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窗簾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靜謐又安寧。


    我微微偏頭,眼神下意識地追向許久未見的陽光,卻被從窗外透進來光線刺得直流眼淚。好痛啊,僅僅是向窗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像被刀刺一樣疼痛。等等,為什麽會疼痛?我這次能感受到宿主的知覺了嗎?


    還是說……


    我嚐試著動了下身體,仿佛生鏽的關節和僵硬的肌肉上傳來非常不舒服的感覺,又酸又痛,好像要散架了一樣。但毫無疑問,我的知覺恢複了,並且,我能夠憑借自己的意誌行動。


    我從夢境中醒來了嗎?


    咬著牙翻身讓自己背對光線,我顫顫巍巍地支起身子,眯著眼睛打量自己所處的環境。整潔素淨的房間,有很多鋪著白色被單的、應該是床的家具,到不知為何竟然是立起來的,看起來和天花板上吊著奇怪的長條狀玻璃製品一樣滿是違和感。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酒精味和說不出來的味道,不是很好聞,和背後耀眼的光線一樣,讓我有點排斥。


    我縮迴被子裏,像嬰兒一樣蜷縮起來——這樣會讓我比較有安全感。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了自己疤痕遍布的手,指腹和虎口卻長滿了厚厚的繭子,看似秀氣修長,摸起來卻粗糙如砂岩。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胸,確認自己的確是個女孩。如果腦海裏模糊的認知沒有出錯,女孩子應該是柔弱的,溫和的,是躲在他人的庇護下被保護的對象。為什麽我的手卻是這個樣子呢?


    變形的關節和繭的位置,簡直和刀口舔血的幕末人斬們一模一樣。我開始不安起來,心想自己該不會是從事高風險工作的人群吧,畢竟夢裏出現過無數次血腥無比的畫麵,我都毫無觸動。


    我把自己裹得緊了一點,總覺得有點糟糕。


    被窩裏很舒服,不知不覺中倦意又襲了上來。我放棄了思考,打算順從本能迴歸夢想,迷迷糊糊間,又好像聽到耳邊有嘈雜的聲音。應該是女孩子發出來的吧,伴隨著尖叫和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在耳邊一直縈繞著,讓人心煩意亂。


    吵死了。


    我翻了個身捂住耳朵。


    吵鬧聲好像安靜了片刻,緊接著,更大的聲音爆發了出來,遲鈍已久的五感完全受不了刺激,我被嚇得心髒都要跳出胸口,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帶給我安全感的被窩被掀開了,驟然闖入的光線讓我無所適從,我驚恐地向後退,直到身體抵在床頭冰冷的鐵架上。一個,兩個,三個……六個女孩圍在我的床邊,帶著同樣震驚的表情,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好多人……而且眼神好熾熱!為什麽要這樣看我?我是什麽奇怪的生物嗎?


    我有點害怕,抓著被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為首的那個女孩最先冷靜下來,她先是觀察了一下我的反應,又迴過頭和其他人交代了些什麽,緊接著所有人都出去了,整個房間隻剩下我和她兩個人。


    我怯怯地抱著自己的雙膝,低下頭不敢看她。


    她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動作輕柔緩慢,像覺察到我的驚慌一樣,特地和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沒有讓應激反應嚴重的我從床上跳下去。她隻是坐在那裏,也沒有開口說話,靜默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我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她,女孩正安靜地看著我,眼神溫柔又悲憫,像可以讓人依靠信賴的長者一樣。


    發現我在看她,她笑得更加溫柔了,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狀,讓我不自覺得看呆了。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孩對我這樣笑過。溫暖又純淨的笑,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無論內心多麽焦躁不安,都能被這樣的溫柔瞬間撫平。


    讓人忍不住想靠近。我放棄了抵禦,慢吞吞地向她挪過去,女孩微笑著看著我的行動,身子前傾主動向我靠近,淡淡的花香味迎麵撲來,把酒精味和奇怪的味道都掩蓋掉了。


    很舒服,很心安。


    “那個……”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紫色的瞳孔,鼓起勇氣向她打招唿:“你好。”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好久不見。能夠看到你醒來,真的太好了。”她說,聲音婉轉動聽。


    女孩叫胡蝶忍,自稱是我的同事兼友人。


    通過她的講述,我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和職業,雖然一下子記不清鬼殺隊的架構和複雜等級隊規,但好歹知道自己是幹什麽了的,滿身的傷痕也算是有了由來。


    對,滿身,我原來以為自己隻是手上有傷,認真一看才發現,自己豈止是手掌和手臂,連脖子鎖骨自己藏在衣服下的身體上,竟然都布滿了猙獰的傷疤。要不是知道了自己所從事的工作,我可能都會懷疑自己曾經有什麽特殊癖好,真是太誇張了,光是看著都覺得疼。


