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刀客生死間走了一迴,驚魂甫定,一時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隻是偶爾嘴的張合間吐出灌入的湖水。秦昌倒吸一口冷氣,這才知道眼前這人不是易與之輩,酒意登時清醒了兩分,提馬稍稍退後幾步,這才給手下使個眼色。手下一群惡仆平日跟著秦昌欺壓百姓,狗仗人勢,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麽寫,寧天這一手雖然漂亮,但落在他們眼中,也隻是一時震懾,見主子有令,登時膽氣又壯,相互吆喝著衝了過去。


    寧天猛的轉身,雙目射電,冷冷的盯著他們道:“哼,上梁不正下梁歪,奴才尚且如此行徑,主子想來更加不堪!”


    那群惡奴中有個疤臉漢子獰聲道:“小子,昌少看中了你身邊這個小妞,你若是識相,就趕緊將她獻給昌少,否則,哼……”隻見他赤著胳膊,黝黑的皮膚下是虯紮的肌肉,顯然力氣極大。這人名叫“疤頭李”,平日打架鬥毆,最是兇猛,極得秦昌賞識,是秦昌手下的得力幹將,一聽秦昌有令,領著兩個身著花衫的青年衝在了最前頭。自從秦檜給秦昌配了這兩個浙北的刀客後,自己的風頭就被搶去不少,剛才眼見二人吃癟,心裏別提有多得意了,暗想:“哼,你們兩個蠢材,看老子給昌少立下這一大功!”說著一手向林卿卿抓去。


    寧天聽了“疤頭李”這句話,臉色一變,袖子一拂,桌上兩杯兀自冒著熱氣的茶水盡向“疤頭李”三人飛去。那“疤頭李”首當其衝,措不及防之下,倒有大半潑在了他的臉上。登時痛的撲倒在地,捂住麵門,哀號起來。後麵幾人被他阻個踉蹌,愣了一愣,又猶豫起來。想這“疤頭李”平日最是兇悍勇猛,今日卻被人一杯茶水潑倒在地,暗自對比一下自己,都停下了腳步。秦昌怒道:“飯桶,老子平日養你們都是吃白飯的麽?給老子上,將這臭小子給我剁成肉泥,誰敢再退半步,老子迴去將他全家剁了喂狗!”他平日借著叔父的熏天權勢,欺男霸女,魚肉百姓,乃是家常便飯,即便是天子腳下,偶爾草菅人命,也混不當一迴事。幾個惡仆自然知道他秦家的權勢,眼看那“疤頭李”還在地上唿號,但聽他拿自己家人要挾,渾身一個哆嗦,隻覺得背心發涼。互相望了一眼,又鼓足勇氣,咬牙唿喊著衝了上去。


    寧天冷冷喝道:“惡貫滿盈,仍是不知悔改!”倏地轉身,躍入人群中,左扭右轉,忽進忽退,如一隻遊魚,輕巧靈動,十幾件兵器,竟沒有一隻能擊中他的。寧天伸出雙手,施展開小巧的擒拿功夫,或拍或打,或捏或彈,片刻的功夫,那十幾件兵器就全到了他手中。再看那些惡仆,已全被寧天將手腳扭至脫臼,撲倒在地,輾轉哀號。林卿卿拍手嬌笑道:“嘻嘻,大哥,這就是哀鴻遍野,對不對……”說著別過螓首,眉似黛染,眼若星鑲,如花玉容上已滿是淺笑,襯著背後的西湖遠山,真的是“湖光山色俏,美人玉容嬌”。秦昌瞪大了雙眼,他幾曾見過這等美人了?一時竟看得癡了,半晌才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誕笑道:“美人,你長得可真美,不如跟哥哥迴去,保證你從今往後穿金戴銀,享不盡得榮華富貴,怎麽樣?嘿嘿……”


    卻見林卿卿這才將眼睛掃到他身上,仿佛突然才看見他一般,皺起眉頭道:“大哥,這人是誰?滿身的銅臭,真是臭死人了。”


    寧天冷冷的道:“不知哪家野狗跑到這裏來吠,哼。”


    秦昌暴怒道:“什麽?你……你……”額上青筋怒起,將牙咬得吱吱作響,但突然瞥見寧天眼中暴出的寒芒,隻覺得喉頭一窒,後麵的話竟說不出來。聽寧天將他罵成是一隻野狗,心中又氣又怒,他身份顯赫,幾曾有人這麽辱罵他了?突見那“疤頭李”又從地上爬起,搬起旁邊的一個石凳,喝道:“昌少放心,看我將這小子砸死!”臉上滿是燙起的水泡,配上原本那條刀疤,本是暗紅的臉更是猙獰可怖,用力將那石凳舉過頭頂,喝道:“狗娘養的,燙了爺爺一臉得泡,爺爺今天非把你砸成肉醬不可!”說著用力將這石凳擲了出去。這石凳乃是匠人用大石削刻而成,實則便是一個大石墩子,又厚又重,少說也有三百斤上下,看他能輕易舉起,這份臂力實是非同小可。


    那石凳挾著勁風向寧天飛去,風聲唿唿,若是砸中了,定是血肉模糊,秦昌大喜道:“好,李二,幹得好,將這小子給我砸死,注意,可別傷著那個美人,好,好,迴去我便讓叔父給你求個知府去當。”


    “疤頭李”一聽,更是興奮,跟在那石頭後麵,兩步衝上,左手握成拳頭,右手拔出把匕首,獰聲喝道:“雜碎,爺爺今天活剝了你。”


    忽見那石頭停在空中,寧天一手將那石頭托住,嘴角掛著譏笑,輕嗤道:“就這麽點功夫,還敢放出大話,哼,給你。”也不見他收臂用力,手腕一撥,那巨石就順著原路飛了迴來。力道之猛,還在剛才之上。那“疤頭李”驚恐無比,雙手揮擺著轉身後退,但那石頭去勢奇快,“疤頭李”隻跑了兩步,隻覺得背心一痛,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接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秦昌驚恐無比,這等身手,自己幾曾見過了?又看了滿地的手下一眼,心中驚怒交加,春風樓雖然有不少高手,但都各司其職,他雖然是秦檜的親侄子,但平日也無權調動,因此身邊跟的都隻是些普通的打手。他自己又好逸惡勞,功夫極差,欺負那些弱女子還行,見了寧天的身手,哪裏還敢再去動手。惡狠狠的盯著寧天看了半晌,咬牙道:“好小子……你……你若有種便別跑,看大爺找人來收拾你!”又依依不舍的看了林卿卿一眼,滿地的手下也顧不上招唿,轉身策馬急去了。


    寧天那日見了秦昌一次,知道這人外強中幹,色厲內荏,因此才故意羞辱於他。心想隻要他迴去搬救兵,自己到時候就可以混進秦府。因此也不阻攔,任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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