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想想騰地一下紅透了臉,磕磕巴巴地連忙擺手解釋。“我我,我沒有啊。”又小心翼翼地轉頭瞥向陸繹,深怕他輕信。


    袁今夏還想再加把柴火,反被陸繹打斷。


    “袁捕快,吃飽了就抓緊調查翟蘭葉的底細。”他的手臂搭在木桌麵上,敦促她。


    她嘿嘿一笑,利索地放下碗筷,拱手抱拳。“陸大人之命,卑職不敢不從。”起身卻繞過吳想想身後,輕聲言語。“小五,咱倆得好好找時間嘮嘮。”


    “還不快去。”陸繹皺眉不悅。


    袁今夏笑嗬嗬地腳下生風,一溜煙兒便不見了人影。


    “陸大人,我們不用跟著去嗎。”吳想想見袁今夏漸漸遠去的身形,不由得扭頭問他。陸繹則從袖中掏出碎銀置在案上,伸手去取她安放在長凳邊的藥箱。


    “不必。”他持著藥箱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貓有貓道,狗有狗途。袁捕快自有法子。”


    吳想想迎著日光看不清陸繹麵上是何神情,一朵桃花順勢落下。她伸手去抓,花瓣反而調皮溜走,撲空後自己卻揪住了他的衣袖。


    陸繹微微抿唇,眼神溫柔地落在柔荑上。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她才恍恍縮迴手,像觸及了不敢剖開的少女心事,低頭不語。


    “走吧。”陸繹不經意地勾唇輕笑。


    見陸繹真要替她拿著藥箱,吳想想著急去奪,卻被他閃身避開。


    “無妨,我拿著便是。”他一手握持長劍,一手則拎著藥箱,竟也不違合。吳想想小跑幾步趕緊跟上。“看你麵色虛白,應當多加休息。”


    她絞著指尖,心頭微甜。視線停在眼前幾步的陸繹身上。“多多謝,陸大人。”


    陸繹輕應了一聲。“不必稱謝。”吳想想在他身後明目張膽地細細端詳著。他一襲藏青色衣袍,愈顯身姿挺拔。她悄悄伸出手,描摹他的身形。


    “何況,吳仵作恐怕也不知該如何謝我吧。”


    吳想想有些不服氣,進前搭上他拎著藥箱的手背。“卑職可以以身相許。”


    陸繹視線落在她搭上來的纖纖細手,又慢慢抬頭玩味地看向她。


    “卑職的意思是,若日後大人有用得著卑職的地方,我一定當仁不讓,義不容辭。”吳想想靈巧一轉手腕,倒從陸繹手中取迴藥箱。她有點小得意,梗著脖子笑道。“不過眼下這藥箱就不勞煩大人了,卑職自己來就好。”


    話音方落,她手拎醫箱轉身朝前行去。陸繹彎唇輕笑,搖頭無奈。


    等了半刻遲遲不見陸繹上前,吳想想迴頭看他,“不走嗎。”


    陸繹沒應話,隻是三兩步就走至她身側,又放緩腳步,與她並肩前行。


    袁今夏確有自己的法子,她從謝霄處得知了翟蘭葉的身份背景。但關於上官曦是如何結識的翟蘭葉,還需要他再去探探上官曦的口風。


    “那翟蘭葉是揚州有名的瘦馬。”她聞著碗裏泛起淡淡香味的菱角羹,舔舔嘴唇,稍稍舀起一勺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這美其名曰養瘦馬,其實就是窮人家生下的女兒長到七八歲時,就有富人領去收養。”


    袁今夏又多嚐了幾口,說話越顯得含糊不清。“所學技藝卻皆是教導她們如何成人之妾。嘖嘖,真是悲哀。”


    吳想想眼睛微轉,“難道周大人是翟蘭葉的情郎?”


    “不一定。”袁今夏四五口就把菱角羹全裹入腹中,她咂吧下嘴,“小五,你做藥膳點心的手藝真真是這個。”她束起拇指稱讚道。


    吳想想又貼心地給她倒了杯茶水,“那這事你向陸大人稟報了麽。”


    “嗐,這大晚上的,我可不敢打擾那陸閻王休息。”袁今夏擺手嫌棄道。“再說了也不差這一個晚上。”


    “小爺我今晚還有要事待辦呢。”她放下茶盞,一不留神就纏上了吳想想的手臂,嘿嘿直笑。“小五啊,今兒個日間我同你說的話還記得吧。”


    吳想想一時掙脫不開,討好地央求著袁今夏。但她竟一改常態,立場堅定的模樣真叫人難辦。


    “時間緊迫,咱們呐就邊走邊說吧。”袁今夏拉著她偷偷溜出了官驛。


    待至周顯已的住處,袁今夏才喃喃話來。“所以,你是為了報答陸繹那家夥的救命之恩才進的六扇門?”


