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19


    途中這個危險的小插曲催促著四人去京城的腳步,馬車碌碌地在平鋪著細碎石子的路麵上顛簸,暝幽在前麵駕車,另外三人坐在車裏,錢老板和林文枋倒是出乎意料地談得來,一些生活瑣事竟然也能讓他們聊得興致勃勃。


    泫月隻是默默聽著並不插嘴,畢竟身為妖精他無法理解也從未體會過人類真正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他漫不經心地撩開窗簾歪著腦袋看暝幽好看的背影。有情人之間似乎有種常人沒有的羈絆和感應,暝幽突然迴頭,墨綠的雙眸笑吟吟地在泫月姣好的麵容上打了個轉。感受到對方自鳴得意的目光,泫月立馬冷下臉裝出一副“快趕車”的命令模樣,然後迅速放下窗簾遮住臉頰的緋紅。


    “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林文枋無意瞅見他泛著淡淡紅暈的臉,順口關切地詢問。泫月連忙搖手表示自己沒事,理了理衣領正襟危坐,恢複往常懶懶的表情。


    我這是怎麽了,隻是被他看了一眼而已,怎麽竟慌張起來?泫月聽著自己尚未平複的快速心跳,不甘示弱地狠狠咬牙,總覺得自己好像栽在那小子手裏了。他知道暝幽的真實身份,自識一個妖精是無法與曾為王者的天獸相提並論的,雖然如此,心裏還是多少有些顧忌。的確,暝幽法力高強,又諳熟人情世故,看似儒雅實則狂野殘暴,他的城府就如同他墨綠的眸子一般深不可測,泫月所認識的暝幽不過隻是他本性的冰山一角,但泫月寧願暝幽永遠是草堂裏那個被他氣得隻會跺腳然後指著自己鼻子嗬斥“小畜生”的青衣書生。這也是為什麽泫月願意拚了自己的性命去對抗整個山寨也不讓暝幽插手的原因。


    “至少目前還是他。”泫月抬起手支著腦袋笑笑,不知自己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又趕了大半天的路程,四人終於到達京城。錢老板執意要請三人去家裏做客,還熱情地招唿道:“諸位公子想住多久都可以,寒舍雖不闊氣,但還是略有薄財,定把諸位服侍地舒舒服服。”


    說“略有薄財”絕對是錢老板自謙之辭,他的宅邸足足有六個草堂那麽大,另附園林,估計連地方知縣的宅邸都難以與它相提並論。就是這樣一個奢侈的庭院,在外頭看來並不華麗,裝飾地和普通百姓家一樣平凡,隻有進去的人才見識到裏麵的別有洞天。


    對此錢老板解釋道:“朝廷苛捐雜稅,尤其對商人更是剝削,生意做得越大越是遭殃。商人子弟還不能參加科舉做官不能穿絲帛,灌著一身錢財無處用。這年頭誰不難呢?”


    後來錢老板的妻兒聽說他迴來,趕緊打扮一番匆匆出來相會。錢夫人牽著十六歲的大女兒珠兒,一手抱著年僅兩歲的小兒子寶兒,淚眼婆娑地一頭紮進錢老板的懷裏,嘴裏還不忘抱怨:“你個挨千刀的,一年多不迴來,我都以為你死在外頭了呢!”


    “我確實差一點就死在外頭了。”錢老板安慰地拍拍妻子的背,又接過寶兒抱在懷裏。寶兒年紀小,一年多沒見著親爹,自然記不得,耷拉著嘴角“哇啦”一聲哭起來,肉嘟嘟的小手推搡著錢老板胡子拉碴的臉。錢老板一邊做鬼臉逗笑一邊哄道:“都是爹爹不好,爹爹以後多陪陪咱的小寶兒。”


    泫月在一旁默默看著一家團圓的感人情景,不由得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因而倍加思念泫花,別過臉暗自傷感起來。


    明日才是元宵節,暝幽閑來無事,便帶著泫月出去閑逛。臨近佳節,大街上的人比往常多出很多,原本就不寬敞的馬路早就被大大小小的各色路攤和行人堵得嚴嚴實實。頭一次進京,麵對熙熙攘攘的人群,泫月顯得有些慌張。暝幽適時地把手遞給他:“拉著我的手,仔細別走丟了。”泫月馬上白了他一眼:“不用。”


    “假正經。”暝幽撇撇嘴,卻從袖中伸出竹扇碰碰他的手指:“你握著扇頭,我握著扇尾,這樣總可以吧?若再不肯,你丟了我可不尋你。”


    “誰要你尋了,”泫月嘴上仍是冷硬著,手卻緊緊攥住扇頭:“大冬天竟然還帶扇子。”


    “不是有人不肯拉我的手麽,不帶扇子怎麽行。”


    牽著竹扇仿佛握住彼此骨節分明的手,暝幽稍稍居前,用身體擋住行人偶爾不經意的碰撞,留給身後人一個脊背的寬闊。


    二人路過一家名叫“玲瓏閣”的珠寶店時,暝幽順眼看了一下泫月的發束,僅用一條簡單的青紗綁著,於是他想起泫月的骨簪早在之前為了做記號就被跌碎,便折進玲瓏閣,打算買一個新的簪子。


    “老板呢?”


