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剛在姚景晨麵前吃了掛落,徐菁到流裳院的時候,宋敏自然沒給她好臉色看,不過徐菁此人勝在會察言觀色又願意伏低做小,幾句話說起來,宋敏的臉色漸漸就好了起來,至少不再像剛剛那樣冷麵相待。


    “公主,小女子有件事情想私下和您說,你看……”見宋敏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些,徐菁就小心翼翼道,又左右看了眼隨侍兩側的林嬤嬤與許嬤嬤。


    宋敏循著她的目光左右看了看,對兩位嬤嬤使了個眼色:“你們先下去吧,將丫頭們也都帶下去。”


    二人頷首:“老奴遵命!”


    徐菁嘴角扯起了一個彎彎的弧度,隻那笑容看起來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宋敏心頭一緊,再次皺緊了眉頭,直覺告訴她有些什麽不對勁,剛想喊人進來,徐菁卻已經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甚至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一手捏著她的兩頰用力迫使她張開嘴,另一手迅速放了一顆通體烏黑的藥丸到她嘴裏,又使勁將她的下巴一抬,宋敏還沒反應過來,藥丸便已經咽了下去。


    她捂著喉嚨拚命地想要吐出來,未果,就拍了桌子豁然起身,疾言厲色道:“你給本公主吃了什麽東西?”


    徐菁嘴角笑意更深了一分,但笑不語。


    宋敏何曾受過這種待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片子也敢和她擺譜子玩手段?豁然扭頭,朝外頭大喊:“來……”人啊!


    徐菁不緊不慢地搖晃起了手上那隻銀鐲,清脆的銀鈴聲一起,宋敏未說完的話瞬間淹沒在了喉嚨裏,慢慢地,就連臉上憤怒扭曲的表情都極其詭異地和諧了下來。


    徐菁開口:“公主,現下我有幾件事情要吩咐於你。第一,忘記我給你喂藥的事情,在姚家的這些日子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要站在我這邊,特別是在姚七姑娘跟前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維護我。第二,這幾日多注意國公府書房的情景,想法子進去找到國公爺藏起的邊境布防圖,將她完好無損地交給我。這最後一件事嘛……”徐菁笑得殘忍而又詭異,一字一句道:“將布防圖交給我之後,你尋個機會直接便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找布防圖未必是這一兩日的事情,姚景語心智近妖,難免一早就在懷疑自己,保不齊什麽時候就隨便揪個錯處將她打發了出去。有了宋敏這把好使的刀,倒是什麽都不用怕了!


    宋敏眼神空洞地平視著前方,臉上表情木然,隻訥訥地將唇瓣一張一合:“是,主人,我知道了。”


    徐菁勾唇一笑,有了這個馬前卒,她便不需要再花費大力氣自己冒險了。不過也是沒想到,原本給姚景晨準備的東西倒是讓他母親用上了!


    其實,要說來,她若是想對姚景晨下手的話,也不是沒有機會的,很顯然,她和霍書瑤一樣,是個不合格的細作!


    心中悵惘一歎,不過歪打正著,宋敏這個跋扈公主的身份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用得多。


    這邊廂姚景晨這邊,一言不發地拉著潘淑儀迴了自己的屋子,見她麵無表情也不開口,姚景晨倒是先耐不住了,抬手捏著下巴迫使她仰著脖子與自己對視:“你就沒什麽話想問我?”


    潘淑儀垂了下眸子,在她和姚景晨的這段感情裏,她一直都處在弱勢的一方,但是剛剛知道姚景晨可能和徐菁有些什麽的時候,她腦中竟破天荒的想過自己是不是該結束這段一廂情願的感情,她甚至想過能不能讓大姐幫忙讓她帶著孩子離開,畢竟孩子離不了母親。


    若是今天換了一個女人她未必會有這種大膽的想法,但偏偏是長得像霍書瑤的女人。這讓她心底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就好像這一年來她做的所有事情包括她整個人都像個笑話一樣……


