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7-11


    暝幽的生活小打小鬧,雖然磕磕絆絆但也逍遙自在,這是他做莊主時天天錦衣玉食也享受不到的快樂。有時候他真覺得自己挺懦弱的,表麵看上去瀟灑地將莊主之位交給不諳世事的弟弟,實際上不過是將一個燙手的山芋丟給別人罷了。整個種族的壓力,各族間的紛爭,流血、死亡,他受夠了。當他把象征著權利的絳紫劍交給弟弟絳暝璃,刹那間對上他玩世不恭的眼神,“對不起,暝璃。”


    “我想去過平凡的生活,願來生不再生於王侯之家。”戰敗的絳紫山莊莊主揮袖揚起清風,款款走下祭台,留給所有人一個灑脫的背影。


    “哥……不要走!”絳暝璃突然睜開眼直挺挺地從冰冷的地上坐起來,他倚靠在牢房的牆壁上迴憶著夢裏的情景,“願來生不再生於王侯之家……”他喃喃道:“要是老哥知道我這個當莊主的竟然被手下的財務總管關入天牢,他又該笑我沒用了。”


    笙簫打點一下自己的東西,雖然不舍還是咬咬牙把昔日絳暝璃送他的兩枚白玉扳指偷偷塞進守衛的手裏,並央求道:“守衛大哥行行好,我隻是進去給莊主送點飯菜,如今他失勢了卻也是咱們的莊主啊,萬一日後他出來了,您不是也有功嗎?”


    守衛皺眉想了片刻:“也對,快點出來,要是尹總管知道我放你進去,你我小命都難保。”說著領他進了天牢。此時絳暝璃正披散著頭發,雖穿著上等的綢緞卻衣衫襤褸、滿是傷痕。見此情景,笙簫心底湧出一陣疼痛的酸楚,哭著跪倒在牢房前不住地磕頭:“是小的沒用,讓莊主受苦了。”一旁的守衛打開牢門招唿:“趕快進去,抓緊時間,我出去給你們望風。”笙簫千恩萬謝過守衛,趕忙帶著東西進去。


    牢房裏四處陰氣逼人直刺骨髓,沉悶的濕氣伴隨著黴味讓人作嘔。一向錦衣玉食的莊主怎麽受得了如此惡劣的環境。笙簫一邊擦眼淚一邊幫絳暝璃梳理好頭發,又鋪齊被褥,總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


    “哭什麽,小傻瓜,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絳暝璃故作輕鬆地用一貫調侃的語氣說話,反而愈發聽得淒涼。


    “他們對你用刑了是不是?”笙簫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撫過他身上的傷口,“我的好莊主,你就招了吧,五千萬兩的銀子在哪?”


    “連你也不信我是不是?”絳暝璃氣得渾身亂顫,一拳打在凹凸不平的牆上:“我真的隻領了五千兩銀子去修別院,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


    “可現在賬本上記的是五千萬兩!您就是有嘴也說不清啊。”


    “我不知道五千兩怎麽突然變成五千萬兩,”絳暝璃咬咬牙:“一定是尹莫緒搞的鬼,除了他沒人能管賬本。”


    絳紫山莊莊主因私自挪用巨額公款被財務總管關進天牢,這算是天狼族史上頭一迴,一夜之間消息就被傳得沸沸揚揚。現任莊主玩世不恭驕奢浪費的性子本來就遭到許多人的不滿,此事一出,整個山莊更是散了心。仇長老帶頭提議廢掉絳暝璃重新選莊主,慧長老則堅持反對,一來二去,兩派勢力爭鬥地更加激烈,長老院一時間亂作一鍋粥。慧長老不得不派小甲去天嶺村請暝幽出來主持政事。


    對於暝幽來說,平靜的日子每天都過得很快,時光化作指縫中流瀉的清泉,滿滿地充實生命的河海。春風的暖意趕走了冬天的寒冷,脫下冬裝頓時覺得心情也放鬆許多。山下的春天比山上來的要早,氣溫迴升很快很明顯,轉眼間草堂門前的梧桐樹葉吐出綠芽,一撮撮嫩嫩軟軟的綠色輟著樹梢,撅起小嘴親吻蔚藍的天空。


    小甲早早地就在書院門口候著,暝幽隻裝作沒看見,繼續講課,愣是讓他在門口等了半天。本以為他會知難而返,誰曉得這呆子竟一屁股坐在口堵著。放學後暝幽慢條斯理地收拾好東西才出來。小甲早已眼巴巴幹等半日,攥著他的長衫下擺連叩三個頭:“您再躲著不見小的,小的身上就要長草了。如今莊主大難,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暝幽無奈地扶額:“說罷,什麽事?”


    聽完小甲的敘述後,他也察覺到此事非同小可並且絕對有蹊蹺,“能把賬本拿出來給我看看麽?”


    “賬本在尹總管那裏,這可是指控莊主挪用巨額公款的罪證,他怎麽可能輕易交出來。”小甲沒少被尹莫緒欺負,對他早就又氣又恨:“您不曉得,原來您做莊主那會兒,尹總管還不敢有大動作,如今他見暝璃莊主不問政事,可不是越發無法無天了嘛!”


