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洛拿到了婚約,趕緊和父母傳書:兒媳婦有啦,是郗家的大姑娘,你們可以放心啦,不用再給我安排相親啦,成親的話就過幾年吧。


    羊洛在泰山郡的父母發現信物沒了以後,急得不得了,怕被賊子偷了給郗家惹上麻煩,結果“賊子”竟是自家“賊子”,混賬兒子拿了信物跑去郗家討老婆去了!真是對不起郗家啊,他們羊家從來沒幹過這麽丟人的事啊,本來嘛,留著信物隻是為了留個念想。


    這又涉及了上一輩的往事了。當時本和郗璿有婚約的羊洛祖父其實也心儀她,但是好友王羲之實在喜歡她,兩情相悅的事,他自持君子,成人之美。老了之後還時時拿出這信物出來懷念,感念初戀喜歡過的女子,卻是沒有要孫子也和郗家嫡長女定親的意思的。他們羊家現在這個光景,羊洛又是那樣個特殊的情況,何必去招惹郗家好姑娘呢?


    隻是羊老爺子把玩信物的時候,叫年幼的羊洛給聽著了。他真賊膽包天,竟偷了信物去洛陽!羊洛父母連忙寫了封信送去郗家,請郗家不要介意這小子的無禮行為,他們羊家著實不配郗家,不用管他。寄出信後,夫妻倆在家愁苦,不久收到了郗家的來信,郗家嫡長女郗神殊的父母都認了這樁親事,隻是希望過兩年再議親事,多留女兒兩年。


    這對羊家倒是意外之喜了。


    羊洛父母便也沒有話說了。郗家嫡長女是個好的,他們兒子能有幸娶到這樣的妻子,還真是他祖父的功勞。


    郗家之所以迴信那麽爽快,是因為郗神殊將事情一五一十和父母說了:“我覺得這是可以接受的。阿爹阿娘想,我和羊洛已有了和別人沒有的緣分,如若這兩年我們能有情,在一起倒也不錯。如若沒有,我幫助他躲開了父母的催婚,也抵消了那個祖輩帶來的婚約了。我們互不相欠,仍是朋友。”


    郗恢和謝道粲對女兒的冷靜感到驚奇,但也認同了她的主意。倒是謝道粲心想,看象兒這冷靜勁,想必羊洛是沒戲了。


    過了沒兩天,謝瑜到訪,兩姐妹自幼親近,也沒必要說些客氣話。隻是謝瑜狠狠地抱了一下郗神殊:“還好有你……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我還好,隻怕影響阿爹的邊關戰事。”


    郗神殊笑道:“瑜姐,換了我被抓你肯定也會去救的。”


    兩人又慶幸二皇子露麵的時候謝瑜是暈著的,郗神殊是偽裝成大皇子的人,不然二皇子還不知道下什麽毒手……雖然心知二皇子也蹦躂不了多久了,但是百死之蟲死而不僵……隻要他還沒死,就能收拾郗神殊和謝瑜。


    郗神殊和羊洛的婚事尚未往外說,兩人也不打算往外說,謝瑜也不知曉,就沒打趣。


    *


    春日漸暖。劉太後生辰還有半月將至,她這輩子沒做過皇後,拖了兒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福,才成了太後。為人最要麵子,今年她六十歲,她決定來個熱鬧的大場麵,一定要特別經典特別盛大,最好能寫進史書裏那種的。


    劉太後不知道從誰那裏得了主意,令各家姑娘們都積極備戰。原來是今年生辰禮上劉太後要搞個“群芳宴”,因為太後生辰,各地世家都得派自家適齡(10-16歲)的女兒來參加,然後由各地的世家組成一組,洛陽的世家組成一組,比試“書畫”。這些年因為衛夫人、王羲之王獻之父子、謝安等人在文學界的巨大影響,書畫成了主流,人人爭捧。世家女子更是學的認真。


    為了不叫人有說她作弊專點出名的才女,劉太後別出心裁,備了抽簽的蘭花箋,洛陽世家女中抽出九人,各地世家女中抽出九人。正因為這隨機性,郗神殊遭殃了。


    這日,郗神殊和王幼雨、郗酒兒、謝瑜在和盛樓一聚。


    她對太後這個創意實在無力吐槽,在好友麵前,她也直言:“我太難了。”


    郗酒兒和謝瑜都大概知道她的水平,捂著嘴偷笑,隻有王幼雨不明所以:“神殊擔心什麽呢?哪怕稍微輸了一籌,太後也不會懷恨在心的。”太後是她親外祖母,雖然她也覺得外祖母今年生辰過於折騰,但是隻是比試才藝,這對世家女是必修課,想必也不會太過為難吧。


    郗神殊伸出四根手指:“實不相瞞,琴棋書畫……”


    王幼雨驚喜地說:“樣樣精通?”