    見潘淑儀眼波流動,姚景晨自然不知道她心底已經百轉千迴了一遍,兩人關係尷尬地相處了那麽久,一時之間讓他開口他也不知從何說起,但是看著潘淑儀那張嬌嫩粉潤的豔紅唇瓣,他喉頭上下滾了滾,竟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潘淑儀不同於時下大多數姑娘們引以為傲的菲薄唇瓣,她的嘴唇豐潤嬌軟,宛如香甜的棉花糖一樣,咬了上去就再舍不得鬆口。


    算起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接吻,姚景晨卻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沉浸其中,以靈活的舌頭撬開了她緊閉的牙關,大搖大擺地闖了進去追逐起了她的香嫩小舌。


    潘淑儀陡然瞪大了雙眼,不算那次意外,她這還是第一次和男人如此親密的接觸,而且又是自己喜歡已久的男人。腦中一片空白,雙臂微微曲著僵在半空中,不知該往哪放,一時間呆怔在那裏不見有任何反應。


    直到姚景晨的舌頭伸了進來,感受到那抹不屬於自己的溫熱氣息,她腦中才轟的一聲炸了開來,本能地就上下牙齒一合用力咬了下。


    幸虧姚景晨反應快,可饒是如此,舌尖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咬出了血來,他嘶地一聲將人放開,步子往後撤了幾步,抬手捂嘴表情怪異地看著她。


    潘淑儀眼中很明顯地慌亂,張了張嘴,卻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麵上緋紅一片燒得滾燙,最後幹脆就低下頭裝起了鴕鳥。


    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半晌,姚景晨卻忽然輕笑出聲,走過來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前所未有的溫聲細語:“以後,我們好好過吧,把以前的事情都忘掉。”


    潘淑儀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他,眼中一片驚愕,好一會兒,才顫著唇問道:“你,你說這話,是何意?”


    其實,以前姚景晨說過他這輩子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潘淑儀就已經明白了這別的女人裏麵其實也包括她,他的心被霍書瑤填滿了容不下旁人半點位子……這般和顏悅色,倒是讓她以為自己眼花耳鳴,不敢相信眼前這親耳聽到的一切。


    姚景晨彎起了嘴角,抬手將她鬢邊散落的一縷碎發別到了耳後,似輕緩而又綿長地歎了口氣:“我們已經有了燁兒了,以後也還給他添更多的弟弟妹妹。”


    潘淑儀濺起亮光的眸子瞬間黯了下來,原來,隻是為了孩子……


    姚景晨並沒有察覺到她眼底的黯淡,隻繼續解釋道:“至於徐菁,並不是剛剛母親說的那樣,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這些事情,七妹都知道。”


    “那你為什麽要讓她住在外頭你名下的宅子裏?”潘淑儀就連開口質問聲音也是綿軟熙和的,沒有一丁點兒殺傷力。


    姚景晨笑著抬手蹭了蹭她的臉頰:“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現在還不方便多說。”


    潘淑儀神色徹底黯淡了下來,在他心裏,並沒有當自己是一個妻子一樣敬重,否則為何大姐能知道的事情卻不能告訴她呢?


    “怎麽了?”姚景晨向她遞了個不解的眼神,雖然之前也有過好幾個女人,但是他從來不用去猜度女人的心思,就連霍書瑤,他們之間也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是以一時間他還真是不明白潘淑儀的反應為何與他想象的不一樣,難道說,她對他失望了?


    心頭一緊,手上不由得用力,迫不及待地重申道:“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是真的想好好和你過日子的。”


    潘淑儀心中長舒一口氣,她在計較些什麽?霍書瑤都已經死了,哪怕就是她窮極一生,可能也無法將他心口那顆朱砂痣抹掉。算了,以前她不也就隻盼著姚景晨心中哪怕給她留一個角落就行了嗎?果然,人心都是貪婪的,她也逃不過,就像姚景晨說的,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好好過,能地道他一星半點的喜愛,和他好好過一輩子,她應該滿足了……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奢盼的其實更多,心口處仿佛有一處永遠都豁然大開的缺口……


    深吸一口氣,潘淑儀扯起了唇瓣,主動靠到了他的懷裏:“我聽你的!”


