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陶站在後麵看著她慌裏慌張地掏出鑰匙打開門,頭也不迴地把門“嘭”地一聲緊緊關上。怎麽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一樣嚇成這樣,他苦笑,走過去替她把花園的門輕輕合上。


    懷月這一夜睡得並不好,腦子裏翻來覆去迴響的都是姬君冶關於姬君陶的那些話。


    她離婚一年多,雖然身邊的同事朋友包括領導對她都很不錯,喜歡她愛慕她想跟她進一步交往的也大有人在,可是並沒有一個青年男子像姬君陶這樣將一腔赤子情懷坦呈在她麵前。他的憂傷是為了她,他的快樂是為了她。她想起那隻纏了紗布的手腕,雖然他不肯承認,可是小冶的話裏明明暗示著那也是為了她吧?還有那個夜晚,他的愛撫裏有多少感情在其中,她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看著她的目光有多少眷戀與寵愛,這份情,濃到令她不敢正視。她想說服自己這隻是抑鬱症患者的偏執,也許過了一段時間偏執消失激情也會消失,但是至少現在,這份感情令她感動,這份感動卻令她更加驚慌。


    她又一次在心裏盤桓之前斟酌了許久的三個理由,如果他愛她,卻隻想維持一種情人的關係,她肯不肯?如果他願意娶她和她結婚,她怕不怕姬家的門第和他萬一病癒後的移情?更嚴重的問題是,一旦他們結婚了,他一輩子在她身邊,卻一輩子抑鬱症不能治癒,她願不願意過那樣一種時時如履薄冰的生活?哪怕姬家能做到僕從如雲,也總有百密一疏之時,姬夫人不就那樣跳下去了嗎?她商懷月有沒有能力同時照顧好他和豆豆?


    懷月想了一夜,想不出結果,天不亮就匆匆出了門,趕到長途車站坐車前往青山村看豆豆。也許見了豆豆,自己的這些雜念就會摒除,不再被那個男人所迷惑,會一心一意為豆豆找個穩定的生活。她提醒自己,自己首先應該是個母親,其次才是個女人。即便自己喜歡姬君陶,豆豆也不能生活在一個有抑鬱症病人的家庭裏,那會給他的成長帶來陰影。


    姬君冶倒是放下心事一夜好睡,臨睡前她向阿戚再三保證晚上喝的“憶江南”其實不是真正的“憶江南”,早叫雲雲大大減少了酒的含量,不過懷月從頭到尾心神不寧,一點沒看出來那紅黃綠的比例大大地改變了。


    “懷月這個人太單純了,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也就我哥這種傻瓜拿她一籌莫展,換了別人,早就美人在懷了。我今天先是採取柔情戰術,把我哥為她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苦情狀描述了一番,她果然大受感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後來我暗示她我哥因為她情緒不穩傷了自己,她嚇得臉都白了,我看她對我哥也不是全無感覺,要不然也不會那麽一驚一乍,你等著,等她明天想明白了,一準對我哥柔情似水,他們倆要是能成了,我也能安安心心把咱女兒生下來。”


    阿戚笑道:“我這個心理醫生比不上你厲害,等你生完孩子,你就去我的診所上班。現在你告訴我,懷月為什麽不肯接受君陶?你哥哥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有錢有地位,多少女人巴不得地要嫁給他,懷月為什麽不肯?如果說是怕高攀,你的態度、甚至你爸爸的態度都這麽明朗,決不是問題。原因隻有一個,就是她擔心你哥哥的病,即便心裏對你哥哥存了幾分喜歡,理智告訴她做一個抑鬱症病人的妻子是件辛苦的事,需要全心全力的付出,她還有個孩子要照顧,她怕自己做不到,所以放棄。”


    姬君冶一聽,皺眉道:“我也想著這個問題,要不,你去告訴她我哥的病好了?你是醫生,她不信我也會信你吧?”


    阿戚嘆口氣:“現在我們誰說了都沒用,我是你們家什麽人,她怎麽就肯輕易相信我?再說你又告訴她你哥哥割了手腕,這不是明顯表示君陶的病情加重,她更害怕了。”


    姬君冶氣極,“你為什麽不早說,你說了我還會告訴她嗎?寧可說是我發瘋我砍的也不能說出真相啊!我原是想利用她的同情心對我哥好一點再好一點,一點兩點也就好上了,想不到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可把我哥給害死了,他不過就是一時受不了,難道真有復發那麽嚴重?”


    阿戚見她急得眼圈都紅了,趕緊摟在懷裏安慰道:“別哭別哭,你的辦法也未必沒用,懷月是個心腸特軟的女人,也許像你說的,同情一點關心一點,一點兩點真離不開了呢,兩個人慢慢相處,比咱們可了勁兒地勸更有效,所謂日久生情情更堅嘛,慢慢地,她也會了解你哥的病其實沒那麽可怕,你哥在她的關心下心情一好這病說不定就根除了,那不是皆大歡喜嗎?關鍵是要讓他們倆多在一起,你躲我我躲你那得到什麽時候啊,所以你這個時候懷孕就對了,她不是答應你給你做吃的了嗎?總不能就你們倆自己吃吧?到時叫上你哥叫上我,一次兩次,不就成了嗎?”


