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千裏口中輕鬆,其實心中卻是緊張無比。五毒教的“五聖奇功”非同小可,當年的“金蠶仙子”便是憑借這神功在西南武林大放異彩,樹五毒教百年不倒之威名。苗人敬怕,從此便將族主之位讓與了“金蠶仙子”,由此一代傳一代,這五毒教主當族主的習例,就由此沿襲了下來。據聞這“五聖奇功”共有五套,前四套分別是:青蠍亂天刺,赤蛇翻天舞,藍蜈極天遊與紫蟾混天撲。這前四套功夫不分高低,隻是看教中弟子資質後,分別加以傳授修習,唯有最利害的最後一式金蠶吞天噬,必須將這四套功夫全掌握了,才能修煉。據聞這“金蠶吞天噬”威力驚人無匹,除了創始人“金蠶仙子”外,尚未見人練成過,饒是如此,每代苗主隻需練成前三、四套功夫,便已是無敵於苗疆了。此功夫之利害,可見一斑。


    那老太方才使了一路青蠍亂天刺,繼而又是一套赤蛇翻天舞。一人已顯露了兩套神功,看這身手,隻怕不是教中長老,也是護教的法王之流。霜千裏不敢大意,深深吸了口氣,閉了雙眼,功聚於耳,仔細聽那老太的身形移動發出的聲響。


    那老太“咦”了一聲,讚道:“你倒識貨,懂得聽風辨形,閉眼迎戰!”身形向左撲去,飛起一腳,踢向霜千裏的腰眼;同時右手一抖,那條墨綠色的鞭子猶如有靈性般,從右側夾擊而來,奔他太陽穴而去。霜千裏隻一個唿吸,左右兩側勁風撲麵,竟然是同時攻到。這時機拿捏之巧妙,用力之精準,實在叫人驚歎。


    霜千裏左右雙刀同時彈出,大喝道:“一分混沌!”雙刀一上一下,擊向老太的腳、鞭。那老太倏忽將腿收迴,左手施展擒拿,捏向吳鉤刀刀背,想來是要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奪他一件兵器。霜千裏有如親眼看見一般,手腕一扭一沉,吳鉤刀的彎刀已鉤住了那老太一條小臂,隻需輕輕一發力,這老太便要變成獨臂了。正以為勝負可分,卻忽然感到那條手臂上下蠕動了幾下,吳鉤刀竟受力不住,彈了開來,同時胸口如遭蛇咬般一疼,登時動彈不得了。


    那老太繼續道:“吳鉤刀法確實不賴,可惜你師父沒有與你說,遇見這會使赤蛇翻天舞的人,千萬不要去鎖她麽?”原來練成這赤蛇翻天舞之後,運功時全身可柔若無骨,似蛇般遊行。適才這老太手臂被鎖住,隻是將手臂蛇抖了幾下,已輕鬆將吳鉤刀振開,接著四指曲起連戳兩下,將霜千裏的穴道封了。隻是想來她袖下墊了什麽護臂,鐵環之類的,與吳鉤刀鋒刃相碰,竟然無事。霜千裏用這吳鉤刀鎖人兵器四肢,從未失敗過,沒想到這次遇到這會赤蛇翻天舞的怪嫗,竟然失手被擒。隻是他性格既冷且硬,哼了一聲,並不求饒。


    那轎中的苗主又道:“姥姥,他剛才可是左手的刀上用陰勁兒,右手卻是陽剛之力?”


    那老太連忙躬身道:“族主慧眼如炬,一絲不差!”


    苗主咯咯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小子的武功路數全數化自道家典籍,所謂‘一分混沌’,便是太極生陰陽兩儀了,適才那招‘三三不盡’,也虧了姥姥功力高他許多,若是讓青兒與他對陣,隻怕早已敗了。哼哼,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他這路武功果然精妙。”


    霜千裏穴道被封,雖然身子不能動,耳朵卻一絲不漏的將這苗主的話聽了進去,隻覺得自己的武功路數盡被這苗主看破,一絲不掛的展露在人家麵前,心中震驚是在非同小可,忍不住道:“你怎麽知道!?”