    姚景晨有些不習慣地慢慢圈上了她的腰肢,將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潘淑儀慣愛用茉莉花的頭油,他聞著這清香的氣味,心頭莫名安定。


    徐菁在姚家住了大約有半個多月,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不見她有任何動作,因為有宋敏護著,姚景語倒是也沒有開口再讓她搬出去。就在她和姚景晨幾乎要以為自己判斷有誤的時候,終於是給徐菁尋著了一個機會。


    彼時,是太常寺卿秦大人的生辰,姚景昇與秦雨柔的親事不久前剛剛下了定,秦大人四十歲生辰,姚家人自然不能缺席。


    待姚行之離府後,宋敏就氣勢洶洶地帶了一隊人來了書房。


    作為姚家軍的統帥,姚行之的書房等同軍機重地,平日裏就連姚景語這個最受寵的女兒輕易也不能進來。門口數年如一日地守著一排人高馬大的佩刀侍衛。


    見宋敏毫無顧忌地就要推門進去,侍衛頭子李進上前一步,擋在她的身前,麵無表情道:“請公主止步,沒有國公爺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進入!”


    宋敏挑眉,壓下了一貫來火爆的脾氣,隻道:“本公主隻是想進去尋幾本書。”


    李進伸手,道:“那就請公主拿了國公爺的手諭來再說!”


    宋敏怒目:“我可是堂堂公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況我也是國公府的女主人,難不成連一個小小的書房我都進不了了?”


    李進將手收了迴去依舊端著一張毫無表情的臉,雙眼平視著前方,油鹽不進道:“屬下隻認國公爺的令牌!”


    “你——!”宋敏眯了眼睛,就要吩咐身後的人動手,而李進等人也十分警惕地將手放到了腰間的刀柄上。


    彼時,宋敏身後一個極其麵生的侍衛忽然捧著令牌彎身上前提醒道:“公主,您忘了,國公爺昨兒晚上便將令牌給您了!”


    宋敏動作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在看到那侍衛時,身子不甚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就接過令牌一把扔到了李進手裏。


    李進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又狐疑地在那眼生侍衛的臉上來迴瞟了瞟,並未發現有任何不妥之處。畢竟,手裏的這塊令牌是真的,而且宋敏身邊的侍衛他沒見過也很正常。


    但李進作為一個優秀兵士的直覺告訴他這事很不對勁,故此宋敏獨自一人前腳剛剛進了書房,後腳李進派去報信的人就匆匆忙忙地去了秦家。


    宋敏雖然腦子不好使經常被人利用,但她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先帝在世時,她因為得寵甚至經常在禦書房裏嬉鬧耍玩,因此,一進姚行之的書房,她就棄了書桌直奔屋裏書架上的暗格,時間匆忙,她也顧不得會不會將東西翻亂。尋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正滿頭大汗之際,眼中豁然一亮,轉過身來,目光定在了書桌便一處暗格上。


    忙不迭地跑過去打開,裏麵果然躺在一張疊放得整整齊齊的羊皮圖,拿出來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做著標記,軍事地圖宋敏看不懂,但上麵天井關三個紅色的大字卻十分顯眼,想來這便是布防圖了!


    宋敏麵上一喜,趕緊就小心翼翼地塞到了自己的袖子裏,然後裝模作樣地拿了幾本書走了出去。


    姚行之還沒迴來,李進再著急也隻是個侍衛,不可能以下犯上攔著宋敏不讓她走,不安之餘,隻能盼著姚行之趕快迴來。


    彼時,迴了流裳院之後,徐菁已經等了許久,正在屋子裏來迴地踱著步,見宋敏和侍衛裝扮的寧康一前一後進了屋子,她趕緊上前道:“東西拿到了嗎?”


    寧康點點頭,從宋敏手中將布防圖接了過來,大致看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這上頭標記的東西倒是有些和太子打聽到的一模一樣,向來便是真正的布防圖了。”


    徐菁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展唇一笑:“屬下幸不辱命!”


    寧康也彎起了嘴角:“你放心,此次的事情我必會親自稟報太子殿下,給你記一大功!”


