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赦罪師。


    赫托莎白·奎薩辛娜。


    這是她的真名,如同麗茲·克萊因一樣。


    白角的惡魔……身披黑衣,手執黑劍,但蘭柯佩爾能夠體會到,她的靈魂正散發出白晝一樣的光,血脈正在發出澎湃的共鳴。


    閃靈。


    這是她的代號,比起真名,自己更熟悉不過這個名字。


    “幸會,閃靈。”


    蘭柯佩爾自然友好地伸出了手,而閃靈也毫不猶豫地和自己雙手交握,少頃才分開。


    “見到你同樣很榮幸,蘭柯佩爾先生。”


    “你的事跡我早有耳聞,剛剛登艦時碰到了臨光,她又和我嘮叨了一通,難得見到她對一個人能有那麽多的話可以講述。”


    閃靈微笑著,語氣同樣平和,像是一泓黑色的深潭,不見邊際,不知深淺。


    “即使如此,我也想了解,麗茲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希望這麽一個好女孩時時刻刻被痛苦和折磨所包圍。”


    蘭柯佩爾的語氣很是認真,這神態甚至讓閃靈恍惚中以為麵前站著的是另一個耀騎士。


    嗬……不過他和耀騎士之間倒是真有很多相似之處。


    “關於這些,我隻告訴了凱爾希,很多都是機密事項……”


    閃靈思忖了一會兒,還是說道:


    “但我認為你是可以信任的,你也有資格知道……夜鶯身上的事。”


    蘭柯佩爾見到閃靈還有一絲猶豫,便將自己的幹員身份牌拿了出來,上麵寫著羅德島特殊幹員sag·414,最高權限。


    “這是凱爾希給我的幹員身份牌,她親口承諾過我可以知道本艦內部的一切信息,另外本艦所有設施和區塊全部為我開放。”


    “請告訴我,我也是個醫者,最起碼我要了解她罹患的症疾,再作下一步打算。”


    閃靈聞言,最終點了點頭,對自己說道:


    “那我們先去一個安靜些的地方談吧。”


    蘭柯佩爾看了看這條走廊的盡頭就有一個空置的小型會議室,便邀閃靈和自己一起,當著她的麵刷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牌:


    【羅德島特殊幹員,編號sag·414,最高權限,歡迎訪問】


    隨著電子音的結束,會議室的大門也隨之打開,閃靈和自己一起進入,這裏應該才被打掃過,地麵上一塵不染,彌漫著清新的空氣清潔劑的香味。


    “我直入正題了,閃靈。”


    蘭柯佩爾和閃靈在潔白的燈光下相對而坐,自己直截了當地詢問:


    “夜鶯……究竟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閃靈將劍擱置在自己的身側,雙手平靜地交疊放在膝蓋上,說道:


    “在很小的時候……夜鶯就發現了自己與其他孩子的不同,她有某種天賦,即使在薩卡茲人群體裏也極其少見。”


    “她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也因此,夜鶯變得十分安靜,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夜鶯腦中的聲音越發清晰。”


    “她逐漸意識到自己所感受到的,是別人的痛苦,引發的求助聲……”


    乍一聽感覺和阿米婭的源石技藝很像,蘭柯佩爾輕輕頷首,而閃靈則接著開口說道:


    “而夜鶯擁有一種天賦,她能和這種痛苦與他人構成一種連結,通過承擔一部分痛苦,並分享自己的生命,達到治愈他人的非凡效果。”


    這樣的效果……在戰爭中無論是敵我雙方都是夢寐以求的……然而……夜鶯有這樣的天賦……卻沒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蘭柯佩爾仿佛已經能猜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了,很可能是自己的猜想一樣。


    “在十幾年前的現在,羅德島還不是羅德島,而是巴別塔……在那段時間,巴別塔與卡茲戴爾完全成了眾矢之的。”


    “凱爾希和博士也許和你說過那段曆程。”


    “【巴別塔反圍剿時期】。”


    蘭柯佩爾點了點頭,之前與博士和凱爾希的聊天中都曾涉及,隻是自己並沒有實際經曆過。


    “在那段時間裏,巴別塔和卡茲戴爾岌岌可危,愈演愈烈的戰爭讓人們失去理智,赦罪師也是如此。”


    閃靈迴憶著,那並不是什麽美好的事物,可她還是如實訴說:


    “赦罪師們將夜鶯囚禁在牢籠中,像一個治療儀器一樣使用她,但這還遠遠不夠。”


    “夜鶯的特殊性,令他們貪婪,她們開始對夜鶯進行人體實驗,向她注射化學藥劑,源石毒素,迫使她吸入神經毒素……”


    “如此……不斷地斷逼迫她的生理極限,釋放出更多的力量。”


    “在長達數年的戰爭時間裏,夜鶯承受著慘無人道的生物實驗,她被迫分享著自己的生命,在永無止境的囚禁和虐待下。”


    於是……夜鶯的心理和生理走向自毀,神經毒素結合赦罪師的靈魂咒術,給她的大腦留下了幾乎不可逆轉的損傷。”


    “源石的摧殘也讓夜鶯的下肢近乎癱瘓。”