    郗神殊汗顏:“隻通一樣。”還是王羲之指導下的“書”一道。


    王幼雨:……


    世人皆以為書畫一體,通書即通畫,通畫即通書,其實那是見多了王羲之、謝安之流,並不知道世上還有郗神殊這樣的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郗神殊想起了前幾日被姨母謝道韞布置的作業支配的恐懼。


    自太後下旨以來,郗神殊就在家長籲短歎,她不想輸給外地世家女,那是作為洛陽人的一口氣,但她的水平又實在參差不齊,要她表演“書”她沒問題,要是剛好抽到“畫”,豈不慘兮兮,給洛陽世家拖了後腿?給自己丟臉沒關係,給集體丟臉,郗神殊的臉還沒那麽大。尤其是,她要是上去作畫,那就不僅僅是輸一場的丟臉了,那是代表了洛陽女,到時候全天下都知道了洛陽世家女於畫之一道上完全一竅不通。


    謝道粲這個做母親的是管不了她的了,從小到大不是沒給她上過課,給她講道理過,郗神殊也認真聽了,態度刻苦,但是似乎真的是天賦不夠,她又喜歡撒嬌賣萌,謝道粲狠不下心來管教她,幹脆把女兒托付給了謝道韞,讓謝道韞來教她。


    謝道韞那是什麽人,寫詩寫詩好,作畫作畫棒,天下才女還在世的應數她第一。據說叔祖父謝安在大雪天搞家庭聚會,心情好來了個突襲,考考小輩:“白雪紛紛何所似?”侄子謝朗搶答:“撒鹽空中差可擬。”一看就是吃貨。侄女謝道韞說:“未若柳絮因風起。”謝安大讚侄女大才。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搶答的不一定能贏到最後。


    總之謝道韞是個超級大才女,而且性子嚴謹認真,上趕著都找不著的好老師。


    謝道韞特意到郗家來考察外甥女的水平,她還是不怎麽相信世家出身的象兒會是妹妹說的那麽不像話。她讓郗神殊隨手畫幾個東西,給她瞧瞧。


    郗神殊乖巧地提筆,光看她那架勢還真挺像話的,然後呈了上去。


    謝道韞先問:“這麽快,畫的什麽?”


    郗神殊道:“日月星。”


    謝道韞看著麵前的一個圓形,顫抖著問:“這是太陽?”又指了指一個彎彎的東西:“這是月亮?”


    郗神殊道是。“姨母真是明察秋毫,目光如炬。”


    諂媚也沒用,做了一輩子才女的謝道韞快要被郗神殊氣瘋了,指了指最後一個“前兩個捏著鼻子也能認了,這個是星星?”


    郗神殊看著自己畫的一個“*”,不敢再點頭稱是,隻垂著頭裝可憐。


    謝道韞服氣了,但他倔脾氣上來,一定要把郗神殊這根朽木雕琢成玉石,距離太後生辰還有半月,她每天都來郗府指導郗神殊兩個時辰,教她許多畫畫的技巧,又布置許多課業,郗神殊每天日子苦巴巴的。不是畫畫畫,就是畫畫畫。


    但就是這樣的強度提升的能力還沒有達到謝道韞的要求。距離太後生辰還有八日,謝道韞交代她:“這三日我就不過來了,你自在家練習,三日後我來考核,隨便說個東西你畫出來,若畫的好了,課業便可取消了。若畫的不好,最後幾日你便每天畫一百幅吧。”


    郗神殊不敢怒,隻敢背後和小夥伴們訴委屈:“嗚嗚。一百幅我哪畫的完啊,偏偏阿爹阿娘把這事全權放給姨母,姨母平日裏又待我最好……”


    王幼雨覺得郗神殊實在太可憐了,“不如我們每人幫你提前畫幾幅,到時你照樣畫上就是了。”


    實不相瞞,在座四人,哪怕是有個武將父親的謝瑜的畫功都比郗神殊強。


    郗神殊擺擺手:“我姨母的眼睛我們騙不過的。她知道我的水平在哪,也能一眼分辨出作畫的理路,從而看出每個人的心境。”


    幾人想起了謝道韞的才華,都沉默了。


    王幼雨忽然靈光一閃:“我小叔叔有一本自己寫的《傻瓜都學得會畫冊》,裏麵有些小技巧、不過是取巧,但是真的可以令個完全不會的人學會畫畫。我小時候看過,不過到底不是正統,看完就還迴去了。神殊你要應對謝夫人考核,這個畫冊肯定夠了。”


    郗神殊哪管是不是正統,這東西一聽就是畫畫教程啊,她太需要了。“縣主你可以幫我借一下麽?”


    王幼雨當然樂意:“我這就給你借去。小叔叔今日也和哥哥來了和盛樓,就在樓上。我去去就來。”


    於是王弘一見到侄女就聽她說:“小叔叔,你那傻瓜畫冊能借我使使麽?”


    王弘撫了撫額上青筋:“我說了,不是傻瓜畫冊,是《瞻畫新冊》。”


    王幼雨道:“是《瞻畫新冊》。我有個朋友急求,小叔叔就借我用一陣子吧。”


    王弘多問了句:“哪個朋友?”聽了答案後,沉默了一下:“要借可以,讓她親自來談。”言罷站起來,“我去隔壁和雨間。若她有誠意就上來,我等她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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