    徐菁擺了擺手:“屬下惶恐,不敢居功!”


    寧康不再多說,又繃起了一貫嚴肅的臉:“咱們這便離開吧,若是等姚國公迴來了,再想走隻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徐菁點頭,直接將宋敏扔在了一旁將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打著宋敏讓侍衛護送徐菁出門辦事的幌子,倒是一路暢行無阻地出了府。


    彼時,宋敏眼神呆滯地屋子裏四下轉了轉,雙眼停留在小桌上的針線籮裏,如著了魔一樣,快步就走了過去一把拿起剪子就要往自己的喉嚨上捅。


    端茶進來的許嬤嬤嚇了一跳,趕緊的就跑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驚駭大叫:“公主,你這是做什麽?快把剪子放下,有話好好說!”


    但這個時候,宋敏根本就聽不到她說的話,她的腦海中隻盤旋著徐菁那日的命令——


    拿到布防圖之後尋個機會便自我了斷!


    許嬤嬤力有不逮,就扭過頭朝外頭尖著嗓子大聲唿喊:“來人啊,快來人啊!”


    宋敏也不說話,兩眼空洞洞的似魔怔了一樣,隻一味地將剪刀對準了自己的喉嚨,她的力氣竟比平日大了幾倍有餘,許嬤嬤、林嬤嬤還有屋子裏好幾個丫頭合力才氣喘籲籲地將剪刀從她手裏奪了下來。


    隻眾人剛剛鬆了一口氣,宋敏勢頭一轉,又發了狠的要往牆上撞,看那架勢,大有要將自己撞個腦漿迸裂的決心,幸好身旁一個反應靈敏的小丫頭死死拉住了她。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林嬤嬤和許嬤嬤一商量,隻能將床單撕開將宋敏手腳都綁了起來放到床上,嘴巴裏也塞了一塊繡帕,就怕她咬舌自盡。就這樣,還讓兩個大丫鬟在床邊寸步不離地守著,有什麽事情立馬稟報。


    兩位嬤嬤都是上了年紀的人,這一番折騰下來都累得癱倒在了椅子上,身上也是一片汗濕。


    林嬤嬤抬袖擦了把額上的汗,又往內室看了眼,就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對許嬤嬤道:“我瞧公主那樣子,好像跟中了邪一樣。”許嬤嬤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顯然也是和她想到了一處去。兩人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去喊大夫過來,就是覺得事情不對勁,擔心傳了出去有礙宋敏的名聲。


    許嬤嬤權衡良久,最後咬咬牙一口道:“這事恐怕還是得和國公爺說!”


    其實,要照她們兩個老的來看,說句良心話,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國公爺都比相爺要優秀得多。端看國公府這麽多年除了皇上賞下的一個妾室,再無其她亂七八糟的女人,就知道國公爺是個不拘泥於女色尊重妻子的人。隻可惜公主想不通,沒這個福氣!


    兩位嬤嬤唏噓歸唏噓,然宋敏那種固執的人也不是她們能勸得動的,兩人一商量,聽到前頭有人稟報說姚行之從秦家迴來了之後,許嬤嬤趕緊就去前院找人。剛剛走出流裳院,差點與疾步而來的姚行之撞了個正著。


    “老奴見過國公爺!”許嬤嬤趕忙行禮。


    姚行之沒空搭理她,隻大步繞過去便帶著姚景昌等人進了宋敏的屋子。


    他們已經去過書房了,邊境布防圖丟失一事非同小可,片刻都耽誤不得,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不禮數的了,


    許嬤嬤見姚行之一臉冷色,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公主又做了什麽糊塗事了?


    屋子裏一應丫鬟嬤嬤見姚行之來者不善,趕緊就戰戰兢兢地上前行禮。


    “公主呢?”姚行之冷聲問道。


    林嬤嬤抬手指了下內室的床上,姚行之幾大步跨過去,卻在見到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宋敏時,麵色疑惑:“這是怎麽迴事?”


