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頭,立秋,鬥指西南。暑氣雖未盡,但在北國,早已是秋高氣爽。走在大道之上微風襲來一絲絲的涼意,來往的客商行人身上皆以添棉加布。


    “恩人請留步——”身後傳來急促的聲音。


    迴頭望去,那壯漢急匆匆的奔跑而來。“你們慢點,老頭我跑不動了!”壯漢身後那說書老頭,身背行頭,牽著女娃也正一路小跑過來。


    “在下王全甲,恩人請受在下一拜。”


    那人急忙雙手托住王全甲的手臂,道“誒!男兒膝下有黃金,有話好說,跪什麽?”


    “你救過我的命,便是我全甲的再生父母。別說是黃金,膝下就是釜山火海我也得跪!”全甲脫開雙手便要下跪磕頭...


    那人俯身雙手扶其肩“你若不多管閑事,我又怎麽做的了你的‘父母’!快起來。”這時,老頭也氣喘籲籲的走了過來...“咳”...“咳”...在後麵俯身彎腰不停的咳嗽起來,女娃輕輕撫著老頭的背,從腰間掏出水壺來“爺爺,喝口水吧。”老頭囫圇咽了幾口水,緩了緩,便直起身來,拱手,道“多謝趙大俠出手相助,不然我們這三今日兇多吉少...”


    “爺爺,要幫我們的是這位壯叔叔,怎麽謝...”


    老頭一個後拍拍在女娃頭上,道“什麽壯叔叔?你壯叔叔自身都難保,怎麽幫我們?”


    女娃嘟著小嘴,捂著頭不說話。


    “誒——我說老頭!我是有點自不量力,但也是好心幫你們。你不能這麽損我把!”這時全甲已經起身。隨即又疑惑的問道“趙大俠...話說您認識這位好漢?”


    老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抬頭望著那人,兩人眼神交接,麵麵相覷!


    那人迴過神來,笑道“我說是誰嘛!看著這麽眼熟,原來是趙老頭!”


    那人隨即拱手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姓趙,家中排行老二,叫我趙二就行。這老頭是我們趙家村有名的私塾先生,沒想到竟能在這裏遇到!更萬萬沒想到竟做起說談逗唱的行業!”


    王全甲晃了晃腦袋,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趙二望向老頭,兩人正擠眉弄眼。


    “你說謊,我爺爺明明姓...”


    趙二急忙蹲下身來,雙手捏住女娃的臉搓弄起來“怎麽,幾年不見就把你趙叔叔忘的一幹二淨了?那時候你天天尿褲子被村子裏其他小孩兒嘲笑,是誰替你出的氣啊?”


    “對,對,對...你這小妮子記性怎麽就這麽差?我們村趙二,二叔叔。你剛出生時他還抱過你呢,那時你屎尿還拉了他一身,都給忘了!”老頭又是一個後拍拍在女娃後腦勺上。


    兩人四眼互相一蹬,便“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一旁的王全甲也“嗬嗬...哈哈”不知所措的笑了起來...


    女娃一手捏這抽疼的臉,一手撓著後腦勺走在三人身後。而前方便是天子腳下,北京。


    馬蹄聲在山穀中迴轉,一襲黑影所到之處,攜起一股塵土。


    “在快點,一個時辰了,還沒到?”車內,正是那龍嘯天和三名金龍弟子。“幾位爺啊,我這速度夠快了!再快,我這馬就要累死了,到時候別說是給我三倍價錢,就是五倍價錢也換不來我這匹好馬啊!”車夫嘴裏喃喃道。


    車內傳來不耐煩的吼聲,道“少廢話。等到了地兒,別說賠你一匹這樣的馬,就是十匹也賠得起。”


    車夫聽罷,便抖了抖肩膀,兩腿用力一靠,使勁揮了一鞭,大吼一聲“駕”,極速飛奔而去。


    “小少爺迴來了...”


    堂內,龍獒正與黑龍使談論著什麽。仆從便帶著三名弟子進來,道“老爺,小少爺迴來了。現正在後院查看傷勢。”


    “怎麽迴事?”


    三名弟子隨即跪倒在地,道“弟子無能,未能保護好小少爺,請掌門賜罰。”


    黑龍使一聽,厲聲道“叫你們幾個護著少爺去關口收舍利,怎麽會出這檔子事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三人俯首磕地,不敢抬頭,道“本來,我們幾個就坐在紅塵客棧等接頭人來。誰知,有一說書的老頭在台上誹謗龍掌門,小少爺本想就地懲治他一下。誰料...”


