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出的鮮血染紅了棕色的土壤,馮蘅猛然向後倒退了幾步,身形搖搖欲墜地晃動著,隻能扶住一旁的桃樹之感來勉強使自己站穩。嘴角的血跡被紫色的衣袖狠狠擦去,她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橫隔在她和連清之間的青年男子,他突然出手,以強勢的內力震迴了她那一掌。


    傷人不成反自傷,這大約是一件相當好笑的事情了。


    隻是,她覺得更好笑的事,是對方連視線都不曾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她,故意要讓黃藥師看到。


    在連清似是沒事人一般地離後,馮蘅冷笑著說道。


    對方的那句頗有所指的及時,若是她再聽不出什麽不對來,就真成了一個傻子了。


    隻是,黃藥師的迴道卻不是任何的辯解,或者說,比任何的辯解都要令她覺得惱怒。


    “我知道。”簡短的三個字,沒有一絲起伏,淡然之極。


    “她把你算計在了其中!”


    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樣,少女的迴應是更加咄咄逼人的質問。


    “既然你知道,還為什麽——”


    她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她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迴答。


    這樣簡單地的局,聰明如黃藥師又怎麽會識不破?


    知道又怎樣?真相有的時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在誰的身上。


    連清和她之間,從來都不存在所謂的選擇。


    ——也許,這就是連清想要告訴的,最殘酷不過的事實。


    隻是,她還是不甘心地掙紮著,如同一條被困在淺灘的魚,明知是無水的沙地上,依舊渴望著不可及的藍色海洋。


    “你不是最討厭別人算計你的嗎?她有什麽好?”


    馮蘅的大腦恍恍惚惚的,總覺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似曾相識獨尊星河全文閱讀。


    也許,不、不是也許,這個問題,她在上一世問過。


    “我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她!”


    ······


    “因為——”


    “她已經在這裏了。”


    ——因為她已經在他的心上了。


    這就是答案。


    黃藥師沒有迴答這個有些不可理喻的問題,隻道。


    “看在以往的情麵上,我放你走。”


    他看著她,眼神漸漸變得凜銳,就算隻是一場局,他還是不能忍受馮蘅差一點就將連清傷重,“但是,沒有下一次了。”


    有一種人,她所承載的重量,是他用全部生命都無法承受的代價。


    不是不能失去,而是失去了,就活不下去了。


    這是那日在冥絕峰上,他所領悟到的。


    她墜落的身影背後,是他整個人生的毀滅。


    黃藥師,沒有辦法活在一個沒有連清的世界裏。


    所以,有些事,他知道了,也當做不知道。


    就像是——


    她那若無似無的殺意。


    “你走吧。”


    他轉過身,不想再多說什麽,也沒什麽可說,徒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青色背影,慢慢地消失在馮蘅的眼中。


    上一世,她所麵對的,也隻是這一個背影。


    心中仿佛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瘋狂地激長,刺得少女傷痕累累,滿身鮮血。


    馮蘅想起了連清的話,或許內心深處是有些認同的,才會無法接受。


    現在的她到底喜歡黃藥師什麽,可能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隻是得不到的遺憾貫穿了她的兩世人生,成為了無法放棄的偏執,這未必是愛,卻是比愛要更加深沉的執念。


    “就算我的人生是一場完全沒有意義的重生。”


    她低聲喃喃自語。


    “我也不會讓你們得到你們想要的。”


    紫色的人影搖搖晃晃地向著來時的桃林走去,滿地刺目的嫣紅之色仿佛是在嘲笑著她的兩世瘋狂。但是那又怎麽樣?少女對自己說,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嗬。”尖銳的笑聲在桃林間響起,映襯著漫天飛花,營造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與陰森。


    既然是她是瘋子,那就找一個同樣不要命的瘋子來合作吧。


    與此同時,連清置身於用於招待來客的大廳。


    因為是用於拜堂的地方,所以廳堂早已布置完畢,此時沒有什麽人。寬敞明亮的視線令廳中的裝飾看起來更加華美富麗,她站在大廳的中央,麵無表情的神色似是對這一切無動於衷桃運小農民全文閱讀。


    閉上眼,在書房一掃而過的機關圖紙分成幾塊區域,以全然的細節方式展現在她的腦海裏。不過一個極短的瞬間,黑眸之中,碎玉琉璃般的幽光滑過,徒留下一片漠然。


    ······


    因為紀飛舟,連清曾經想知道成為天下第一是怎樣的滋味。


    但是,她沒有告訴對方——


    想成為天下第一,未必要打敗天下第一。


    隻因死人是不可能成為天下第一的。


    當然,這必須有一個自身實力的前提。


    否則,要殺掉的人就太多了,會累,也沒有意義。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窗邊的紅色薄紗飄揚輕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後,又擦著一抹白色而過,再次垂落掩下。


