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池邊, 清波蕩漾,雲霞初升, 有兩個身影正急匆匆地趕著路。他們行進的速度極快, 幾乎如騰雲駕霧一般,不過是幾息的功夫,便已行進了好長一段距離從仙池東岸來到了西岸。


    “你說,這個人這時候偷偷摸摸進來, 他會是什麽身份呢?”


    “或許就是弟子房裏的人, 又或是來找哪個弟子的。”與鏡道, “不過, 他行事這麽遮遮掩掩的, 打的多半不是什麽好主意。”


    “我看也是。”紀九桐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對。


    他們一起穿過了垂柳, 來到了弟子房雪白的外牆下。第一眼,就望見了一位中年修士坐在藤椅上,在門口打著瞌睡, 眼睛半開半闔, 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還醒著。紀九桐不願驚動人, 隻得拉著與鏡在牆根處停了下來, 向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與鏡點了點頭, 不說話了。


    紀九桐很滿意這份默契,她將手掌曲在袖籠裏,低聲念了句什麽,一道淡灰色的光芒在兩人身上閃了一閃, 消失不見了。她這才對與鏡說道,“這下可以了。”


    “這是什麽?”


    “一個小把戲而已,你別問了。”紀九桐笑道。


    這個小巧招施展起來不難,用來做掩人耳目的事情卻是最合適不過。與鏡便也不再多問,兩人挑了個進去的人較多的時候,輕輕巧巧地走了進去,來到了那一排矮房邊。


    現在正是中午時分,日頭暖暖地懸在當空,曬得人昏昏沉沉的,隻想睡覺。弟子房內的一百名弟子也都各自依照派別棲在房中,庭院裏是一個人都沒有。紀九桐一開始還十分謹慎,見到此情此景,才放鬆下來,背著手往前走了幾步,道,“這裏頭這麽安靜,我都不好意思大聲講話了。”


    她說的不錯,這院子裏一點聲息都沒有,隻有偶爾的幾聲蟲鳴,根本沒有人大聲講話,也隻有靠近了窗下,才能聽來房裏傳來弟子們的細語聲。


    “這可難辦了。”她壓低了聲音,對與鏡說道,“這人跑的真快,到這裏就完全不見蹤跡了。你可有什麽辦法沒有?”


    那個被他們所追蹤的人影,早就不見了去向,在庭院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一眼望上去,就好像他壓根沒來過一樣。


    “辦法自然是有的。”與鏡不慌不忙道,“急什麽,他又跑不掉。”


    “他若跑掉了,你拿什麽賠?”紀九桐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笑道,“如果有什麽好法子,便趕快拿出來。別真讓人給溜了。”


    “別擔心。”與鏡答道,“這卷畫是我用我的靈力畫下的,既然其中蘊藏著我的靈力,自然有辦法對這個此人進行追蹤。”


    紀九桐自然相信他不會在這時候說謊,當下點了點頭,任他自己去處理。與鏡拉開了畫卷,收斂了心神,雙目閉起,不再說話了。


    看他這樣子,一時半會是等不出個結果來。紀九桐想了想,拋下了他,自己往前走去,想要探一探這院子。


    她向前走了幾步,卻在庭中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院中古樹之下,燕君秋一身紅衣,正倚在樹幹上,仰頭望著天空,好像在發呆。樹影在她的臉上一閃一閃的,投下斑駁的光線,一片綠葉晃晃悠悠地從樹上跌落下來,被她踩到了腳下,碾了幾碾。


    紀九桐不由納悶起來,借著幻身術的掩飾,大膽地走的更近了些。燕君秋靠在樹邊,猶在發呆,對九桐那上下打量的目光一無所覺。


    她就這麽一個人發呆了很久,直到紀九桐都有點不耐煩起來,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她身後的屋門才吱呀一響,走出來一個素衣人影。燕君秋立刻從那種狀態中清醒過來,她站起身來,道,“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姐姐。”


    燕雲秋抱著一件外衣,輕輕地把門合上了。在看到自己姐姐的第一眼,她就微不可見皺起了眉,“你想要做什麽?”


    “我說過了,我在這裏等你。”燕君秋道,她纖長的眉毛擰了起來,帶了點真切的厭惡和不耐煩。


    她妹妹顯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臉上慣常帶的笑意都淡了幾分,顯出一種遇到敵手的緊繃來,“什麽事?”