    跟著進來的許嬤嬤趕緊就將事情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末了,又擔憂不已地道:“國公爺,老奴隻怕公主是撞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您看,要不要請個道士迴來做法?”


    自從清虛道長深受聖眷之後,南越便一派倒的捧道家貶佛家,百姓有樣學樣,許嬤嬤自然第一時間就想著要不要派個人去一趟城外的清風觀……


    彼時,姚景昌湊過來一看,漸漸地,麵上沉了下來:“父親,您看,這像不像是當初您當年和寧延尋那一戰時,焦將軍被他暗算時候的樣子?”


    寧延尋正是西蜀的前一任兵馬大元帥,當年在天井關,姚景晏砍下的便是他的頭顱。此人慣來狡詐,又喜好旁門左道之術。當初他用蠱蟲控製了焦遠勝,命他刺殺於他,甚至差點就得了手。


    姚景昌這麽一提,姚行之才想起這件事來,半晌,吩咐道:“命人去一趟城外的軍營,將軍醫請來!”


    當年他們萬幸在西蜀邊境碰到了鬼醫,不僅治好了姚行之的傷,而且還傳授了軍醫給焦遠勝解蠱的方法。若宋敏真的中一模一樣的蠱,許是還有法子能解。


    寧康和徐菁出了國公府之後就分道揚鑣,姚家人沒有見過寧康,布防圖帶在了他身上,路上雖有追兵沿途搜查,但無一例外地都被他躲了過去。但徐菁這邊就沒那麽幸運了——


    彼時,姚景晨的人在城門口堵在了她,將人團團圍在了中央。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徐菁轉過身,就見後頭的兵士側身讓開,姚景晨坐在高頭大馬上麵無表情地緩緩而來。


    徐菁仰頭看著他,慢慢地彎起了嘴角,嫣然一笑:“六爺。”


    姚景晨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色平靜道:“你是西蜀細作?”


    “是!”這個時候,目的已經達到了,估計她也不可能保住性命了,徐菁也沒必要再做任何隱瞞了。


    但是——


    能活著誰都不想死!


    徐菁鼻間發出一聲輕嗤,笑容漸漸漫上了些惡劣的嘲諷,又道:“我不僅是西蜀細作,而且……還是你的心上人霍書瑤的妹妹!”


    “你說什麽?”姚景晨猝不及防地麵上一愕。


    徐菁攤了攤手,道:“很奇怪嗎?雖然我們一個姓霍,一個姓徐,但名字不過是自小訓練我們的主子賜下來的,為了行事方便而已。我和姐姐從小就相依為命,後來四歲的時候因為相貌出色被主子撿了迴去。”又抬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譏誚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與她這樣相像,甚至是舉手投足間都能將她模仿個透徹?”


    其實徐菁原本的打算就是在身份被發現的時候利用自己是霍書瑤妹妹一事保住一條性命,但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何她的心裏竟有一種滿滿的酸澀感——


    或許,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能理解當初姐姐為何會為了一個男人背叛養大他們的組織……因為她們這種人,最缺的就是愛,是真心相待!


    但是,現在的姚景晨再不是當初那個一心一意愛著霍書瑤的青澀少年了,也沒有因為自己長得像姐姐便移情到她身上,他愛上了自己朝夕相伴的妻子!


    這個認知,讓徐菁不由自主地就想親手將他和那個女人現在的平靜和諧狠狠撕裂。她無數遍的告訴自己,是因為她無法忍受姚景晨背叛了為他而死的姐姐,並不是因為自己的私心。


    思及此,徐菁笑得更燦爛了一分:“說起來,我是不是應該稱唿你一聲姐夫?”


    姚景晨麵色驟然僵住,握著韁繩的手不由得緊了又緊,霍書瑤的妹妹?他怎麽都沒想到,這一生居然還會有機會和霍書瑤扯上關係……


    當初,書瑤是為他擋了一箭而死的,於情於理,他也不可能狠下心取了徐菁的性命。橫豎,他們拿走的那張布防圖也不是真的,姚景晨深吸一口氣,今日他放徐菁一馬,也算是還了書瑤一條命!至於到時候迴了西蜀之後布防圖一事敗露,徐菁會是什麽下場,就不關他的事了。畢竟,他們生來為敵,他看在書瑤的麵子上放她離開已經是網開一麵了!