    而那道白色的身影,隨著突然而起的清幽簫聲而去。


    她循聲而至,隻見一座小橋橫跨於溪流之上。


    潺潺的流水在從橋下緩緩而過,小魚自在地遊著,粼粼的波光徜徉在光滑的鱗片上,折射出點點耀眼的碎光。不遠處,妖豔繁茂的秋海棠盛放於野外,斑瀾繡姿的葉片引著蜂蝶爭相環繞。


    “褪盡東風滿麵妝,可憐蝶粉與蜂狂。


    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春心付海棠。”


    悠而緩的聲調,隨著簫音在溫暖的日光中輕吟。


    連清走入色彩絢麗的海棠花中,抬首望向憑欄立於橋上的黃藥師。


    簫聲乍停,青年顯然也看到了她,隨即縱身一躍,左足踏著橋欄,借力越過了水麵。


    “別人的心與我何幹?”


    感情的事從來都無法對等,也分不清公不公平,從開始都結束,都不可能受到理智的掌控。所以,別人怎樣,他根本不關心,也無法關心。


    “你該知道的。”


    最深情的人往往是最無情的。


    因為所有的情深都隻用在了一個人身上。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哢嚓——輕撫在白海棠上的手沒有控製好力道,一朵嬌豔欲滴的盛放花朵隨著細莖被折斷而落下。食指擦過凹凸不平的斷痕,被劃出一道細小的傷口,紅色的血珠極快地沁出,灑落到白色的海棠花瓣上,染血的純白,刺眼而又奪目。


    ——你該知道的。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小傷而已。”推拒了黃藥師伸過來的手,連清在食指的骨頭上輕按了一下,原本還在出血的手指,不消多時便停止了。


    止血的最佳的方式,是阻斷運血來源。


    同理,斷情的最好的方式,便是所愛之人的死去。


    女人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嘴角,略顯單薄的笑容似乎隨時都能融化於空氣中。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風流仕途最新章節。”青年上前一步,用最溫柔的懷抱,將她擁入懷中,“無論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我都會為你得到,為你做到。什麽也別想,隻要想我就足夠了。”


    “方才,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我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我也是,所以我們是天生的一對。”


    可是,如果我想要的,是你的命,那麽,該怎麽辦?


    她抬起手臂,環住他的腰,越擁越緊,仿佛至隻要她一放手,對方就會消失不見。


    “你知不知道,如果所有人都是神創造出來的,那麽,你隻是一個失敗品!”


    “缺少了一個正常人所擁有的感情,這樣的你,即使你什麽都能夠得到,也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陳麒的話語迴蕩在耳際,讓本就不熱的心變得更加冰冷。


    養父,我現在擁有了你所說的正常人的感情,但是我卻很想很想殺掉這個令我擁有這種感情的男人。你會不會覺得很失望?


    因為我是真的難以容忍,這個世界上,還能夠存在令我動搖的人。


    越是感覺到他的心意,越是感覺到自己的心意,我就越是想要殺了他。


    ——那是帶著愛意的絕美殺意。


    胸腔裏的血液在沸騰著,丹田裏的內息狠狠地在經脈裏衝撞,強烈的殺意從四肢百骸中無法抑製地流竄而出。


    細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顫動著,連清知道,在黃藥師沒有防備的此刻,以她目前早已恢複所有功力的身手,隻需要抬手一擊,就能夠置他於死地。


    然而——


    手卻不聽使喚地,不斷伸直又彎曲。


    她的殺意是真實存在著的,但是她的身體本能地在抗拒著。


    棲居在內心的兩個敵視的靈魂,相互拉扯,既不向對方示弱,也無法壓倒對方。


    有一瞬間,她真的覺得她不僅僅是她,還有另一個人一同占據了這個身體。


    也好,最完美的戲幕留到最後的時刻才會更加有懸念。


    她隻能對自己這麽說,然後閉上拉牛牛要爆發出來的殺意強行壓抑下去。


    在這之後——


    “藥師,聽好了,這句話,我隻說一次。”


    一生隻會對你,對你一個人,說一次。


    好好地聽著吧,因為十天以後,你就再也聽不到了。


    “我在聽。”


    她的每一句話,他都銘記於心。


    “我愛你。”


    她不是一個失敗品。


    可惜,也成為不了完美的作品。


    作者有話要說:我報名了上海公務員考試,接下來,你們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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