    暝幽長歎一口氣,他自知現在迴去也不會有人肯認他,所以隻同意暗中協助調查此事。


    “你迴去告訴笙簫,讓他明日來見我。”


    笙簫一心惦記著絳暝璃的安危,得到消息後趕緊騎馬趕來。泫月開門時還被這個相貌清秀卻一臉憔悴的少年嚇了一跳,他一進門就跪倒在暝幽麵前:“小的讓您失望了,沒照看好莊主。”暝幽瞅著他原來紅潤的臉頰變得蒼白消瘦,也無責怪之心,反而多了些憐惜:“起來慢慢說。”他將笙簫扶起又親自倒了杯茶水給他。


    “您真是折煞小的了。”笙簫同前任莊主坐在一桌洽談,嘴上說得客氣卻落落大方,絲毫沒有下人的卑賤模樣。


    “莊主的大印呢?還有絳紫劍……”


    “都藏好了,請您放心。”


    暝幽滿意地點點頭:“隻要尹莫緒得不到大印和絳紫劍,他就無法過分為難絳暝璃。”


    泫月倚在門口借著燭光打量這個小廝,年紀不大卻很精明的樣子,但凡暝幽問他的話他都迴答地麵麵俱到。


    這時暝幽突然注意到泫月在看他們,便揮手示意他去休息,泫月心知暝幽不想讓他插手絳紫山莊的事情,也沒有多問,自先睡下了。直到第二天起來發現屋裏已經不見人影,他有些失落地撇下嘴角,攜琴隻身往書院去授課。


    天剛蒙蒙亮,絳紫山莊的牢房冰冷生硬,絳暝璃枕著胳膊在石床上輾轉反側,覺得渾身每個關節都被凍得隱隱作痛,他閉著眼下意識地喃喃喚道:“笙簫,給我拿暖爐來……”良久不見動靜,睜開眼是暗沉的四壁,心頓時悵然地墜下去。


    “這兒不是挺暖和的嗎?還要暖爐?”尹莫緒突然出現,自己拎了一籃菜進去,“莊主這幾日過得可舒服?”


    絳暝璃冷笑不語,明明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仍然不動筷子,尹莫緒笑道:“怎麽?害怕有毒?”說著將每樣飯菜都試吃一邊:“如何?我若想殺你,不必大費周章。”


    “你不敢殺我,殺了我你去哪找大印和絳紫劍?”絳暝璃雖然早已被折磨得身心俱疲,仍擺出一副高傲的王者微笑,抬袖用力一揮,飯菜一股腦傾倒在地:“被蒼蠅碰過的菜,我嫌髒。”


    “你!”尹莫緒恨不得將這不知好歹的小子碎屍萬段,可正如絳暝璃所說,沒有絳紫劍和大印,他根本無法對莊主進行製裁。他憤憤地咬牙:“過幾日看你還狂什麽!”臨行時,尹莫緒將氣全發在守衛身上,把他大罵一通:“別以為你偷放笙簫進來我不知道,下迴再有此事我先要了你的狗命。”


    初春的天陰晴不定,剛入夜天氣就轉涼。天邊淡淡的幾抹青煙似的薄雲慵懶地平躺在沉沉的黑色大床上,天地一片寂靜。尹莫緒因心中不快,一個人對月多吃了幾杯酒,他的脾氣就如暴風雨般來得快去得快,仇長老也不少勸他收收脾氣,但他多以白眼否決。


    借著酒意他也困倦了,進屋脫下外衫正準備熄燈休息,忽見門外一個黑影掠過,他趕緊下床打開門探看:“誰?”四下並無動靜。正待他要關門,不遠處的長廊上一個黑影又翻身出現。尹莫緒趕緊提著劍追上去,那黑衣人似乎並不會輕功,隻是一直漫無目的的左跑右躲。他疑惑著細想,心頭一驚:“不好,中計了!”於是停止追逐迴頭向屋內趕,果然發現自己衣服裏的錢庫鑰匙不翼而飛。


    寂靜的夜裏唿吸聲越來越沉重,笙簫覺得喉嚨幹燥,燥渴難耐。雙腳機械性地快速奔跑著,手心緊緊攥著鑰匙仿佛握著生命的光,他必須得在尹莫緒趕到之前拿到賬本。在錢庫門口張望了一下,確認無人看見後他掏出鑰匙,沉重的鐵鎖“哢擦”一聲尖叫著彈開,他點起油燈小跑著進去。那賬本很新,所以很容易找到。


    笙簫的蒙麵黑布下掩飾不住喜悅的神情,手忙腳亂地把賬本往懷裏揣,突然頸間冰涼,那個令人膽寒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以為你的腿會比我的輕功快嗎?讓我看看你是誰?”尹莫緒眯縫著狹長的眼角,用劍迅速挑開他腦後的結扣,蒙麵的黑布飄搖落下,此時笙簫早已嚇得站不住腳,雙手仍緊緊護著胸口的賬本,背對著他。“把臉轉過來讓我瞧瞧,我猜你是……”察覺到頸間突然一陣涼意,尹莫緒垂下眼看見自己的脖頸間突然出現一把銳利的寒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另一個黑衣人站在尹莫緒身後,手中的長劍緊逼著他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情況很怪異,笙簫被尹莫緒挾持著,而尹莫緒又被另一個黑衣人挾持著,三人一時間僵持不動,時間仿佛被一雙大手扼製住喉嚨,連唿吸也停止了。


    “把劍放下讓他走。”黑衣人的口氣很有威懾力,寒刃又向尹莫緒頸間的肌膚深陷一分。尹莫緒冷笑,緩緩垂下手中的劍,於是笙簫抱起賬本飛速離開。就在那瞬間尹莫緒突然轉身,揚起劍與黑衣人廝殺起來。鋼鐵劇烈撞擊碰擦出火花,一來二去之間交手已不下幾十迴合。他自覺敵不過黑衣人的猛烈攻勢,便怏怏逃出錢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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