    “哎——來了。”一個中年的大娘打著簾子從耳房出來,一見是兩個相貌英俊的書生,倍加眉開眼笑地招唿道:“當家的不在,二位公子若不嫌棄,我來幫幫忙。”


    暝幽掃視櫃台上的飾品,金的銀的瑪瑙的都有,不是太劣質就是款式庸俗,於是毫不掩飾地皺眉表示不滿意,“你們這裏就這些東西?”曾是莊主的他見過奇珍異寶無數,自然分得清優劣,“有沒有簪子?要最好的。”


    “有的有的,不知公子是自己戴還是送給別人啊?”大娘邊應和邊俯下身去翻箱倒櫃,暝幽瞥著泫月,故意用討打的調笑腔調說:“是送給我家娘子的。”早已準備好接受襲擊的胸脯果然迎來了泫月的小拳頭。


    “找到了!這肯定是值錢的,我家掌櫃的平時都拿鎖鎖著。”不久,大娘果然從箱子裏捧出兩支玉簪遞給暝幽看,隻見其中一支通體晶瑩白如新雪,簪尾雕鏤著玉兔望月的圖案;另一支則白裏透青,雖然沒什麽花樣,卻清冽簡潔,簪身那若隱若現的青綠像極了水波微漾的湖麵。暝幽點頭:“果然是寶貝,”轉而問泫月:“喜歡哪個?我看都不錯,要不都買了吧。”


    “何必花閑錢,”泫月握著兩個簪子打量,見著白裏透青的玉身很是喜愛,便拿起那支沒有花樣但很獨特的玉簪,“就這支吧。”


    暝幽付了錢,非要親手幫泫月插上玉簪,趁機俯身在他臉上偷親一口。大娘正埋頭收拾東西並沒有看見,隻聽聞暝幽邊叫喊著邊追出店去:“生氣了?逗你玩呐,這裏人多別亂跑。”


    終於盼到元宵節,一大早錢老板就吩咐自家廚子做了湯圓和餃子。泫月第一次吃元宵,握著筷子好奇地挑撥著碗裏白白圓圓的小丸子,覺得它們像珍珠一樣漂亮。暝幽好笑地拿過他手裏的筷子並將自己的勺子遞給他,“別玩了,用勺子吃。”


    此時乳母把寶兒也抱了出來,那孩子剛滿兩周歲,牙牙學語的年紀,握著小勺子在碗裏撈魚似的亂搗,眾人也不怪,嗬嗬地樂了一陣。


    臨近黃昏時,錢老板偕同妻兒與暝幽他們一起去看花燈。寶兒被錢夫人抱在懷裏,伸手去拉旁邊的泫月的衣服。泫月朝他看,他也瞪著水汪汪的無辜大眼朝泫月看,粉嘟嘟的小嘴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說些什麽。錢夫人笑道:“看樣子寶兒很喜歡你呢。”聽聞此言泫月也笑了:“夫人若是放心我,不妨讓我抱抱小公子,夫人也好休息一下。”


    的確是抱著孩子走累了,錢夫人點點頭將寶兒交給泫月。泫月顯得很小心,學著錢夫人的手勢把孩子抱好,寶兒很高興的樣子,伸手握著泫月的幾縷頭發當玩具玩。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泫月突然轉過臉望著暝幽,臉頰因欣喜透出淡淡的紅暈。


    “嗯,很平凡卻很快樂對不對?”


    “感覺……很奇妙。”泫月迴憶著從早上一家人吃飯到現在的短暫美好時光,心底升騰起融融的暖意,“總之,家應該是個好東西,謝謝你帶我來這裏。”寶兒似乎能聽懂他的話,伸出小手撫摸他瘦削的下顎,倒像是在安慰這個沒有家沒有親人的落寞少年。


    “泫月,其實一直以來你都不是一個人,”暝幽眼裏滿是關切和期許:“什麽時候你能把我當成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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