    按理說,她們自幼兩看相厭,全靠在父母的眼皮底下看著,才沒有真正撕破臉皮。但是,一入仙門的第一天,兩人便迫不及待地吵了一架,宣布一刀兩斷,互不幹涉了。但劇情的力量,或者說,女二的執念還是相當深的,竟然直接自己追過來找女主麻煩了,可見此恨之切。


    “我原本還想在這次仙門大會上和你比劃比劃。”燕君秋不緊不慢地說著,“沒想到你居然連比賽都不來參加,好叫我失望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雲秋道,她表麵上毫無波動,手指卻在暗中微微用力,攥了一下袖擺,“我想,我參不參賽,也和你沒有什麽關係。”


    燕君秋笑了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在麵對自己這個女主角妹妹的時候,那種迫人的氣勢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也是,也是。人總是會變的,不往好的變,就要往壞的變。好比你,你可比以前沒出息多了。”


    “不錯。”雲秋好像沒來由地被這話激怒了,她抬起頭,厲聲道,“你如今名揚整個天盛宗,人人都要高看你一眼,說你是咱們這輩數一數二的修士。這固然很好,可你做你的第一第二,和我有什麽關係?”


    “既然沒關係,那你又生什麽氣?”燕君秋略揚一揚眉,道。


    “我生氣的原因也沒有別的。”燕雲秋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當下按捺住情緒,平靜道,“隻是你突然跑到我麵前說這些不知所謂,莫名其妙的話,我覺得心情不好罷了。”


    “噢,原來修習仙術是不知所謂。”君秋的臉陰沉了一瞬,接著道,“看來,摘花種草才是你眼中的正業了?”


    “我怎麽做,和你沒關係。”雲秋道,“當初,你也早就已經說過,我們來到這裏,隻當做不認識彼此,從此以後,也不要管彼此的事。怎麽事到如今,你反而自己違規?”


    這句話很明顯是她強忍怒氣說出來的,略喘了一口氣,燕雲秋才繼續說道,“說到底,你是不是就是在擂台上打敗我,用來滿足你那點可憐的好勝心和求勝欲?”


    這下,燕君秋的臉色也變了,“你說什麽?”


    能把彼此激得失態到這個份上,天下也隻有她們兩個人能做到了。也虧得兩個人的聲音都不大,沒有歇斯底裏,亂吼亂叫,不然這麽勁爆的事,早就引人出來圍觀了。截至目前,這場吵架也隻有紀九桐一個看客。


    “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燕雲秋繼續說道,這一次,她的手指在袍袖下攥得很緊,“我會接受我師姐的邀請,和她一起去參加接下來的二人比賽。如果你那麽想擊敗我,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


    在單人比賽中名次為前一百的弟子們將有資格挑選搭檔,為下一場到來的雙人比賽做準備。這搭檔可以是百名之內的人,自然也可以是百名之外的人,沒有硬性規定。燕雲秋雖然沒有參加之前比賽,卻可以通過這個機製空降進來。說完了這句話,她的眼睛猶盯著自己的姐姐不放,緩緩一笑,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是嗎?”


    “好。”燕君秋先是一愣,隨後道,“到時候,就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不會讓你失望的。”經曆了剛才的失態,燕雲秋就變得更平靜,也更冷漠了。她原本還帶著一點羞澀和文氣的麵容現在變得毫無表情,最後衝自己姐姐行了一個禮,抱著衣服轉身出去了。


    這主角一走,大戲就涼了一半。紀九桐暗自歎了一聲,不明白這對姐妹之間到底哪裏來的深仇大恨。她沿著牆根,悄無聲息地撤了迴去,見與鏡已經睜開了眼,正站在原地,不聲不響地望著她。早春時節,他身後的柳樹也長出了嫩綠色的新葉,在少年身後直晃。


    紀九桐一見他,心頭的疑問便衝了出來,沒過腦地過去問他,“你說,人與人之間,哪來這麽許多仇怨?”


    “我不知道。”與鏡正在把畫卷卷起來,盡管那是一件殘品,但他卻顯得格外上心,道,“不過,我從前聽人說,這些事情都是說不準的。你指不定哪天也會恨上什麽人。”


    “我就算是恨上人,也是有理有據的。”紀九桐道,她原本想和與鏡掰扯一下燕姓姐妹的事,但又覺得這太八卦,與鏡可能不喜歡,便又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說到底,這都是別人之間的事,咱們又怎麽好管呢?那個身影是誰,你到底發現了沒有?”


    “發現了。”與鏡道,“左數第十三間房,這人此刻就在那裏麵。要抓現行還是聽牆角,隨你便。”


    紀九桐倒奇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喲,連聽牆角這詞都學會了,誰教你的?”


    與鏡很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懶得搭這話,言下之意,是“除了你,還有誰的意思”。紀九桐被他這麽一瞧,也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隻又習慣性地笑了笑,想要蒙混過關,“好了好了,我們這便去聽聽牆角,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揮動袍袖,飄到了東廊的花窗下,揮手談了一道靈光進去。那小東西機靈地三竄兩竄,隨著它不斷靠近屋子,房內的人聲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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