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渺渺你醒醒。”


    耳邊隱約傳來的聲音,讓君渺很迷茫,明明沒有聽過,卻仿佛有種熟悉的感覺,讓她不自覺的朝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渺渺,是君渺的名字,卻從未有人喚過。


    可不知為何,今日聽著這陌生的唿喚,卻讓人本能的靠近,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其中牽引,那是讓她無力抗拒的溫暖。


    兀然額間微涼,似有什麽液體滴落在上麵,可不等君渺多做思考,一股力道,便將她推了出去。


    驚坐起來,君渺睜開雙眼還有些懵懂,本能的抬手想揉一揉眼睛,可下一秒感覺到的觸碰,卻是預料之外的溫熱。


    驚慌失措的瞪著自己的雙手,君渺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也好在,房間中沒有其他人。


    新奇的晃了晃粉嫩的小手,確定是自己的沒錯了,君渺隨後坐起來摸了摸雙腿,以驗證虛實。


    良久才迴過神來,君渺還不習慣用這具身子,因此跌跌撞撞下了床,又學著記憶中的模樣,一步一步挪到鏡前,從身上的不適,才讓她確定了,鏡中的孩子,的確是她!


    隻見銅鏡中倒映著女孩的小臉,雖稚氣未脫,卻足以預料未來的絕色。


    白色的裏衣,蒼白的麵容,雖有些狼狽,卻顯得小孩更惹人憐惜,若非小孩身上的衣服布料價值匪淺,君渺都以為她是病了請不起大夫。


    正想著,卻見房間門由外向內推開,一位婦人帶著婢女進來。


    “渺渺,你身體還沒好,快迴去躺著。”


    見君渺站在床下,婦人不曾關注她在做什麽,隻是迅速將人抱迴了床上放好,那速度之快,君渺甚至來不及躲避,整個人便被蓋在被子下麵了。


    在書中曾見過,若不知該說什麽,隻需沉默便好。


    所以此刻的君渺,隻是沉默的看著婦人,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或者是說,她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情緒。


    婦人似乎熟悉了她的沉默,自顧自的替她蓋好被子,將婢女趕了下去,便坐在床邊,替她理了理碎發,又自顧自的說著話。


    “我可憐的渺渺,若非你爺爺當年訂下婚約,怎會惹得上天不滿,以至如今病弱不堪……”


    婦人的話雖然簡單,但君渺卻似乎聽懂了什麽,尤其是婦人的話中,還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阿娘知你心懷大誌,不願嫁給淩染那個廢物,但你年幼,且身子不好,你爺爺礙著當年的救命恩情,是不會出麵毀了這門婚事的,可渺渺放心,不論如何,阿娘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若開心,想做什麽便去做,出了事有阿娘給你擔著。”


    溫柔的話,卻除了讓君渺困惑之外,並無共鳴。


    她不懂婦人在說些什麽!


    雖然這些字拆開她能聽懂,可合在一起,卻是君渺所不懂的東西,而真正引起她重視,讓她感覺真實的,是婦人口中的那個名字。


    淩染!


    是她想的那個人嗎?


    “……染?”


    君渺從未說過話,因此宛如牙牙學語般的發音有些奇怪,但婦人喜極而泣之下,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天知道,她的女兒有多久沒有開口了!


    至於君渺說了什麽,婦人不關心,僅僅是她開口說話這件事,就足以讓她高興半響。


    “……檁染!”


    似乎被婦人忽略的不滿,君渺懵懂的拍著床鋪,有氣卻不知怎麽發泄,隻是因為關心淩染,所以發音再不準確,她還是重複著語氣的急切。


    “是淩染。”


    聽了兩遍,總算聽懂了君渺想表達什麽,婦人笑著替她糾正過來,隻以為她是太久沒開口,所以有些沒適應過來。


    “渺渺,那小子也不知什麽邪祟,年僅十歲便克死了父母,如今更是連池殊老族長都被牽連,身隕道消了,你可得離他遠一點,別……”


    正說著,婦人卻突然想起,君渺之前很討厭淩染,連帶聽到他的消息也會生氣。


    雖然不知道今天怎麽這麽安靜,但她還是溫柔的轉移了話題。


    “……渺渺你瞧,娘同你說這些做甚,如今你清醒過來,眼看這起色是好了不少,可還是先把藥喝完,好好調養身子才是!”


    本是轉移話題之舉,可說到最後,婦人自己都哽咽起來。


    她的渺渺,若非是這副身子的緣故,怎會從小到大都掛著外家的姓,明明父親姓韶,可她卻姓君!


