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樣的太平,賀蘭敏之忽然覺得很頭疼。按理說,五六歲的小姑娘,還是皇帝皇後的掌上明珠,太平愛嬌的模樣才該是正常的。可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從見麵起,太平就是一副文靜的模樣,賀蘭敏之竟是覺得還是裝小大人的公主更正常些。


    如今看著眨巴著眼睛,直直看著自己的太平,賀蘭敏之眼底閃過猶疑,還是忍不住歎道:“公主這話,可不能隨便再對旁人說。”


    太平抿著嘴就笑了,白嫩的臉上帶著一個小小的酒窩:“我知道啊,不過你是表兄,不算旁人吧?”她篤定地點了點頭,一副天真的模樣,隨即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南唐是怎麽迴事呢?”


    見狀,賀蘭敏之在心裏又長歎了一口氣,暗歎果然還是個小孩子,自己和她計較什麽?他心裏因為武後而對太平升起的隔閡疏離也散了不少。


    賀蘭敏之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神色疏懶道:“南唐也不是什麽大秘密,一打聽能有一堆傳聞。”他轉頭看向太平,一直輕佻無狀的眼神裏竟是帶著三分認真,道:“不過,公主要想知道的話,還是讓陛下或皇後親自告訴公主才好,旁人說了,不免落個多嘴多舌的罪名。”


    太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思揣著迴去悄悄問母後,終於不再糾纏,轉而道:“你說前麵的亭子裏有金翅鳥?那是要怎麽玩的?”


    賀蘭敏之臉上終於又帶上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對,有金翅鳥。本來黃山那兒也是有的,不過南唐那位喜歡,弄得南唐來的金翅鳥調教的比本朝的更好些,玩法也更多。走,表兄帶你去瞧瞧。論起玩,還真沒我不知道的。”


    與此同時,韓國夫人的住所,之前還被武則天提起的賀蘭敏月,正坐在武順的病床前,美豔的臉上染著擔憂。


    武順原本嬌媚的容顏如今就像是漸漸枯萎的花兒一樣,帶著不祥的灰敗:“敏月啊,你姨母不是喚你們兄妹……咳咳,咳咳,你快去吧,我這兒沒事。”


    “母親,別說話。”賀蘭敏月側著身子給武順順氣,素手端起一旁的茶杯,放到武順嘴邊,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著。


    可武順還是滿臉焦急地看著她,用眼神催促著。


    賀蘭敏之終於不悅道:“哥哥去了,還不行嗎?不過是個小丫頭,還得我們都湊過去捧著她不成?母親都病了,也不見皇後派個禦醫,如今倒是要我們去哄她女兒玩了!”


    武順被女兒的話弄得大驚失色,顧不上就在嘴邊的茶杯,當下急急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你姨母是皇後!沒有你姨母,我們如今的日子還不知怎麽樣呢!你怎麽能……?”


    怎麽不能?她還想抱怨抱怨陛下呢!當初陛下和母親廝混的時候甜言蜜語,如今母親病重也不見陛下問一問……當真薄情!


    賀蘭敏月滿心的憤懣,可看著武順如今滿臉病容的模樣,也隻能暗暗生悶氣,不敢再多說什麽刺激到她。


    賀蘭敏月深知自己母親的性格,不甘不願地放下杯子,恨鐵不成鋼地瞥了武順一眼,便是妥協道:“好了好了,我去還不成嗎?你別急,女兒還不傻。”


    話語落,她終於還是站起身,往外走去,隻臨出門前,還半是氣惱半是擔憂地迴頭看了眼韓國夫人。


    有種人就是能把生氣都弄得像是嬌嗔,一顰一笑都是輕佻的風情。


    這種嬌媚能讓男子心軟憐惜,卻隻能讓女子嫉恨。


    太平抬頭看見挑著簾子、倚著欄杆的賀蘭敏月,心裏便有些不自在。而斜睨著亭子裏玩得開心的兩人的賀蘭敏月,心裏恐怕也不自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帶著冷意,看向太平的眼神也是帶刺的。


    賀蘭敏之轉頭笑看著自己的妹妹,溫聲道:“怎麽不進來?”


    賀蘭敏月噙著笑,看向太平,語氣含酸:“哥哥和公主玩得正開心呢,我來的可不是時候。”


    太平的手指還沒從牛皮小鼓上撤下來,聞言,扣起手指便是輕輕敲擊了幾下鼓麵,聽著那節奏輕快的咚咚鼓聲,笑道:“是表姐?長得也很好看呢。”


    她語氣真誠,就是賀蘭敏月的臉色也不禁緩了緩。可下一刻,就見太平轉著小腦袋,在賀蘭敏之和敏月之間來迴看了幾遍,似是在對比兄妹兩的容顏,片刻後,還歎道:“不過,還是表哥更好看些。”


    賀蘭敏月的臉色瞬間一黑。


    兩人間的交鋒,賀蘭敏之會不知道?他意興闌珊地把手裏的鼓扔到一邊,伸手理了理衣衫,作勢要起身,嘴上卻是反問道:“哦?公主緣何覺得我更好看?”


