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九桐躺在那顆禿頭花樹上,一時有點發愣。


    她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那些小弟子們的眼神,發現大家對花樹的逝去毫無緬懷之情,反倒對與鏡有點小崇拜,頓時覺得仙生艱難,生活不易。她也懶得在這些小事身上較真,索性揮了揮手,給他們一人喚了朵小雲過來,“去吧去吧,今天就到這裏了。”


    新弟子們一走,沉星塘裏頓時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紀九桐托著腮,在池塘邊上釣了半天的魚。她有些發愁,那麽大一顆花樹,現在成地中海了,會不會不大好看?


    雖然地中海其實也挺有意思的,這樣一來,這顆花樹就是修真界獨一份了。


    正胡思亂想著,她的魚竿猛地向下一墜,紀九桐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看見與鏡正站在樹下,努力地幻化出一條銀魚,那魚一跳到空中就消失了,化作了點點銀色光點。


    紀九桐一愣,在花樹上伏低了身子,道,“怎麽了?”


    “我是來問問你,我該住哪兒?”與鏡的聲音很輕,他正全心全意地指揮著那條銀魚遊來遊去,可那條小魚不怎麽聽他指揮,一意孤行地往紀九桐的裙擺上撞,又碎成了一地星光。


    “土豆沒帶你過去嗎?”九桐很驚訝,“土豆這家夥,果然不靠譜。”


    “倒也不是沒有帶路。他走到一半,突然不見了。”與鏡替那個土豆精正名。


    “可能他怕生吧。”紀九桐歎了口氣,隨手把釣竿變成花枝插到了樹上,一下子跳了下來,“走吧,我帶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沉星塘浩瀚如海,猶如漫步在星空中一般。紀九桐一麵走著,信手捏了顆銀星下來替他們照路。她往一處靈力濃厚的地方點了點,道,“這可是我們這裏靈氣最富饒的一塊靈脈,現在就給你了。”


    這是紀九桐深思熟慮下的結果,她既然擔當起了教養與鏡的職責,就得把事情做好,不能讓這麽顆上好的幼苗會折在自己手裏。她帶著事業粉的期望,深沉道,“好好練功,不要荒廢了自己的前途,明白嗎?”


    “你不練嗎?”與鏡問出了一句不相關的話。


    紀九桐有心逗他一逗,“修習我這門術法,靠的是天地之間的感應,靠靈脈是庸人作為,沒有用的。”


    與鏡認真地點了點頭,把這個關於天人感應的知識點記在了心裏,“那土豆呢?”


    “土豆是個地植,需要的是濕潤的氣候和溫暖的泥土。”紀九桐越說越感覺扯的厲害了,“他對靈氣的需求沒有你大。總之,這地方就是歸你了。別客氣,你想要個什麽風格的房子?”


    與鏡的需求就是沒有需求。於是,紀九桐全麵大包大攬,按照她自己的審美複製了一份院景。當然,做了些簡化,去除了華而不實的漫天繁星和海浪聲的背景音,出於最後的倔強,花樹還是被她保留了下來,“你看這樣好不好?”


    與鏡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看他的神色,很可能正在琢磨怎麽拿那顆有三人合抱粗的巨型花樹練劍。


    紀九桐道,“不滿意啊?是覺得這樹的樹幹不夠粗麽?”


    “很好。”與鏡這才迴過神來,人們都說紀九桐辦事古怪,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也不明白,這人長的這麽仙氣飄飄,辦事是怎麽做到如此脫線的。


    紀九桐很滿意,“安心住吧。”


    畢竟與鏡也不是仙人掌,澆澆水就能養好。她才不信掌門妹妹說的鬼話,丟一塊靈脈給他自生自滅。


    隻是,小土豆怕與鏡的事,還要解決一下。


    小土豆是紀九桐在兩百年前從妖獸口中拎出來的,這段情節頗具英雄救美的色彩,隻是紀九桐非常確信原書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土豆精,不過這樣也好,土豆至少不會被劇情所掌控。紀九桐收了這個白白胖胖的小家夥做徒弟,又隨手給他安了個渾名叫小土豆。


    隨著時間的推離,這顆土豆精是越長越通人性,盡管他還沒分化出男女,卻已經完全是個人形胖娃娃了。被別人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小土豆總會振振有詞地說,“你見過土豆分男女嗎?”


    “我隻見過土豆發芽。”紀九桐總是這樣迴答,把小土豆弄得好生沒趣,隻能捂著自己的腦袋重申,“不要發芽,不要發芽。”


    紀九桐很快在路邊找到了正在曬太陽的小土豆,這小家夥就在土坑邊上露出一雙眼睛,看著紀九桐。


    “看我幹嘛?”九桐問他,“你幹嘛不帶與鏡去?”