    “你走吧!”姚景晨淡淡道。


    徐菁似信非信地眯了眸子,盯著姚景晨看了半晌,卻是一言不發。


    姚景晨也沒再開口,片刻,拉緊了韁繩調轉馬頭帶著一隊人馬原路返迴。


    看著他毫不留戀甚至是之前對她淡漠無視的樣子,徐菁不甘心地捏起了拳頭,雙唇抿得緊緊的。


    姚國公府這邊也算是宋敏命大,請來的軍醫正是當年跟著鬼醫後頭一起救治焦遠勝的人,隻見他不知拿了一塊墨黑色香膏狀的東西放在了宋敏的鼻邊,不一會兒,就聽到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許嬤嬤等人伸長了脖子朝床上看去,待看到一條肥胖而又惡心的黑蟲慢悠悠地從宋敏鼻子裏爬出來的時候,陡然瞪大了眼睛,嚇得兩股戰戰,拚命捂住了嘴才將驚唿聲盡數壓了迴去。


    “啟稟國公爺,公主身子無礙,隻是有些虛弱,尚需配些調理的藥休整些時日。”軍醫拱拳道。


    姚行之點頭:“有勞先生了!”又吩咐許嬤嬤等人仔細照料,便沒再多留,轉身將姚景昌等人帶去了書房。


    彼時,姚景晨剛好迴來複命,見他身後空無一人,姚行之禁不住眯了眸子:“人呢?”


    姚景昊沉默片刻,還是如實稟道:“兒子將她放走了!”


    “逆子!”姚行之隨手抄過手邊的筆洗就砸了下去。


    姚景晨微微側身避了開來,然後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姚景昌也是暗罵這個六弟不懂事,已經在女人身上栽過一次跟頭居然又來了第二次,這也幸好這次是父親發現身邊出了叛徒刻意順走了進出書房的令牌,這才多留了個心眼,將計就計,將一幅以假亂真的布防圖放在了書房裏,否則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大亂子來呢?結果倒好,人居然放虎歸山了!


    姚景晨也不想多加解釋,更不想讓家裏人誤以為他還念念不忘地惦記著霍書瑤。經此一事之後,他算是徹底與過去與霍書瑤告別了,連救命之恩都還給了她的妹妹,他可以毫無負擔地和潘淑儀重新開始了!


    “父親,我便與您一同進宮麵見聖上,若是聖上懷疑咱們勾結外敵的話,兒子自會將事情一力承擔下來。”姚景晨肅然道。


    姚行之冷笑:“你還是留在府裏吧!日後把你那雙招子放亮一些,知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別再一味地憐香惜玉我就謝天謝地了!”


    說著一撩袍子起身,帶了大、二、三郎一起進宮。


    宋衍一聽西蜀居然膽大包天派人潛到京城企圖偷布防圖,頓時就勃然大怒,將龍案拍得啪啪作響:“豎子薛延旭,居然妄圖故技重施,看來這麽些年在雲陽城裏的苦頭還沒吃夠。”彼時,宋衍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因為得到了楊纓一時忘形將人放了迴去,對於當初力主支持此事的蘇玖心裏也蒙上了一層不滿。


    “姚卿,你剛剛說那張布防圖是假的?”宋衍沉吟著道,“莫不是你在這裏麵做了什麽手腳?”


