看不厭是什麽,是考試那會兒一遍又一遍的跟著這位師哥的磁帶兒練那首《鷸蚌相爭》,是在他倒倉迴歸後在他每一場演出時支個小馬紮坐在側目條裏看他,乃至站到他身邊。那什麽又是久處生鮮,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後終於有一次他先低了頭,委屈地扯他大褂低著腦袋喊他一聲楊哥,是在台上一聲又一聲的九郎,是反反複複唱得那句“我的情郎”。


    其實搭檔這麽久,說有趣也不有趣,說無趣又頗有情趣。段子翻來覆去的說,那個郎字總是在他的嘴裏被襯得百轉千迴。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新鮮感,不是跟不同的人做同一件事,而是跟一個人做不同的事。陪他喝茶嗑瓜子兒,陪他玩兒禦子下棋,陪他量身形互相送褂子,陪他站在舞台上唱曲兒講段子,直到現在,陪他康複等他出院。


    初心不改,恩情不負,良人永伴。


    “喜歡是百看不厭,但愛是久處生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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