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21


    夜很黑。


    漁夫盧老大望著剛從水裏拉出空蕩蕩的漁網,夾雜著星星點點的小魚小蝦,清冷的月光被魚蝦光滑的鱗片反射進他眼裏,一點一點,微弱稀少的刺眼光芒。


    “唉——”盧老大長歎一口氣,嗬出一團濕熱的白霧消散在空氣中。冬天是漁家最難熬的日子,往往撒開漁網苦等一天也收獲甚微。他心想這幾日的酒又喝不成了,沒魚沒錢,迴去定要挨妻子的罵。收好漁網,將可憐的幾條小魚倒進竹簍,踏著小路走進沉沉的夜色裏。


    四周一片漆黑,遠方的山穀中迴蕩著猿猴的鳴叫聲和寒鴉的哀啼。盧老大雖然沒提燈籠卻如履平地,畢竟這條路他走了幾十年,就是閉著眼也能走迴家。漸漸地,他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女子悲悲切切的哭泣聲。盧老大不由得加快腳步,隻見小路中央橫著一塊大石頭,有個白衣女子坐在石頭上掩麵哭泣,削瘦的雙肩因悲傷而上下微顫,披散的黑發在風中飛揚。


    “我不記得這條路上有石頭啊?”盧老大疑惑著加快腳步,暗自揣度這裏頭恐怕有蹊蹺,不免心生寒戰,也不敢搭理白衣女子,趕緊側過身繞過石頭繼續前行。


    恐怖的事情發生了。盧老大還沒走幾步,前方又出現一塊石頭,那個白衣女子依舊坐在石頭上掩麵哭泣,仿佛不曾移動過,倒像是盧老大又走迴原點。


    他害怕了,雖然打小就聽說過許多村裏頭的靈異故事,他也不是膽小之人,但當自己真實遇到,還是被巨大的恐懼籠罩了。盧老大再次繞過石頭後拔腿就跑,背後的哭聲漸漸消失,正當他鬆了口氣,赫然發現前方的石頭上麵坐著一個白衣女子!此時那女子已經停止哭泣,白色的長袖遮住臉默不作聲。盧老大則因驚嚇而雙腳哆嗦,走不了半步,仿佛被釘在地上一般,隻能瞪著驚恐的雙眼望著她。


    “公子怎麽不理奴家?”白衣女子忽然緩緩開口慢慢轉過臉來——竟是一張長滿土黃色絨毛的黃鼠狼的臉!


    隻聽盧老大慘叫一聲昏到在地。


    第二日,小鎮邊的荷花蕩上浮起一具男屍,屍體已經被水泡得浮腫,漲得像個白饅頭,脖頸處有被撕咬的血痕,露出白森森的頸骨。更驚人的是,屍體全身**,心髒被掏出,胸口拳頭大小的紅色窟窿刺激著每個目擊者的神經。


    接下來的幾天由發生幾起相似的漁夫死亡事件。


    話說暝幽一行人因錢老板的盛情招待,在京城多待了一段時間,迴到小鎮時已經是元宵節十日後的傍晚。林文枋背著鼓鼓囊囊的行李,遠遠看上去像背了個龜殼。暝幽和泫月雖不言語,但都心知肚明,彼此也隻是相視而笑。


    迴來的路上林文枋好像不大自在,一直憋紅了臉偷偷瞥著暝幽,幾欲張嘴說什麽又閉上嘴,快到荷花蕩時,林文枋再也忍不住扯了扯暝幽的袖子小聲懇求道:“我林某人從不求人,你就當幫兄弟一迴,見到何姑娘少說點話。”


    “少來稱兄道弟的,我兄弟可比我還會討姑娘歡心。”暝幽故意調侃,腦海中浮現出絳暝璃那小子玩世不恭的樣子,也不曉得絳紫山莊被他折騰成什麽樣子了,不過有慧長老和笙簫的協助應該不會出多大岔子。


