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落,房遺直便已站起了身,當下幹脆利落地告辭離去。


    高陽也不多言,她自然能看出房遺直臉上隱隱的激動之色。就是高陽自己,也不免生出一點妄念:魏王也倒了,就算李世民已經下旨召廢太子迴京,但還未下旨複立太子……李恪能不能上位?


    當意識到這一個念頭,高陽也是心緒一陣翻滾,但下一刻,她便是捂住了心口,倒吸了一口涼氣兒:太危險了,這個念頭太危險了!她會這樣想,旁人未必不會這樣想。可是,複立太子的事是李恪提出來的,出爾反爾是小人啊。


    她相信李恪也不會輕易妄動,但架不住下麵的人心貪婪啊。齊王不就是個例子?當初李祐難道真的想造反嗎?可形勢卻逼得他不得不造反!下麵的人攛掇,李世民的疑心,就算沒那個心思,有時也讓人無路可走。


    想到這,高陽都有些坐不住。她煩躁地踱著步,有心想去找李恪,但理智卻提醒她:她明白的,李恪會不明白?


    李恪當然明白。他雖說沒料到魏王泰會如此沉不住氣,但也算到最晚到複立太子時,李泰一定會出昏招!赴任益州、戰場曆練,諸皇子中怕再沒人比他懂得蟄伏與出擊了。是以,第二天的朝堂,除了李世民宣布對魏王泰的處罰,李恪再一次上奏,請求複立太子!


    若說之前,李世民還心存猶疑,那麽現在,魏王的舉動已經讓他明白,太子之位的空懸會讓諸皇子掙得你死我活。但是複立太子……承乾真的能擔起太子職責嗎?廢太子以前的行為讓李世民心裏不免遲疑。他隻留下一句“待議”,便下了朝,卻下旨讓李恪去迎承乾迴京。


    “你去?”知道這事的高陽心裏慌得很,“父皇讓你去?為什麽不讓晉王去?”


    李恪心裏也有些擔憂,但麵對高陽,卻還是安撫道:“沒事的,承乾大概已經走到半路了,我去迎他,很快就迴來。”


    高陽咬了咬下嘴唇,忽然輕聲道:“我就擔心……黔州是不毛之地,大哥已經在那兒呆了近三年了,身體必定不好,若有個萬一……”


    “都會算到我頭上。”李恪接了話,語氣也略顯沉重,“不管如何,父皇下了旨,我就得去。”他吸了口氣,忽然笑道:“也許什麽事也不會有呢?如今隻要我約束好手下的人,誰敢去動承乾?高陽,別杞人憂天,輕輕鬆鬆等我迴來就是。”


    高陽扯了扯嘴角,道:“長安這裏,我會幫你盯著九哥的。”


    李恪一愣:“晉王?”他皺眉道:“你覺得他會出手?”


    看著如今一點也不擔心李治有危險性的李恪,高陽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可是,她就是擔心啊,隻要李恪一天不是皇帝,李治就有可能是下一任帝皇。她是不在乎李恪地位如何,但這件事上,若有差錯,李恪必定遭到攻訐。


    她看了看李恪,眨了眨眼,忽然道:“白虹貫日,兇兆,預示女主昌,有女武代王……武代李興。”


    高陽突然說了這麽一串,李恪一頭霧水:“‘武代李興’?”他重複了一邊,皺眉道:“這是什麽?你哪兒聽來的?”


    高陽心虛地撇過頭,哪兒聽來的?她要怎麽說?後世聽來的?


    也怪李世民瞞的好,得到這個預言時就下令毀了書冊,又封了一幹人的嘴,外頭竟是沒一個人聽說的。就連高陽,也還是依稀靠著上輩子的記憶。


    她抿了抿嘴,扯著李恪的手,道:“別管我哪兒聽來的,我就是知道,那個人是武媚娘,九哥喜歡她呢。”


    李恪也皺眉了,他立馬就想到這個武媚娘如今正好在晉王身邊。他雖不太相信這些預言之類的,但看著高陽似乎很相信的樣子,李恪隻好安撫道:“咳,要是這樣,我離開長安這段時日,給你留些人,你讓他們去盯著晉王。”他勾了個笑,語氣也輕柔道:“三哥的安危可就指望妹妹了!”


    高陽被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隻覺得兩頰有些微微泛熱。也知道李恪這是哄著她呢,換了別人,他說不得就丟下一句妖言惑眾,別說派人盯著了,估計轉頭就忘,根本不會放心上。


    高陽歎了口氣,眉宇間有了幾分無奈。她已經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沒用,她就算是穿越的又怎麽樣?上輩子學的,如今基本都沒用,反倒是偶爾看得野史還有些大方向的指導作用。在大唐活了十幾年,又一直被“保護”著,有些小聰明,卻什麽也幫不上李恪的忙。


    她神色怏怏地把頭靠在李恪肩膀上,伸手環住了李恪的腰,小聲道:“三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李恪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撥了撥高陽額頭的發絲,寵溺道:“很有用,高陽一直都很好。”


    高陽心裏淡淡的憂愁還沒維持幾分鍾,就被李恪的話打散了。她嘟著嘴,手指點了點李恪,不滿道:“就哄我呢。”