    “別打啞語,發生了什麽?”黑龍使皺眉道。


    “誰料,有人多管閑事幫那老頭!少爺因輕敵,便受了傷!”


    “小天有傷到那人沒?說實話。”


    三人互相望了望,沉思了一會,道“小少爺,未能傷其半分!”


    黑龍使,俯身半跪,道“掌門,小少爺受傷,他們幾個罪不可恕,拉他們出去各打二十大板。此事,我也罪責難逃,甘願領受四十大板。”


    “那人長什麽樣?”


    三人沉思了一會兒,道“那人,高八尺,體形精壯,披頭散發,胡子拉碴,像個乞丐!又像個江湖浪客!”


    龍獒唿了一口氣,望了一眼地上的幾個人,揮了一下手“這件事算了。連小天都敵不過的人,就你們幾個也沒辦法!能及時趕迴來就行了!”


    黑龍使迴頭瞪這三人,嚴聲道“還不謝掌門不罰之恩?”


    “謝掌門不罰之恩。”


    龍獒揮了揮手,三人便俯首起身退了下去。


    龍獒雙手背在身後,昂首沉思道“小天是我親自培養出來的,年級雖小,但當今武林能與其匹敵且能全身而退的屈指可數。”


    “那人會是誰呢?”


    “走,陪我去後院看看小天的傷勢。”龍獒迴過神來邁步走了出去,黑龍使便起身緊隨其後。


    後院,大夫收拾行囊正要離去。“老爺!”仆從見龍獒進來便俯首弓腰。


    龍獒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隨即問道“先生。小孫傷勢如何?”


    大夫見是龍掌門,便放下行囊,拱手,笑道“小少爺並無大礙,隻是受了些震蕩暈了過去,過不了幾個時辰自然會醒過來。”


    龍獒走上前望這躺在床上的龍嘯天,一旁的黑龍使接問道“受這麽大力,就隻是暈過去?沒受內傷?”


    大夫笑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或許是小少爺體格精壯!”


    “可...”黑龍使正預發問,便被龍獒揮手製止了。


    龍獒迴過身來,拱手笑道“多謝先生救治,我這就請下人送先生出去。”


    大夫俯身拱手,便跟隨仆從離開了。


    黑龍使在龍獒耳邊,道“此人非同小可啊!若是一般人用這麽大力,就是不把人弄死,也得把人弄出內傷來!”


    龍獒一手背身,一手托著下巴“看來此人運用內力如火純青,到底會是誰呢?”


    “此人形象像個乞丐,會不會是丐幫的人?”黑龍使問道。


    龍獒單手一揮,道“不可能,如今武林是小眾幫派的天下,這些大幫派不是銷聲匿跡,就是以養生為道,早已淡出江湖。丐幫如今更是一盤散沙,徒留其名而已,出不了這等高手。”


    “可中原一帶七成是我們金龍派的同盟幫派,難不成還有人敢於金龍派為敵?要不然就是宮裏的人。”


    “宮裏的人?不可能!金龍派與宮裏的人關係不差,這次取舍利也是宮裏的人托付與我的。就算是宮裏的人,小天今天也不會躺在這裏了!至於那幾個同盟幫派還是防著點!”


    黑龍使苦惱的皺了皺眉,便不在發問。


    “你帶幾名堂主。還有,把那三名弟子也帶上。明天啟程去趟京城,把這個人找出來。順便把舍利帶迴來。”


    黑龍使俯身拱手道“明白。”便邁步離去。


    “來人,把小少爺帶到林小姐房去。”門外的仆人聽是掌門的聲音,急忙進去扶起少爺背在身上,朝小姐屋子走去。


    店外


    趙二拉著王全甲走到胡同裏“你怎麽還跟這我?”


    “趙兄,您的救命之恩我還未報答,怎麽好就此離去?”王全甲道。


    趙二皺了皺眉頭“好,你要報答我可以。這店裏的夥食住宿費用你替我包了,從此你我就兩清了,好吧!”


    “趙兄您是在嫌棄我?”全甲一臉失落道。


    趙二見其不聽,便一掌拍在他胸口上。全甲隻覺胸口吃痛,雙手扶這胸口蹲在地上。


    趙二望著全甲,道“你那金剛不壞的功夫以後不能再用了,那小鬼把你的內氣頂散,破了你的內功,你以後一運內氣便會胸口吃疼!”


    全甲疼的渾身顫抖,直冒冷汗,抬起頭,硬聲道“看來是逃不過你的眼睛了!”


    趙二走上前將其扶起“如今你的功夫廢了,以後娶個婆娘過生活去吧,也算是因禍得福!還有,往後別再多管閑事!”