    那苗主卻沒有迴他,徑自說道:“青兒、朱兒,姥姥剛才使的青蠍亂天刺與赤蛇翻天舞,你們都看清了麽?”二人齊應了一聲,苗主又道:“你二人可能依樣再使一遍?”


    青兒臉色一紅,低聲道:“不敢瞞族主,姥姥適才螯指連點了七下,青兒自問隻能點到第五下,就使不出來了。”


    那苗主“恩”了一聲,道:“難為你小小年紀,能點到五螯,已不容易了。”


    朱兒笑咯咯的道:“族主,青兒能使到第五螯便是不容易了麽?那您瞧好,看我的!”將籃子與花傘交給青兒,伸手從腰間一抹,手中也多了條鞭子,卻是青綠色的,也短了許多。依著那老嫗剛才使過的路數,又練了一遍那赤蛇翻天舞,竟然分毫不差。青兒已拍手道:“朱兒你好厲害!”朱兒得她稱讚,神色間便十分得意。


    那苗主卻笑道:“你的鞭子若再長三尺三分,還使得出來麽?莫忘記教裏的赤蛇鞭比你的更要長六尺六分呢!況且你第四第五式間,慢了半拍,若與這位公子交手,隻怕已敗了!”朱兒笑聲登時止住,扭頭看那霜千裏,果然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一時間羞氣交加,跺腳嚷道:“族主!你也笑話我!”


    霜千裏適才聽她指出自己武功路數,已是驚駭萬分,待見她後來指點身邊的兩個侍女,立時留心傾聽,凝神細看,見那朱兒練到第四第五招時,動作略有呆滯,正想這可是個天大的破綻,卻被那苗主隨口叫破,一時間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而下。聽那苗主的聲音,分明是個年輕的女子,卻又見她隨口點出自己心思,是在可怕之極。這苗主雖然半式武功也未露,但早已勝過露出那千招萬式。


    那苗主繼續道:“好了,我等在這聽雨閣前鬧了半天,隻怕那閣主早已知道了。他與姥姥是舊識,算起來是我等的長輩,這般對待他的弟子,豈是應該?”說話間自轎中發出兩道指風,霜千裏隻覺得渾身一輕,那穴道竟然解了。他雖然生性冷傲,但也被這未謀麵的苗主身手見識所折服,一時間竟呆站在原地。


    那苗主又道:“這位霜師兄,貴我兩派素無恩怨,我等次來絕無惡意,煩勞你進去通報一聲,就說苗疆故人來訪,請老閣主賜見!”她知道這霜千裏雖是比武輸了,也未必肯讓自己進去,這幾句話上已灌注了真力,清清楚楚的傳了進去。


    果然她話未落音,閣內已有一人應道:“老朽已是風燭殘年,不知是哪位故人掛念?請進來一敘!”聲音雖大,卻有幾分中氣不足的樣子。霜千裏聽得師父的聲音,雖是心中仍有幾分不情願,但師命不可違,也隻好與幾個師弟恭恭敬敬的側到一旁,伸手道:“苗主,我師父裏麵請!”


    苗主忙道:“快落轎。”四名大漢登時將轎子落了下來,朱兒連忙將轎簾掀起,隻見從裏麵走出一個女子來。臉上蒙著輕紗,看不清麵容。但身形苗條多姿,頭上也未梳成發髻,隻是用一根細布條束在腦後。一看便是個極年輕的女子。身著苗疆五彩布衣、布鞋,全身卻沒有一件首飾裝飾,唯有腰間一抹金帶,愈發彰顯她身份獨特。幾個聽雨閣門人早料到這苗主是個青年女子,卻沒想到是這般的年輕,一時間都愣了。


    那苗主見幾個男子全盯著她看,竟然也有兩分害羞,忙對那老嫗道:“姥姥,咱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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