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開宴時辰是亥時,可誰也未料到會突發這樣的事。


    因而眼下雖已過亥時,卻無人提起夜宴一事。倒是賢妃,看著上首的陛下,忖度了一會兒,正要開口卻聽得對方先道:“尚食局那邊可都準備好了?”


    賢妃便起身迴道:“迴陛下,都已備下了。”


    “畢竟冬至。”楚子闌說道,“如此幹坐著也不像話,尚食局既已備好,原定該如何便如何罷。”


    賢妃方才便是這樣的想法,未曾想她還未說出,陛下便先下旨了,於是聽後就吩咐殿內的候著的掌膳去尚食局傳話。


    那掌膳福身應諾後便匆匆離開去了尚食局,將清暉閣這邊發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尚食女官。


    原本尚食局眾人便奇怪,為何都到了開宴時辰,賢妃娘娘那邊還無甚動靜?於是便派了兩個女史到清暉閣打聽消息,可那兩個女史迴來後卻說自己將將到清暉閣外,便見著那裏跪了一地的人,中間是站著的陛下同顧貴嬪。


    兩人見狀心知定時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接近,便悄悄調轉了頭迴了尚食局。


    尚食局的人聽後心中都不由地緊張起來,便請來了尚食女官。


    閔尚食來後也是麵色凝重,但好歹資曆閱曆擺著,即便心中也弄不清事態發展,到底比手下的人要沉著。


    曆來陛下膳食由殿中省尚食局管,六尚局這邊雖有陛下喜好的記檔,但也隻是元正、冬至這種闔宮夜宴陛下會用她們這邊所做吃食,甚至有些時候還輪不到她們,陛下便直接下旨由殿中省做。


    因而若是例行的夜宴便也罷了,橫豎不管陛下用不用,她們每迴都會單獨為陛下備一份。可眼下不同,照兩名迴來女史的說法,隻怕陛下這會子心情正壞,若是一不留意衝撞了,那整個尚食局上下都要遭殃。


    於是略一思索後,閔尚食便又差了人去殿中省那邊打聽陛下近來喜好,另一邊又吩咐下去,叫時刻注意著清暉閣那邊的動靜,若是候在殿內的掌膳迴來了,便趕緊問明情況。


    “陛下眼下心情瞧著如何?”聽了掌膳的話,閔尚食問道。


    那掌膳便迴說陛下看著還好,並未有動怒之態。


    但帝心難測,誰也摸不準陛下究竟如何想的,小心些總不會錯。


    於是閔尚宮親自動手,照著殿中監那邊打聽到的陛下近來喜好做了幾道菜,接著又細細瞧了今日的膳單,撤去了一些食後易怒易燥的,便叫人端去清暉閣。


    因著擔心這樣情況下,掌膳、掌醞把握不好度節外生枝,故而閔尚食便又專程叫了典膳和典醞各一位,由她倆帶著手下掌膳掌醞並其他女史一起去清暉閣。


    這一來一迴,當尚食局的人到清暉閣後,已經過了有一會兒了。


    好在宮宴開始前都會準備一些前菜瓜果,一來不至於讓等的人空熬著,二來也台麵看上去也不至於太空白。


    當進了殿中,領頭的那位典膳才猛然意識到什麽,心中頓時一蹬。


    曆來宮宴每位宮嬪麵前的膳食,除去指定的那幾樣,旁的都是尚食局根據每人不同的喜好做不同的菜式。先前那位掌膳迴來時光許是因為過於緊張,隻說了這邊發生的事,卻連陛下身旁本應坐著的賢妃換成了顧貴嬪這樣的關鍵都未提及。


    上首之人的膳食,從來都是由自己身邊伺候的宮人內侍從她們手中接過再去布菜,不需她們動手。


    可眼下顧貴嬪身後並無旁人,唯有陛下身邊站著殿中監鄭大人,和身後旁的內侍。


    典膳手中端著的是閔尚宮親自動手所做的陛下膳食,顧貴嬪的由身後的掌膳端著。


    當其他人都分別走到對應宮嬪案幾前布菜時,那個端著顧貴嬪膳食的掌膳便有些不知該如何做了。


    典膳見狀,將手中托盤交予禦前內侍後,便打算轉手迴去接過掌膳的托盤親自送到顧貴嬪麵前,可她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聽右方傳來賢妃的聲音。


    “知秋,快去接了托盤,給你家娘娘送上去。”


    典膳這才發現原來顧貴嬪身邊的大宮女並非不在,而是站在賢妃身後。


    知秋應諾後走上來,賢妃便又問道:“本宮先前囑咐的薔薇糕準備了麽?”