    太平歪了歪頭:“感覺。”


    賀蘭敏月當下笑了起來,掩嘴輕笑的風情像足了他們的母親:“我比不上哥哥,那比之皇後,誰又更美呢?”


    此話太過,太平嘴角的笑斂了斂。因著武後的緣故,就算表兄表姐對她一開始都不怎麽親近,她也沒放在心上。她相信自己的母親,既然會帶她來,那外祖母家便是自己人,自然是可以親近的。


    無聊慣了的太平,對能陪她玩的人,還是很歡迎的。可是,賀蘭敏月這話,卻已經不是拌嘴的程度了。她的心情像是被慢慢放進了溫吞吞的涼水裏,看向賀蘭敏月的眼神也銳利了不少。


    那眼神簡直不像一個孩子該有的。


    站起身的賀蘭敏之微微向前走了兩步,正好為賀蘭敏月擋住了太平的視線,背對太平的目光,警告似的瞥賀蘭敏月一眼,示意她莫要失言。


    太平敏感地察覺到了微妙的氣氛,也扔了小鼓,站起身,故作不解道:“啊呀,表姐做什麽這麽認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春花秋月,各得人心嘛。多看看好看的東西,還能洗洗眼。”


    亭子裏的氣氛頓時一鬆。


    太平重新揚起了天真懵懂的笑看向賀蘭敏月,繼續道:“表姐不用不高興的,雖說表兄更好看些,但我偶爾也願意多看看你的。”


    賀蘭敏月氣惱地“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迴宮的馬車上,武則天攬著小小的太平,詢問道:“今日玩得可開心?”


    太平窩在武則天懷裏,嗅著母親身上令她安心的氣息,睡意便是有些上頭,隻道:“還好。”


    武則天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心裏轉了好幾個彎,卻依舊柔聲詢問道:“母後聽說,敏之陪你鬥金翅鳥了,可是輸了,不開心?”


    “嗯,輸了。”太平輕輕蹭了蹭武則天,聲音帶上了些微的鼻音,“表哥讓著我,我還是輸了……不喜歡被讓著。”


    不喜歡被讓著,太平這話得武則天的意,她眼神都暖了暖,隻道:“迴宮後,母後讓人給你送幾隻去,多玩玩,下次就不用讓人讓著了,好不好?”


    “好。”太平從武則天懷裏鑽出來,伸手揉了揉眼睛,散了點瞌睡,道:“其實我不太喜歡玩這個,羽毛亂飛什麽的。”她扁了扁嘴,道:“母後,我看上父皇的那把弓了,我想學打獵!”


    看著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太平,武則天無奈道:“那是你父皇最喜歡的弓,可不是你能玩的。”她看了眼撅起嘴的太平,道:“再說,你這小胳膊拿得動嗎?”


    太平偷偷捏了捏自己軟綿綿的胳膊,喪氣道:“那母後比著父皇那把弓的模樣,給我打把小弓,好不好?我就喜歡那弓,看著真好看。”


    武則天輕笑道:“母後還道太平是真的想學打獵呢,其實就是看著那弓好看,是不是?”


    太平臉紅了,撲到武則天懷裏,便是撒嬌道:“母後~我會學的,給我打一把弓吧,好不好?”


    武則天被她扭得心裏全是熨帖,還有什麽不答應的?當下道:“好好,你先學會騎馬,母後就給你打把小弓。”


    得了允諾的太平,興高采烈地迴了自己的寢宮,隻在進屋前,對著送她迴來的武則天笑說了一句:“母後,你是最好看的,我最喜歡你了。”


    晚上,近日因著長孫太後的緣故很少到武則天這兒歇息的李治,看著久日不見的皇後,竟是真心開懷的樣子,驚訝道:“媚娘這是有什麽好事嗎?”


    武則天笑看了李治一眼:“哪有什麽好事?”


    李治被她那一眼看得心裏一癢,武則天年紀不小了,這種模樣可是少見。他舒緩了神色,伸手拉過武則天的手,道:“媚娘今兒笑得可真好看,怎麽會沒有好事?是不是前線有捷報?還是……”


    武則天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些,看著李治,嗔怪道:“沒有,都沒有,我就是高興。”她嘴角噙著笑,眼神柔和,輕聲道:“今兒太平和我說,她最喜歡我了。”


    李治一愣,隨即放鬆地笑出了聲:“太平說的?她說最喜歡皇後了?”


    武則天故作不滿地看著李治,道:“怎麽,難道不行嗎?我自己的女兒,最喜歡我,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應該。”李治笑得收不住,“前兒她磨著朕想要那套三國的皮影,朕沒答應,太平最喜歡的人就變成皇後了,哎——”


    他轉過頭,看向侍立一旁的大太監,笑道:“去,把那套皮影給公主送去……”他又看向武則天,像是故意的,笑道:“明兒,太平肯定也能對朕說,她最喜歡父皇了,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入v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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