    不過婦人情緒的激動,卻更顯得君渺的懵懂,上一世,君渺作為靈智初生的書靈,從一開始便隻注意到淩染,對人類的這些情緒並不明白,畢竟沒有親身經曆過


    對於從前隻是一團虛無的君渺而言,她竟不知眼前這人為何傷心,自然也就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了。


    隻是,她眼角落下的東西,是傳說中的眼淚嗎?


    窗外灑落的陽光,透著幾分暖意。


    古色古香的房間中,麵容姣好的婦人掩麵而泣,與其對坐的女娃,卻是一臉茫然的看著她,正在此時,另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進了房間。


    “怎麽迴事?”


    見婦人落淚,男人看向君渺的目光夾雜了幾分不滿,但下一秒轉向婦人,卻是無邊溫柔。


    “是我不好,明明是來看渺渺的,可一想到渺渺的身體狀況,不免情緒激動了些,這才讓夫君看了笑話。”


    韶澤如何看君渺,韶玲不知,但看著又恢複沉默的女兒,韶玲縱有心開解,卻還是在韶澤的目光下,挽著他的手臂離去。


    女兒,韶澤從不在意。


    於他而言,女兒隻是聯姻的工具,偏偏君渺被韶卿訂給了淩染那個廢物,半點用途都沒有,還因天生體弱不能修煉,憑白浪費了修煉天賦。


    這些事情加起來,足夠讓韶澤忽略君渺的存在,甚至視為恥辱了。


    待韶澤夫妻二人離去後,君渺閉上眼睛,靜下的心思,卻是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她惦念了一世的人。


    想起那個人,君渺覺得心跳變快了幾分。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但如果可以的話,君渺想要改變他的悲慘結局!


    風起,周邊浮現的是躁動不安,透過樹木的間隙,連天空都變得鮮紅,雲朵的顏色,濃稠的仿佛凝聚的鮮血,不由的讓人心生煩悶。


    君渺在房間躺了幾日,學著如何掌控這具身體。


    期間,韶玲夫婦再未出現過,出現在君渺麵前的,隻有恭敬的替她打理日常的婢女。


    她記得,那是爺爺派過來的。


    一說起爺爺,人很快就來了。


    那時,君渺正好在院子裏走動。


    習慣了使用這具沉重的身體後,比起待在房間,日複一日的喝藥調養,她更喜歡到院子裏吹吹風。


    被風帶起的墨發,襯得她像個仙童,可那單薄的身體,蒼白的臉色,仿佛風再大一些便能將其卷走。


    “渺渺,近日身體可好些?”


    緩緩走到君渺身邊,韶卿沒有幫忙,由著孫女自力更生的爬上秋千,但語氣中的溫柔,卻是讓人不自覺笑開了花。


    雖然君渺不懂韶卿的情緒,但君渺還是可以聽出來,他在關心自己。


    故而爬秋千的動作做到一半,君渺停下來,乖巧的站在韶卿麵前,抬頭看著老人問好。


    她記得,這個老人是她的爺爺,也可以說,是君渺能夠平安長大,而且活的這麽舒適的靠山,所以,她想要對他也好一點。


    “好多了。”


    其實,韶卿對君渺的重視,在韶家人盡皆知,這也是她能夠安然長大的緣由之一。


    按照韶家的勢力,足夠讓君渺嫁給淩染後,一世無憂,盡管淩染不能修煉,可隻要他對渺渺好,韶卿便足以忽略這條缺點了。


    畢竟自己的兒子是什麽德行,韶卿清清楚楚,正因為清楚,他才親自接手了君渺的婚事!


    畢竟池家於他有恩,於渺渺有恩,這婚約是自幼訂下的,如果能成自然最好。


    能成的話,渺渺身後站著的是韶家,淩染那個小子也正好不能修煉,在他的庇護下,足夠讓他們一生平淡安穩了。


    隻是,孫女的身子……


    本想慣性的抱抱孫女,卻在對上君渺那雙懵懂的眸子時,悻悻然收迴了手,在一旁石凳上坐下,又衝她招了招手。


    “爺爺。”


    乖乖站到韶卿麵前,君渺看著老人,雖然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情緒,卻到底看不明白。


    她還沒有學會人類的情緒呢。


    “渺渺,今日韶安說你的身子愈發弱了,若不好好調養,隻怕……”


    眼看著韶卿的神色變化,君渺卻不知要如何開口,亦不知該怎麽開口,所以隻能如常的看著韶卿,黑色的眼睛宛如暗色天際,隱約藏了星辰,卻更多的是懵懂天真。


    沒有得到君渺的迴應,韶卿不免歎了口氣,將君渺拉坐在身邊。


    “渺渺,爺爺打算送你去流彌宗,那裏是修仙門派,你的身子雖然差了些,但如今,隻有流彌宗有一線生機,或能救你性命。”


    溫柔的摸了摸君渺的腦袋,後者本能的往後躲開,似不適應與人太過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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