    “迴賢妃娘娘,已做了,就在旁邊。”典膳說著,特意指了指掌膳手中的托盤。


    隻見精致誘人的菜肴旁,放著一個兩掌見寬的秘色瓷錦鯉高腳盤,上麵整整齊齊疊了五塊色白如雪的小巧糕點。


    賢妃點了點頭:“那便送上去吧。”


    知秋於是從掌膳手中接過托盤,然後走到上首,將裏麵的菜肴一一放在顧素未跟前的案幾上。


    看著精致的薔薇糕,顧素未帶上一抹笑:“多謝娘娘。”


    自打先前在賢妃那裏嚐到了薔薇糕後,顧素未就愛上了這種小糕點,口感軟糯,甜而不膩。令人齒頰留香。


    賢妃也是一笑,卻並不說話。


    兩人之間有種旁人沒有的默契,且賢妃向來不遮掩她對顧素未的偏袒。


    “你們都退下。”此時,顧素未身旁的楚子闌突然出聲,叫尚食局的人退下。


    他聲音沉沉,尚食局眾人聽後便連忙行禮告退。


    待尚食局的人離去後,楚子闌才側過頭看向身旁的顧素未,見她臉上還帶著方才的笑意,心下一沉,接著麵無表情地伸出手,將她麵前的那碟薔薇糕拿到了自己這邊。


    顧素未:“……?”


    她看著對方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很是一懵,結果對方卻絲毫未覺有何不妥。


    “點心甜膩,用完膳再吃。”


    說完,將薔薇糕挪地更遠了些。


    下方諸位宮嬪見此,內裏心思各異。


    趙婕妤麵上不顯,可放在案幾下的手卻泛起了青白。


    曲禦女因著位份不高,離上首的陛下很遠,可她眼神卻很好,分明看見了陛下待顧貴嬪與旁人的不同,於是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她原以為就像趙婕妤說的那樣,顧貴嬪不過一時入了陛下的眼,沒有多大情分,因而才想著和對方一同設計顧貴嬪。


    可眼下看來,那簡直是一個再愚蠢不過的決定!


    但事情已經發生,也由不得她後悔,隻能走一步是一步。


    清暉閣內諸人正用著膳,方才被派去宮正司的殿中丞便和最開始就離開的芷喬一同迴了殿中,身後還跟著宮正司的秦宮正。


    見他們進來,殿內許多人都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方才在清暉閣外聽的時候,眾人還以為這事一時半會兒是查不出來的,宮正司就是再有手段,隻怕也要等上兩三個時辰才能出結果,可未料到,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秦宮正便親自來迴話了。


    秦宮正今歲已至不惑,頭上卻不見一根白發,一襲雜色公服更顯其嚴謹之氣。


    她進殿之後便直接躬身行揖禮,意為參見陛下及各宮嬪妃。


    陛下說了句“可”後,三人起身。鄭行和芷喬各自迴了自己的位置,於是殿中間便隻有秦宮正一人站著。


    “可查出結果了?”楚子闌看著下方的她問道。


    “奴婢無能。”秦宮正說著,抬手又是一揖,方才直起身子,“眼下還未查出真相,隻是稍有眉目。”


    原來秦宮正在看到芷喬來宮正司後便心中做好了準備,未料到過了不久,鄭行也到了,還說陛下要求今夜就要調查結果。


    於是秦宮正連忙帶了兩位司正調查此事。


    她們先是去了瀟湘殿和踏靈殿,而後又到了殿外找到那幾個為顧素未抬步輦的主輦,幾番問詢才稍有結論。


    那幾個主輦中有位姓張的,他告訴秦宮正,自己原先並不知曉那八寶香囊的來曆,隻知道是一位宮人前兩日找到了他,叫他今日趁人不注意掛到顧貴嬪步輦上去。


    這張主輦原是不想做這樣的事,可架不住對方給的好處多,便應下了。


    且他還留了個心眼,因對方不願告訴他名姓,他便叫對方說是哪一宮的,否則便不答應做。


    那宮人無奈,便隻得同他說自己是瀟湘殿的。


    秦宮正這話說完,清暉閣內的諸人皆是一愣。


    方才在殿外眾人分明聽見的是顧貴嬪不知用何種手段盜了趙婕妤極為珍視的八寶香囊,還掛在自己的步輦上,可眼下看來,這似乎是瀟湘殿那位賊喊捉賊?


    倒是楚子闌,聽後麵色未變,緩聲問道:“既是瀟湘殿的宮人,怎的不將人帶來?”


    “迴陛下,奴婢方才同那主輦去了瀟湘殿,將瀟湘殿所有宮人都叫了讓他認,可他看過後說那日給他香囊的人不在裏麵。”


    秦宮正沒再繼續說下去,但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


    瀟湘殿主位是趙婕妤,隨居宮嬪是曲禦女,除了她倆帶出來的宮人,旁的都留在了瀟湘殿,可那收買張主輦的宮人眼下不在瀟湘殿,那在哪裏就不必說了。


    隻是究竟那宮人是誰的人便不好說了。


    “既如此,你便帶了那主輦來。”楚子闌擺手,“叫他直接在這殿內認一認。”


    秦宮正應諾退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帶了一個身材頗為魁梧,身著灰色宮衣的人走進殿。


    “小的參見陛下……”那主輦說著便要跪下行禮,卻被陛下打斷。


    “不必行禮了,你且去認認,那邊的哪個是當初找你的宮人。”說著示意了下趙婕妤和曲禦女那處。


    張主輦應了聲諾,便順著看向那邊。


    他先是仔細看了看趙婕妤身後的宮人,好一會兒後才搖搖頭,顯然不是趙婕妤的人。


    接著他又往曲禦女那邊看去,視線剛觸及身後站著的那名宮人,他的臉上忽地一變。


    “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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