    “好!”全甲起身大吼一聲。“恭敬不如從命,往後我就不欠你了!”全甲解開腰間的錢袋,抓起趙二的手放在手心,雙手緊緊抱住趙二的手。


    全甲望著趙二,兩眼濕潤,抽泣道“趙兄!江湖險惡,保重!”


    趙二一把抱住全甲道“保重!”


    全甲抱拳離去,消失在來往人流中。


    趙二轉身迴到了店裏付完賬正要上樓迴房。


    “怎麽打發走了?”說書老頭站在走廊上問道。


    趙二望了一眼老頭,未發聲,便迴到了房內。


    老頭隨即跟了過去,進房關門,對立趙二坐了下來,抬頭就大叫到“小二,來兩壺酒,一碟花生,切半斤牛肉。”


    樓下“誒——好嘞——”


    趙二,眉頭一皺“哎——老頭,你有自己的房間,來我這做什麽?不管你孫女了?”


    老頭一臉嬉笑“我叫她睡了,咱爺倆嘮嘮嗑,喝一壺。”


    “什麽爺倆?老頭,少占我便宜。”


    這時小二正急匆匆送著酒菜進門“唉,你們要的酒菜,慢用。”放下碟子便又急匆匆的離去。


    “也好。”趙二俯身坐下“我正有事要問你?”


    老頭一口牛肉,一口酒,嘴裏喃喃道“你問。”


    “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趙二隨即拿起筷子夾起菜來。


    老頭放下酒杯,望著趙二“我這人那,沒什麽優點,就是記性太好。當年武林大會你與龍獒之子龍雲一戰,我便是台下觀眾的一員。”


    老頭拿起筷子指了指趙二“別看你現在把自己整成一副浪子形象,我一眼就能把你看出來。”


    老頭又揀起一塊牛肉,送到嘴裏,隨即又灌了一杯“話說...咯...”老頭抹了抹嘴問道“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還迴來?在關外混不下去了嗎?”


    趙二,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你認不認識那渺塵和尚?”


    老頭正吃著,抬頭道“那和尚前段日子就已經圓寂了,活了有一百二十歲。聽說是個聖僧,說不定能出個舍利來。怎麽?認識那和尚?”


    老頭又頓了頓,一臉起疑,道“還是說你要去奪舍利?”


    “那我問你,會有哪些人或者勢力會去奪這顆舍利?”


    “嗬——您這是在套我話呢!”老頭望著一臉認真的趙二,道“看在今早你救我的份上,爺我就給你分析分析。”


    趙二將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傾聽起來。


    老頭隨手抓了一把花生,道“這今早龍嘯天為啥在紅塵客棧呢?如今江湖大事,尤其是京城這一帶,就是那渺塵和尚的舍利。所以,金龍派一個!”


    趙二點了點頭“金龍派要這舍利幹嘛?”


    老頭揮了揮手,道“你傻啊!這舍利百年難遇,而且隻有得道高僧才能弄出來。這一顆就是價值連城啊!金龍派這麽個大幫派,需要資金維持的嘛!”


    趙二點了點頭,便不在發問。


    老頭一手吃著花生,道“如今中原一帶,七成勢力與金龍派同盟,而另外三成勢力與金龍派勢不兩立。所以這三成勢力的幫派也會來奪取舍利。”


    趙二點了點頭,連聲“嗯”到。


    “還有那黑市上的商人小販。不光是那舍利,就連渺塵和尚那完好無損的屍體也極具價值!把屍體運往波斯,印度等地絕對是價值連城啊!”


    老頭吃完手上的花生,拍了拍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又是抓起一把花生吃了起來,弓著腰,腦袋貼到趙二耳邊,小聲噓道“我前些日子在京城內的客棧說書,從幾個京裏當差的侍衛那聽說,宮裏有人想把舍利當藥引子獻給皇帝修仙!”


    趙二一臉震驚“你是說,宮裏的人也會插一手?”


    老頭,食指放在嘴邊,瞪著眼睛“噓!小聲點,這話可是要殺頭的!”


    趙二將酒杯倒滿,敬了老頭一杯。


    老頭迴過神來,道“你問這些到底幹什麽?難不成真要取舍利發一筆?”


    “我也不瞞你。當年,那渺塵和尚救過我兩命。如今恩人有難,我便是來報恩的。”


    老頭晃了晃腦袋,道“你人在關外,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這五年來,我與那青山寺廟的和尚並未斷開聯係,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答渺塵和尚。”


    老頭舉起酒杯,道“知恩圖報,是條漢子!敬你一杯。”


    趙二急忙也舉起酒杯,道“今日多謝...呃...不知您...”