    “我怕他。”小土豆把腦袋往迴縮了點,斯斯艾艾地說,“我不敢……對不起。”


    原來是與鏡氣勢太過淩厲,嚇到小孩子了。小土豆的膽子到底還是小了點,像紀九桐和與鏡在雙人包間裏待了一個時辰,也是該開小差得開小差,該打瞌睡的打瞌睡,偶爾睜開一隻眼睛看看,也不會覺得與鏡很兇,大概也隻會覺得他長得不錯,就像道美人屏風一樣,養眼。


    小土豆仰起了頭,“師尊,與鏡大哥到底會在這裏住多久?”


    這個問題紀九桐不想迴答,“不管他要住多久,他也總是咱們的客人。你要替師尊好好款待他,好不好?”


    “不對不對。”小土豆反駁道,“他不是客人。掌門姑姑說了,與鏡要在咱們這裏住至少一百年,哪有客人會在別人家裏借宿一百年?”


    這小孩腦袋裏的歪理怎麽一套接一套的?紀九桐納悶的彈了彈他的腦瓜,再一次重申道,“你以後要和與鏡和睦相處,明白嗎?”


    說到這裏,她又感覺自己語氣太重了,“要讓與鏡感到家的溫馨,懂不懂?”“


    “師尊不喜歡我了。”小土豆被劈頭蓋臉一頓訓,當下不開心了,拿腳尖在地上蹭來蹭去的,“師尊,你為什麽為了他吼我?”


    這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呢?紀九桐哭笑不得,斥道,“再瞎說,我今晚就用你做一道青椒土豆絲!”


    小土豆尖叫一聲,再一次縮進了地裏。


    對於一隻土豆精來說,縮進地裏是他們表達驚慌的一種形式。這同樣也使紀九桐感覺到,與鏡和小土豆的和解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當然,這個時候,她絕口不提自己添出的亂子。第二天一早上,紀九桐又頂著一張睡眠不足的臉,踩著一朵祥雲直奔山頭,想再觀察觀察兩人的動向。


    一進去,紀九桐就呆住了。與鏡正身板挺直地坐在屋子裏麵,手邊攤著一冊書卷。小土豆捧著一卷書卷站在旁邊,頭上還頂著一遝薄冊子,念的那叫一個聲氣響亮,氣吞山河。紀九桐倚在門邊欣賞著這副奇景,聽土豆抑揚頓挫地背了一段書,才打了個哈欠,評價道,“你們……相處的還挺好。”


    與鏡這才看向她,他對小土豆說了一聲“你自己念。”起身跟著紀九桐走出門來。


    “你是怎麽做到的?以前他死活都不願意背這個,一罵就哭,我氣都要氣死了。”


    “就那樣。”與鏡道,“我答應他背一篇東西,就教他一式劍術來著,他記性不錯。”


    土豆記性是不錯,隻是耍起賴來就是個混世魔王,現在。紀九桐在心裏腹誹了一番,覺得這小子怎麽如此沒骨氣,幾式劍術就把他擊潰了,“這個……劍術是怎麽樣的劍術,我能學麽?”


    與鏡凝神看了她一會,目光很嚴肅,讓紀九桐生出種要被收為關門弟子的錯覺。良久,他才緩緩地開了口,“你也想學?”


    那當然,到時候,就算與鏡某天又腦子一抽跑去,她也可以拳打深淵仙物,腳踢三大魔君,把與鏡從生死線上拉迴來。也算又提供了一重保障。雖然她是個連傳音入密都要憑運氣接收的超級偏科生,但偏科生也是有尊嚴的。


    “你也別覺得吃虧。”見與鏡依然沒有表態,紀九桐立刻決定加大籌碼,“這樣吧,我也很公平,你每教我一招,我也教你一招,怎麽樣?”


    與鏡臉上好像一閃而過一絲笑容,“那……幻術如何?”


    “幻術不行。”紀九桐立馬反悔,“這種獨家秘方,看家本事當然是教給我徒弟啊。你又不是我徒弟,又不叫我師尊,不教不教。”


    她又想了想,心裏立刻浮起了一個壞點子,“那你叫我一聲師尊,我就教你。”


    與鏡怎麽肯吃這樣的大虧,一聲也不吭,隻拿他慣用的眼神兇紀九桐。


    紀九桐隻好給自己台階下,“那沒辦法了,我收徒也隻收像我家小土豆一樣有根骨的小孩。”


    這話與鏡可不愛聽,他活了幾百歲,碰上的人有說他不會做人的,也有說他沒有感情的,可是從沒人說過他沒有根骨。他立刻以劍靈所獨有的腦迴路想到,紀九桐讓他“別想別的,好好練功”,又把整個沉星塘最富靈氣的那塊地讓給他,竟然可能是出自扶貧。


    這個發現弄得與鏡很生氣,當下,板著臉問道,“我沒有根骨嗎?”


    迴答很無厘頭:“你不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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