    “直至戰爭進入最後的尾聲,赦罪師們認定她似乎已經失去了價值,被扔在實驗室中等待死亡,而我救下了她。”


    “可實驗也讓夜鶯誕生了怪力,她能產生一個削弱他人源石能力的領域,由幹員夜鶯編織締造,以她本人為中心產生的不可見區域。”


    “這片區域可以緩衝敵人向我方幹員釋放的攻擊性源石技藝,甚至將龐大的力量消弭於無形。”


    “出於畏懼,並不熟習源石技藝的羅德島幹員們將這神秘又強大的力量稱作“聖域”。”


    “人們甚至能看到她創造出的幻象……破碎的鳥籠,轉瞬即逝的幻影,人們會痛苦,精神錯亂,胡亂向這幻影傾瀉攻擊。”


    “因為鳥籠隻是存在……看著它的人就會感到壓倒性的恐懼與孤獨,還有絕望。”


    “本能會驅使著他們‘想要打破’這一極其純粹的想法。”


    閃靈細細訴說著自己想知道的一切,輕歎一聲,繼續說道:


    “戰後的卡茲戴爾支離破碎,直至現在……翠綠的青苔綠草是時間的自然痂皮,而起伏的山丘裂壑是大地至今難愈的創口。”


    “如今,踏足卡茲戴爾的舊址……再也不剩些什麽了。”


    “我這一次前往卡茲戴爾的舊址,原本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囚禁夜鶯的實驗室中可能還存有一些實驗的原型和稿件。”


    “然而,等我抵達了那個位置的時候……大地已經將其吞沒了……半點零星的線索也沒剩下。”


    “最終……我一無所獲。”


    閃靈說道最後,語氣能聽出一縷明顯的失望和悲傷。


    “我會想辦法幫助你們的,有需要喊我一聲就行。”


    蘭柯佩爾這時也隻能先開口安慰了一下閃靈,轉而說道:


    “那你們和臨光又是怎麽結識的呢?”


    聞言,閃靈語氣沒有多少變化,繼續緩緩講述著:


    “在一日流浪的途中,夜鶯再次感受到了一個不遠處的求助,在她的請求下,我上前查看,是一個掩在廢墟後的金發騎士。”


    “她急促的唿吸著,看起來經曆了一場惡戰。”


    “多年各地的流浪,讓我認出,她身上的盔甲用的是卡西米爾的工藝——但即便是騎士之國的盔甲,也幾乎支離破碎。”


    “而這個疲憊的卡西米爾騎士,便是瑪嘉烈臨光。”


    “剛剛被流放的臨光,心中充滿了對卡西米爾的憤怒和對這片大地上不公的怒火。”


    “她途徑村莊,見到燒殺搶奪的劫掠隊,拿起戰錘與菱盾,決心要清剿這些惡人。”


    “但對方誇張的人數,即便是耀騎士,也身受重傷。”


    “夜鶯感受著臨光心中的怒火與痛苦,她再次發動了自己的治愈能力,讓臨光站了起來。


    “我那時告訴臨光,她能做的就這麽多,她勸告臨光不要再繼續戰鬥下去,這樣做不會有什麽結果,不要辜負了她的努力。”


    “臨光不聽,否認了我的冷淡,動身前去之前被劫掠的村莊。”


    “那時第一次見到臨光的我還有些不理解她的執拗,甚至認為她隻是有私仇或著利益糾紛。”


    “我抱著昏睡的夜鶯,在原地升起篝火,短暫的休息。”


    “我也看著不遠處,黃昏的荒野上臨光與打劫的雇傭兵們拚命。”


    “源石技藝的光輝幾乎讓人以為太陽從地平線下重新升起。”


    “幾個小時之後,臨光擊退了殘餘的劫掠隊。”


    “短暫的安寧讓臨光冷靜下來,她又一次迴到了我們身邊,謝謝那位治愈她的白色醫師。”


    “可身為騎士的臨光本該保護夜鶯這樣的人,但自己的魯莽讓本就虛弱的夜鶯陷入了昏睡。”


    “我麵前的的篝火發出細小的爆裂聲,年輕的臨光走近,火光在她長時間未經養護的盔甲上映出黯淡的光芒。”


    “臨光站在我麵前,滿懷歉意地壓低聲音說:‘她那麽虛弱,卻動用源石技藝救治我,我真的很過意不去。’”


    “‘我希望為你們做些什麽,所以我又迴來了。’她是這麽說的。”


    “她的眼神真的像是太陽一樣,而我希望臨光也能坐下來休息,但她隻是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為我們站崗。”


    “我曾有過無意間的一瞥,我看到臨光迴過頭去。”


    “她看著這兩個惡魔種族的孩子抱著法杖入睡的夜鶯胸口微微起伏著,脆弱的肢體被細小尖銳的源石結晶刺破。”


    “‘抱歉,我隻是......也許是還沒能習慣。’臨光垂下眼睛,語氣疲憊中帶著憐憫和敬意。”


    “是啊……我也同樣知曉……那個充滿怒火,卻悲哀的眼神。”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就走到了一起。”


    閃靈的言語平實而生動,蘭柯佩爾很輕易就能代入到那時的場景中去。


    這便是閃靈交給自己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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