    老頭急忙打斷趙二,道“我姓牛。”


    “多謝牛先生!”


    “少恭維我,聽這膈應。就叫牛老頭吧。”


    “牛老頭,多謝。”趙二一飲而盡,兩人相視而笑。


    窗外已是夜色朦朧。


    第二日,天微亮。趙二起身便要出門,老頭好似早已知道一樣,牽著正在打哈欠的女娃在門外等候。


    “這麽早就要啟程了?”老頭見趙二出門,笑道。


    “您倒是起的比我還早啊!”趙二隨即迴道。


    “年級大了,沒辦法!睡不著了!”老頭伸了伸脖子,扭了扭腰。


    幾人下樓,叫了些東西,隨意吃了些,便付賬出門了。


    天雖還微亮,但街上已是車水馬龍。趙二邁步朝著城門方向走去,老頭便牽著女娃緊隨其後。那女娃還未睡醒,打著哈欠,膩著眼睛,走路踉踉蹌蹌,不時還撞一下來往的行人。


    趙二買了一串糖葫蘆俯身遞給女娃。“謝謝叔叔!”女娃睜這大眼睛笑了起來,困意也隨著甜味消散了。


    趙二起身道“牛老頭我們快到城門口了,出了城門我們也該後會有期了!”


    老頭伸著腦袋左顧右盼,並未認真聽趙二說的話,隻是隨口“嗯”到。趙二見其沒有反應便繼續向前走去。


    突然,牛老頭拍了拍趙二的肩膀,湊到耳邊小聲道“看城門口!金龍派的人!”


    趙二向城門口望去:三名金龍弟子,旁邊還有數名金龍派的人,其中一人身穿黑袍,甚是眼熟。


    老頭小聲道“不是我要跟著你,現在我是不得不跟著你,得罪了金龍派的人,都沒好下場!看見那三人沒?你我的樣貌他們都是知道的!”


    “你們先留在這,我去引開他們,到時候你們倆出城。”


    “你這是幹嘛?”老頭問道


    “我正好去問問渺塵和尚的去處...”話未說完,趙二疾步邁了出去。


    城門口,三名金龍子弟正悠閑自得,四處張望這行人。


    “你們看,是不是那個人?”突然一名弟子手指這城內方向大叫到。


    另外兩人定睛一看“正是此人!”


    一旁的黑袍使者叫到“快追上去!”


    “誒!你們走路長點眼啊!”...“別擋老子的道,滾開!”“快,別跟丟了。”...“哎!你們怎麽撞人啊!”“別踩著我的東西了,喂,說你們那!”...“分開追。”“前麵的,給我起開。”...“怎麽推人呢?”.....


    趙二見那幾人正朝著自己方向追來,轉身就跑了起來。


    “讓一讓!”“借個道,不好意思。”...“你這人,怎麽走路的?趕著投胎那?”“喂,我的攤位被你撞倒了”“喂...”...“不好意思,大伯有機會賠你...”“借過,借過,借過...”......


    牛老頭見那幾名金龍弟子跟著趙二進了胡同,隨即牽著女娃邁開步子衝出了城門。


    幾人衝入小巷,“人呢?”黑袍使者吼道。


    小巷內,人來人往。有一店麵,店家拿著殺豬刀,喊著“豬肉,新鮮的豬肉...”有幾處小攤,一人甩著大蔥,喊道“新鮮的蔬菜啊,今早剛摘的新鮮蔬菜啊。看一看嘞!”一人戴著帷帽低著頭,盤坐在小攤前,吆喝道“來看看嘮,古董,剛出土的古董。秦朝,唐朝,宋朝的都有,看看嘮。”


    黑袍使者望了望小巷,叫到“螭龍,虯龍兩位堂主跟著我去收舍利。應龍,飛龍兩位堂主帶著三名弟子看守城門,別讓他逃出京去!”


    “是!”幾人齊聲道,隨後便分頭而去。


    豬肉店內,走出來一名幹瘦矮小的小老頭,提了提褲子抖了抖腰,向店主謝過後便朝自己攤位走去。


    “你是誰?在我攤位前做什麽?”


    趙二摘下帷帽嬉笑道“大伯,你不是解手去了嘛!這不,我替你看攤位呢!”


    小老頭一腳揣在趙二屁股上“誰是你大伯?你是不是小偷?是不是小偷?”


    “別別別!你別亂講,我不是小偷,我沒拿你東西!”趙二拍了拍屁股,頭也不迴的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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