    “沒哄你。”李恪抓住高陽的手指,輕笑道,“你會擔心我,三哥很高興。你看,你會給三哥出謀劃策、會安慰三哥、會對三哥笑、會和三哥撒嬌……”


    “前麵還說得過去,後麵的算哪門子的有用啊?”高陽被李恪說的都有些羞惱了,撒嬌耍賴都是有用?偏偏李恪還說的滿臉認真。


    李恪也的確很認真。他從不覺得高陽一直擔心他、為他謀劃是好的。他了解高陽,那樣的性子,高傲地像是遨遊九天的鷹,不愛受束縛,不喜歡低頭,更不屑於算計,愛較真,性子也真。她會算計,隻是不喜歡而已。既然她不喜歡,他就不該讓她為了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


    當然,李恪也知道高陽這會兒隻是在撒嬌而已,當下就給了高陽一個公主抱,笑道:“既然這樣,高陽就替三哥做點有用的事吧……”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環著自己脖子的人,就往後頭走,“給三哥搓個背,怎麽樣?三哥離京後,怕是有段時間洗不上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了。”


    高陽本來不擔心的,不就是搓背嗎?上輩子又不是沒見過三伏天裏光膀子的人。但是,當李恪當著她麵開始脫衣服的時候,高陽的臉開始燒了,眼睛瞥來瞥去就是不敢看前麵的人。眼見著李恪脫到裏衣了,高陽刷的站起身,故作坦蕩道:“我去給三哥找換洗衣服!”


    說完,徒留李恪一人散亂著衣衫站在浴桶旁。李恪伸手鬆了發髻,看了眼就在浴池邊放著的一疊幹淨衣衫,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隔日,李恪就出發了。但承乾迴京車架的行駛速度比他預計的慢,別說半路,至今連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沒有走過,而承乾的身體情況也比預計的糟糕,迴長安的行程隻能一拖再拖。


    李恪也不含糊,當下寫了折子把實情上報。


    廢太子迴京的行程又拉長了。


    高陽也沒閑著,李恪離開前當真給她留了人手,她自然也真的派人去盯著晉王府了。但她這兒還未得到什麽消息,長安城裏倒是開始流傳一段童謠了——


    唐中弱,有女武代王。


    一開始,童謠流傳的並不廣,但半月內卻悄無聲息地傳遍了長安,又開始傳向外界,這速度就有些驚人了。等到人們開始驚醒的時候,已經查不到源頭、也說不清楚是怎麽傳出來的了。


    天牢裏,已經被判了流放均州的李泰,衣衫襤褸地坐在草垛上,手裏一條一條撕著四書五經。


    李世民一身滾龍常服,披著披風走進天牢,隔著欄杆看著李泰,沉聲道:“你這是什麽樣子?”


    李泰目光呆滯地撕著書籍,聞言,抬手就往嘴裏塞了一張紙,嚼吧嚼吧。


    李世民看著他這個樣子,半晌無語,良久才道:“朕知道你不服氣,但玄武門是你能硬闖的地方嗎?均州土地富饒,朕本就預備著給你當封地,你去那兒也是不錯,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李泰終於轉頭看了眼李世民:“我有什麽不滿意的?”他歪頭看向李世民,語帶哭音道:“本就是預備給我的封地……嗬嗬嗬……哈哈哈哈——”


    李泰的笑聲淒厲,李世民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李泰眼含熱淚地看向李世民:“父皇從來不曾想過要讓我當太子,是不是?興建文學館,入住武德殿,父皇給我這麽多榮耀,卻不是要我當太子……那你為什麽要給我!為什麽!”


    李泰不甘而絕望地哭喊著。


    李世民皺眉:“你是嫡次子,上有承乾,父皇給你榮寵,你卻心生野望,卻還責怪朕?”


    “是啊,是啊,都是兒臣自己心大了。”李泰抹了抹眼淚,終於死心了,但還是怨憤道:“可是,父皇為什麽抬舉晉王?晉王性格懦弱,不堪大用,甚至還和父皇的武才人廝混,這樣的人,父皇都能抬舉!為什麽不能給兒臣一個機會?!”


    李世民的眼睛眯了眯,沉聲道:“果然是你。”


    李泰嘴角露出一個詭譎的笑:“是兒臣。自從十七妹提醒了我,我就查了晉王治,果然被我查出不少東西……外頭的童謠可好聽?”


    李世民眼底閃過一絲流光。


    李泰卻還嫌不夠刺激,當下道:“不止如此呢,父皇可要好好看看你的第九子、我那嫡親的弟弟,能為一個女人做到何種地步!晉王說不得就把屎盆子扣到旁人身上去了。”


    “為了那女兒,李治可是能巧舌如簧的,他還能翻天覆地找個替罪羊,他更能在哭天抹淚裏嫁禍旁人!哈哈,父皇!好戲才開始,你可要看好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高陽穿越時才12、13歲(見第一章),有些妹紙老早就說作為穿越女怎麽什麽都沒做什麽的,12、13歲才小學四五年級,真的,去看看他們的課本吧,真不要想的多厲害,穿越女怎麽了?穿了就一下子**絲變女神了=。=該不會不還是不會嘛


    才發就被鎖了=。=碧落也無力了


    去看評吧,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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