    吳想想急忙點頭,不敢作偽。


    “陸閻王那麽小心眼的一個人居然還會英雄救美?”袁今夏撇嘴,半信半疑。“那你說什麽頂你哥哥的缺是騙我的咯。”話鋒一轉,她狐疑地盯著吳想想。


    “不不不,”吳想想慌忙辯解。“替兄長頂缺是真,我與陸大人有過一麵之緣也是真。”她神情真摯,無辜地眨著眼看向袁今夏。心跳卻如擂鼓,也不全是謊話。隻能等日後有機會再向今夏姐解釋了。


    袁今夏繞著她左右打量。“小五,你這般柔弱的樣子還真是讓我意想不到。”


    “有勇氣。”她又一把攬過吳想想的肩膀,“那陸繹認出你來了麽。”


    吳想想自己也在想這個問題,卻如一團迷霧看不清。


    “罷了罷了,此事就先到此為止。小五你放心,”袁今夏不知在打什麽主意,轉念一笑。“我會多給你倆製造機會的。”


    不過現下要緊的還是如何進入周顯已的住所。袁今夏為難地看了一眼略高的牆頭有些尷尬。自己輕功不濟,一個人都難以翻越這高牆。這會兒又帶著人,更是難上加難。


    她摸著下巴在門前來迴踱步,想著對策。


    吳想想則上前細細端看那鐵鎖,從袖口夾層中掏出一枚扁長的鐵片。順著鎖眼將鐵片插入後,稍加巧力輕輕搭扣。


    哢嚓一聲,這道廣鎖便被她打開。扭身招唿袁今夏,“今夏姐,可以進去了。”


    袁今夏還在苦惱,扭頭一看卻見小樓的門鎖已開,驚詫不已。


    “小五,我當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袁今夏小心地取下那封條,迴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吳想想歪頭調皮眨眼微笑,“離家出走,必備良鑰。”


    袁今夏不解看她。


    “鑰匙的鑰。”吳想想晃了晃指尖的鐵片,抿嘴偷笑。


    在閣樓之上,他們發現了許多用來製作胭脂的原料,還有一封情書。“這周顯已果然在揚州有個情人。”袁今夏嘴裏念叨那首情詩,心中有所思量。


    吳想想聞到一些特殊的味道,鼻尖輕嗅順著香味走到裏間。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卻被一道嗚咽的低聲嚇得慌張後退,腳下岔步,左腳絆右腳身形不穩就要向後倒去。


    忽然一隻有力的手臂攔腰將她護住,“一隻貓而已,就把你嚇成這樣了。”


    袁今夏循聲而來,發現是陸繹表情不免有些難看。抬手不情不願地向他行禮,“陸大人。”


    吳想想驚愕地睜大眼睛,陸繹溫熱的手掌按著她的腰肢,有些灼熱。她連忙站好也拱手施禮。


    三人一番探查下,基本上可以確定周顯已在揚州定有情人。


    隻是袁今夏還不想把未能確鑿的線索告知陸繹,省得又被他鄙夷他們六扇門的能力。還是等明日謝霄探聽之後再迴稟也不遲。


    第二日,上官曦領吳想想進內堂後,待她更衣又帶其從後門而出。


    吳想想換了一身女裝,艾綠色的衣裙襯得她活潑可人。也沒梳什麽複雜的發髻,一支普通的玉簪插在發間當作飾品。


    “上官堂主多謝你了。”她衝上官曦點頭致謝。


    “隻是舉手之勞,”上官曦淡淡笑著。“你替幫主醫治,我幫你這件小事應當的。”


    翟蘭葉的湖上樓船離岸不遠,上官曦與她結識之緣還得追溯到三年前謝霄逃婚那事上。吳想想當日隻覺得那荷包繡工精巧,好奇多嘴一問。更還拜托上官曦,讓她能與翟蘭葉見一麵,指著讓她來教自己揚繡。


    但如今有關周顯已案子的線索慢慢浮出水麵,她自也沒了這心思。請教是假,試探是真。本來想叫上袁今夏,可今夏姐一大早便不見蹤影也不知去了哪裏。


    吳想想心裏隱隱緊張,跟著那丫鬟心神不定,一連踩中了好幾個水坑。泥漬濺起,留在裙擺上十分惹眼。


    “不知吳姑娘打算繡些什麽。”翟蘭葉果真是瘦馬裏的翹楚,她氣質出眾,溫柔幽雅。吳想想見她第一眼就被其驚豔。


    這樣的人物卻隻能待價而沽,真是可悲可歎。


    “我想繡一架箜篌在荷包上,會不會很難?”吳想想忙將自己的料子取出來遞上前,有些羞澀。


    翟蘭葉稍稍端看她,“不難,隻要姑娘認真願學便可達成。”


    如上官曦所言,翟蘭葉深通人心,見多識廣,脾性還如此溫和。實在讓人很難不與她親近。但吳想想無意間撫過她的手掌卻微微鎖眉,心中猶疑。


    已過晌午,翟蘭葉身邊的婢子低聲湊近耳語幾句,便見她臉色頓變,不情願地起身走進內室。


    稍待片刻她更衣後匆匆而來,說了些遺憾可惜之詞,便遣人送吳想想下船。


    “上官曦未說她是何來曆?”翟蘭葉站在船板看著吳想想越來越遠的背影,目光驟緊。


    婢子隻道,“上官姑娘僅言明她是烏安幫的恩人。”


    “她是從京城來的,舉手投足間都是官宦小姐的作派。”翟蘭葉再說,“養家此時又收到信兒,說今日會有一位從京城來的貴公子將會遊湖。”


    她忽而一笑,“真是極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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