    姬君冶破涕為笑道:“萬一沒懷上,我就是假懷孕綁個枕頭也得幫我哥把懷月給騙迴家,這個笨丫頭,我今天跟她說了不少我哥的變化,不知她有沒有放心一點,後來被我一嚇,說不定又什麽都忘了。你說他們倆那天晚上要是真的發生點事該多好啊,我們也不需要這麽費勁兒想破腦袋了,直接讓他們去民政局登記得了。”


    阿戚點頭道:“就是就是,說不定小豆豆都有了,比我們還早!”


    所以說心理醫生都是很厲害的,能見常人所未見,但心理醫生也都是很自負的,有些猜想也絕對是子虛烏有。


    兩人說得口幹舌燥心情大好,第二天起來,姬君陶已經神清氣慡地在廚房裏了,見兩人下來,招唿道:“我熬了稀飯,馬上就可以吃了。”


    姬君冶得意地對阿戚悄聲道:“看,我的苦肉計其實也不錯,立竿見影。”走到姬君陶跟前,打開電飯煲的鍋蓋看了看,點頭道:“不薄不厚,正好,哥,看來昨天晚上懷月還教了你一手啊。”


    姬君淘抬腳就往外走,“姬君冶,你是30歲不是3歲,不要亂講話行不行?”


    姬君冶撇撇嘴道:“姬君陶,你是35歲不是15歲,不要臉皮那麽薄行不行?”


    姬君陶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狼狽不堪。


    阿戚想笑又怕姬君陶著惱,隻好一邊咳嗽一邊對姬君陶道:“原諒孕婦原諒孕婦。”


    姬君冶也笑道:“哥,別生氣,我去把懷月叫過來,咱們一塊兒嚐嚐君陶公子親手熬的稀飯,這可是千金難求千載難逢的事啊。”一邊笑一邊跑去給懷月打電話。


    阿戚把稀飯盛出來,隻聽姬君冶正衝著電話道:“你這丫頭,連軸轉不知道累的啊,想豆豆的話下個星期天也可以去的嘛。還一大早自己跑去坐長途汽車,就這麽見外,我們家三輛車可都停在這兒呢。”


    姬君陶把醬菜放桌上,心想,這女人怎麽一個不見又跑掉了。不覺有點喪氣,看著麵前的稀飯發愣。


    “那待會兒我來接你吧,別去擠大巴了,天那麽熱,你雲南迴來才睡了幾個小時,非得把自己折騰出一場病才甘心啊。”姬君冶偷偷瞥一眼姬君陶,果然見哥哥蹙著眉。


    那邊懷月慌忙拒絕道:“這邊還有段山路呢,你懷孕了可不能顛,我沒事,這就到了,我也就是看一眼,等吃了午飯豆豆睡了我就迴來了,要不然我走的時候他哭啼啼的不好辦。”


    “那我讓阿戚來接你,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


    “不用不用,戚醫生難得休息,該陪陪你。”懷月明白了姬君冶的用意,暗暗叫苦。


    “那就叫我哥來,學校放假了,他最閑,看看山裏的景色說不定還能找點兒素材。”姬君冶果然順杆爬,見姬君陶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喝稀飯,促狹地夾了一筷子醬菜放到他碗裏。


    “小冶,誰也不要來,我看過了,下午1點半有趟返迴的車,我到了就買好迴程票,挺方便的。”懷月用懇求的語氣道。她跑到大青山見豆豆就是來為了給自己打氣,如果他來了,不是更泄氣了嗎?


    “商懷月,你給我聽好了,車票你盡管買,反正我哥的車子一會兒就從這裏出發,到時坐哪輛你看著辦,如果還當我們是朋友就不要分得太清楚。”姬君冶說罷擱了電話,對姬君陶得意道:“怎麽樣,這氣勢夠強的吧?丫頭肯定乖乖呆那兒不敢動。”


    阿戚笑道:“你這哪裏還隻是氣勢啊,簡直堪比惡霸。”


    姬君陶看著妹妹不吭聲,想想懷月一向說話細聲細氣的,被姬君冶這麽一吼,可能真要被嚇住了。


    第三十八章


    懷月在縣城下了大巴,轉小中巴到青山村車站,這裏因為這兩年“農家樂”大熱,交通倒也便利,小中巴隨處可見。


    a大這次出來避暑的老教授多,包了好幾個農家旅館,在這裏很有名。讓她沒想到的是,豆豆才來了一個星期,竟然就已經家喻戶曉,幾乎人人都知道那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小豆豆,看了懷月都說:“你就是小豆豆的媽媽呀,長得可真像。”令懷月頗有點母憑子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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