    “大致就是這些啦。”胡蝶忍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我愣頭愣腦地聽著,完全沒有辦法把自己和她口中那個強大的“暗柱”聯係起來。我是那麽厲害的人嗎?獵殺了數不清的鬼,和據說已經殺了數十位柱的上弦之二正麵硬剛,還在重創對方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好吧,隻是運氣好沒死而已,胡蝶說我昏迷了整整一年,現在記憶都沒了,實力也消退得厲害,現在連刀是怎麽握的都想不起來。


    “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你現在好好修養就可以了。”仿佛看透了我在想什麽,胡蝶輕聲細語地安慰我,我默默點頭,腦子暫時消化不了那麽多信息,亂糟糟的。


    “你有什麽問題嗎?”見我眼神迷茫,胡蝶問道。


    於是我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現在是哪個將軍當政?攘夷戰爭結束了嗎?”


    她很奇怪地看我:“怎麽問這種問題?將軍早就沒有了,攘夷戰爭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大腦瞬間短路:“六十多年前?都過去那麽久了嗎?”


    “是啊,現在已經是大正時代了哦。你是不是夢到了什麽?”


    “說來話長……”我心情複雜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有一種自己是從上個世紀穿越到未來錯覺。


    胡蝶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是以前宿主的記憶吧?不用介意,你以前也會經常夢到他們的事情,習慣就好了。”


    “宿宿宿……宿主?”我好像聽到了什麽很不得了的事情?


    她點頭:“是啊,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


    我驚悸地搖頭,胡蝶笑眯眯地指向旁邊的床頭櫃,紅色的武【和諧】士【和諧】刀靜靜地靠在牆邊,櫃子上放著一把黑色的匕首,刀柄處鎏金色的圖騰險些閃瞎我的狗眼。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閉上眼睛再睜開就會消失了,睡一覺醒來就能把所有的東西都忘掉了。


    “哈哈,確實有點讓人難以接受,不過你確實是它的主人哦。”胡蝶好像被我的反應逗笑了,眼神裏又帶著些許憐憫,她輕輕拍了拍我漿糊一樣的腦袋,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感覺自己失去了夢想。


    “不要太在意啦,主公大人說過你是最優秀的宿主,迄今為止都近乎完美得壓製這把刀哦。”


    即使如此,宿主最終的結局也……我捂臉,眼前不斷閃過一個又一個墮入魔道的可憐人,一直以來都把別人的遭遇當戲看,沒想到自己也是戲中人,真是報應。


    “那……那把匕首?”我弱弱地問胡蝶,一個村正就夠了,我不想再和夢裏的那些事扯上關係,希望這把匕首是自己撿迴來的。


    但胡蝶笑眯眯地打破了我的妄想:“也是你的東西,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呢,你一直都很愛惜它。”


    “……你知道我母親在哪裏嗎?”


    “啊,這個……”她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歉意:“抱歉,你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哦,她和我的姐姐是被同一個鬼所殺的。”


    “就是那個導致你變成現在這樣的上弦之二。”她頓了頓,聲線有略微的改變,平放的手掌也緊握成拳。


    “這樣。”我眨眨眼睛,雖然她說出了壞消息,但我並沒有覺得很難過。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嗎?”雖然覺得胡蝶知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還是忍不住追問。


    出乎意料的,胡蝶竟然點頭了:“你的母親叫繼國有希,因為她牽扯進了某個事件,你在柱合會議上和主公匯報過。”


    我一頭撞在床頭的鐵架上。


    胡蝶不明所以,連忙阻止繼續撞牆。


    “讓我靜靜。”我麵無表情地說,完全不想接受自己不僅被那把倒黴催的破刀附身,還是某個苦大仇深的家族後裔的現實。


    看來我不僅命短,還會很倒黴……呢。


    “你還好嗎?”她試探性地問。


    我牽起被子把自己卷起來,恢複了一開始嬰兒式蜷縮的姿勢,隻露出半張臉對她說:“對不起,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可以嗎。”


    胡蝶愣了一下,隨即善解人意地點頭,讓我好好修養,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真貼心……我有些感動,女孩笑了一下,就輕手輕腳地出去了,我看著她頭上的蝴蝶發卡,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還有一個。”


    “什麽?”胡蝶忍迴頭看我。


    “呃……就是,那個發卡。”我苦惱地迴憶著,努力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逝的想法,艱難地組織語言:“就是覺得,好像還有一個人,和你很像。”


    “是誰呢……”我陷入迴憶,沒有發現胡蝶的眼神變得非常悲傷。


    “說話的聲音很輕,性格很溫柔,好像還很愛笑?想不起來了,和你有點像,但是不是你。”


    胡蝶深吸了一口氣,依舊保持著微笑的表情,但是眼神裏完全沒有笑意。


    “是香奈惠,我的姐姐。”


    “啊,抱歉……”


    “沒有關係,謝謝你還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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