    夕陽的餘暉細灑在空無一人的荷花蕩上,泛起粼粼水波,水底仿佛沉了金燦燦的金子,閃動著金黃色的光芒。三人在河邊等待,影子在身後被拉長相連到一個焦點,倒是意外溫暖的畫麵。林文枋四處張望著尋找何小荷的身影,神色掩飾不住的焦急。


    “連個漁夫都沒有,看來我們要露宿野外了。”暝幽伸了個懶腰索性在湖邊坐下,一副慢條斯理的悠閑姿態。一旁不做聲的泫月也不耐煩地打了個嗬欠。


    這時一個腦袋突然從河對岸的枯樹叢中探出來盯著三人望了會兒,方才跑出來,一邊用銀鈴般的嗓音喚著“暝幽公子”,一邊跳上船快速搖著櫓向河對岸駛去。


    剛上船坐定,暝幽問道:“漁家可都早,怎麽這時候就不見人影了?”


    “我還是偷跑出來的,”何小荷將這幾日小鎮裏發生的靈異事件一一細述給他們聽,又補充道:“旁人在黃昏前就早早迴家了,我是掛念著公子們,才每天偷跑出來看看你們到了沒有,生怕你們搭不到船。前幾日連跑了幾迴都沒有碰到,可巧,這迴不是遇到了嘛。”


    “難為何姑娘了……”還沒等暝幽說完就被身邊的泫月用胳膊肘搗了一下,示意他注意林文枋青白的臉色。暝幽強忍著笑意,抬手對林文枋做了個“請”的姿勢,他才紅著臉從包裹裏掏出一個荷花樣式的花燈遞給何小荷,“這是花燈……我的意思是……看到了荷花就想到何姑娘了。”


    “多謝你的花燈,以後荷花蕩冬天也有荷花了,”何小荷接過花燈看了看,又瞅了瞅眼前這個臉紅到耳朵根的呆書生,覺得他也挺可愛的,不禁笑道:“你真有趣!”她把花燈掛在船頭,花燈懸在河麵上隨船輕搖,像極了春風拂動的荷花。


    “哪裏哪裏,在下隻是盡綿薄之力,隻要何姑娘喜歡就好。”


    之後二人又交談了幾句,林文枋也不似先前那般拘謹,加之暝幽很配合地閉上嘴,二人聊得也投機,但話題總圍繞在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靈異事件上,難免氣氛有些陰沉。當何小荷跺著腳氣憤地抱怨道:“都是不知哪個混蛋扯了村口的黃符,天嶺山上的妖精才跑出來作惡”時,暝幽的心頓時沉了下來,似壓著千斤重的石頭。那夜他親手撕光了所有的黃符,扯斷繩索……暝幽很不自然地幹咳幾聲,心想著一定要把此事查清楚,萬一是自己惹下的禍,那罪過可就大了。


    林文枋努力地為自己的村子開脫:“要是天嶺山有妖精,也必先害到天嶺村的村民,怎麽迴你跑到鎮子裏作惡呢?”


    “天嶺村裏頭有人嗎?說不定都是妖精,否則怎麽可能安然無事!”察覺到三人臉色都不大好看,何小荷以為他們都怕了,就換了個輕快的語氣安慰道:“不妨事,現在道姑僧人們已經重建結界,比先前的還結實呢,出來逃出來的一個,估計不會再有其他妖精出來。”


    三人在鎮上的客棧住下,聽見最多的還是掌櫃的抱怨:“挨天煞的,也不曉得是哪個兔崽子破了黃符的法力,弄得我們整天擔驚受怕,連生意都做不好,天沒黑就得關門!”掌櫃的一邊小聲咒罵一邊給暝幽拿房牌,轉嗔為喜,笑吟吟地對著他難看的臉色:“客官要幾間房?”


    “三間。”暝幽硬生生迴答。


    “兩間,”泫月早就發覺他有些不對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平時我們都是住一起的,怎麽今天要分開睡?”


    林文枋注意到掌櫃的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拌嘴的暝幽和泫月,他連忙拿過兩張房牌,很是尷尬地地說:“兩間好,兩間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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