    姚行之也不敢托大,趕緊就誠惶誠恐地一一道來——


    要說這張布防圖的確是花費了些心機,本來就是為了在戰場上使計的時候以備不時隻需。作假自然也要有點水平,三分真七分假,至於真的那些,符合薛延旭所打聽到的有關屯兵地點以及情況,還有糧草的走動,都是他命人刻意放風泄露出去的。


    如此一來,薛延旭隻怕會對那張圖深信不疑,若是他按照那張圖行兵布陣,姚行之有把握,絕對會讓他元氣大傷,再乘勝打擊一番,讓西蜀二十年之內再無動手能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皇上,老臣請旨前往天井關!”姚行之跪下道,“西蜀今年旱災連連,薛延旭過不了多久必會發兵,意在天井關後頭水源豐富的千水城。”


    宋衍細細思量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了後頭跪在地上的姚景昌和姚景易身上,半晌,摸了摸胡子,別有深意地勾起嘴角,開口道:“朕記得玨兒和你家女兒的親事也不過就一個月的時間了吧?姚卿還是留在京城吧!女兒成親,父親不在,難免引人懷疑,若是叫西蜀那邊聞得了風吹草動,豈不平白廢了這一步好棋?依著朕看,便讓你家大郎和二郎還有武安侯黃崎帶著朕的口諭領精兵秘密前往吧!”


    姚行之張了張嘴,小語成親他若缺席固然是一生的遺憾,但他更加掛的是邊境安危,皇上這說法倒是也勉強了些。垂首掩下嘴角的一抹苦笑,皇上其實還是忌憚他的,這是打算不再讓他領兵,著手削弱他的威信了麽?大郎、二郎還年輕,打仗不成問題,但若是像他一樣,“姚行之”這三個大字便成為一支軍隊的靈魂,他們二人顯然資曆還不夠!而黃崎與他年歲相當,也是武將出生,二人雖不至於反目,但那人向來不服他,兩人可謂是站在對立麵的……


    但這個時候,也並非計較個人得失的時候,姚行之拱手接下命令,暗想著迴去後還要多多囑咐兩個兒子,莫要年輕氣盛。


    彼時,迴了姚國公府後,姚行之書房裏的燈亮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天剛亮,姚景昌和姚景易就匆匆收拾包袱離開西上了。


    姚景語一如既往地睡到自然醒,妙菱一邊伺候她梳洗一邊笑著道:“小姐今兒可是起晚了,天還沒亮的時候,二爺特意過來了一趟,不過眼下他和世子已經離府了,聽說是南邊有了急事。”


    妙菱一邊說著一邊嘀咕:“也不知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竟把兩位爺全都派了去,這一來一迴的,也不知還能不能趕上小姐成親的日子?”


    去了南邊?姚景語細思,若是她想得沒錯的話,應當是往西去了吧?不過知道了徐菁偷走的那張布防圖是假的之時,對於這場戰役,她倒是放心了不少,隻希望大哥和二哥都能平安歸來就好了!


    靜香捧著錦盒走了進來,笑道:“這是二爺留下的,說大約是趕不上小姐的親事了,這是他私下偷偷給您添妝用的!”


    姚景語接過來打開一看,一顆顆翠碧色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東珠,即使是在日光充足的白日裏,也掩蓋不了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她數了下,整整有二十顆。


    妙菱張大了嘴,既羨慕又興奮:“小姐,二爺對您可真好!”


    靜香也忍不住驚歎:“這東西可是稀罕物件呢!”以前還在青州城的時候,妙菱的父親是開錢莊的,難免會接觸到一些胡人,她曾有幸在他身邊見過這種東西,聽說是遠隔重洋的另一邊坐著船傳過來的東西,可不是有銀子就能隨便買到的!


    姚景語也是喜不自勝,從剛剛迴來的時候針鋒相對到現在化幹戈為玉帛,她也忍不住唏噓,到底是血濃於水,寶貝似地將這一匣子東珠收了起來,一整天身上都洋溢著往外滋滋直冒的喜氣。


    離著成親還有半個月的時候,宮裏傳來了消息,說是東華國來了國書,太子李青桌帶了使臣親自前來南越慶賀宋玨的親事。


    現任東華國皇帝乃是宋玨的親舅舅,自李妍死後,兩國關係冷凍如冰十幾年都不相往來,如今東華國主動示好,宋衍自然沒有不接的理。


    因著是宋玨的外家,前去迎接東華使臣的任務按理來說應當是落在他的頭上,但宋衍深知他的脾氣,不喜奉承於人,為表重視,皇帝幹脆派了宋華澤與宋華洛一同前往城門口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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