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霖不顧明彥悲憤的眼神,獨自抱著琴上了二樓,方才的侍衛站在走廊口,見來人抱著琴,便沒有做阻攔。沈滄霖微微笑著,這一層除了楊宏辰專屬的包間,他都訂了下來,所以十分安靜。


    沈滄霖推開門,楊宏辰歪在榻上,正對著門,抬頭見他進來,表情是一閃而過的驚豔,接著就是一臉興味了。


    沈滄霖飛速打量了一下麵前的男人,不得不說,皇家的基因還是不錯的,不過在他的認知裏,皇子這種生物,哪怕再俊朗的外表,也定然有一顆虎狼的心。


    “小人見過王爺。”沈滄霖跪在地上,手裏依舊抱著琴。


    “你會武功。”楊宏辰勾著唇角,仔細觀察著對方。


    “是。”沈滄霖應道。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楊宏辰輕笑一聲,“你叫什麽。”


    “敝姓沈,名滄霖。”


    “沈滄霖?”楊宏辰將這個名字在唇舌間繞了一圈,“沈玄是你什麽人。”


    “正是家父。”沈滄霖對於對方的上道表示非常滿意,完全不用廢話的節奏。


    “你這是來求我救他的?”楊宏辰嗤笑一聲,“你不如去找大皇兄。”


    沈滄霖搖搖頭,“衛王與太尉大人一樣,恨家父入骨。”說著,他伸手將沈玄給的令牌拿出,舉過頭頂,“草民鬥膽,請殿下將此物呈於皇上麵前。”


    楊宏辰伸手接過,細細看了看,再瞥了一眼低著頭的沈滄霖,“父皇對你爹倒是寵幸至極,不過,你就不怕我把它扣下?”


    “若沈相脫困,對殿下有利無害。”沈滄霖抬起頭,與楊宏辰對視,“草民願獻上萬金以表心意。”


    “嗬……”楊宏辰將手上的令牌收進懷中,“沈家還真是財大氣粗呢。”不得不說,沈滄霖這一舉動搔在了他的癢處,他即將出宮建府,實在缺錢的很。


    “能替殿下分憂,是沈家的榮幸。”沈滄霖麵不改色的奉承著。


    “卿果然有乃父之風。”楊宏辰站起來,踱到沈滄霖身邊,伸手抵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就連這相貌,都青出於藍。”


    ……我勒個去,這是調戲沒錯吧?沈滄霖眼神閃爍,幹笑了兩聲,“殿下謬讚了。”


    楊宏辰鬆開手,轉而拉住沈滄霖的手臂,“沈公子快起來吧,今日遇上我,也是緣分,倒不如一起喝一杯。”


    “莫敢不從。”沈滄霖站起身,又彎腰行了一禮,然後將琴放在一邊。


    “既然帶了琴來,就唱個曲兒吧。”楊宏辰道,“我聽聞沈相十幾年前在牡丹宴上隻高歌一曲,便俘獲了平陽大長公主家嫡孫女兒的芳心,不知沈公子得了幾分真傳?”


    “……嗬嗬。”唱歌求勾搭這種事兒不是穿越女才會幹的麽?一個種馬男來搶的什麽戲啊摔!沈滄霖艱難的咧開嘴,“不瞞殿下,這琴是拿來掩人耳目的,草民其實不會彈。而草民這木鋸嗓子,也著實不敢拿來獻醜,唯恐汙了殿下的耳朵。”


    “也對,沈公子這樣的人……若是專門來給本王唱曲兒,倒實在是屈才了。”楊宏辰一邊慢吞吞的說著,一邊向前一步,他比沈滄霖高出半個頭來,而對方正半垂著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有一番嫵媚風情,楊宏辰心中微微一動,伸手拈了一撮沈滄霖散在胸前的頭發,“不知沈公子年歲幾何?”


    沈滄霖正覺得如今的動作有些曖昧,見他問話,便向後退了一步,拱手應道,“草民十八了。”


    “未及弱冠,便要為父奔波,的確不容易。”楊宏辰不以為意的收迴手,轉身走迴榻前坐下,“你迴去吧,我今天夜裏會求見父皇,你明日此時再來這裏。”


    “大恩不言謝,若父親度過此劫,今後殿下如有差遣,婁城沈氏決不推辭。”沈滄霖再次跪下,向楊宏辰拜了一拜,然後起身退了出去。


    “但願他日你還記得。”楊宏辰輕笑了一聲。


    叩……叩叩


    “何事?”楊宏辰挑眉道。


    沈滄霖隻得硬著頭皮又推門進來,“那個,殿下,那琴是店小二從隔壁續情齋借來的,草民得給他還迴去。”


    楊宏辰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沈家大公子還缺把琴的錢?”


    沈滄霖尷尬道,“方才時間緊迫,不敢讓殿下多等,隔壁有琴,確是心愛之物,不肯出賣,隻能借了來。”


    楊宏辰笑著用下巴指了指桌上。


    沈滄霖忙抱起琴,衝楊宏辰彎了彎腰,“……真是慚愧,草民告退了。”


    把琴交給店小二給人還迴去,沈滄霖便帶著依舊一臉悲憤的明彥離開了酒樓。


    “你那是什麽表情?”上了馬車,沈滄霖看著明彥那張臉,嫌棄的說道。


    “公子是什麽身份,竟然給人唱曲兒。”明彥撅著嘴。


    “人家是什麽身份?別說唱曲兒,他讓我給他跳舞我也得跳。”沈滄霖心情倒是極好,“如今他肯幫咱們,已經是燒了高香了。”


    “人家都說六皇子不靠譜。”明彥依舊不高興,“怎麽偏找他?”


    “前五位皇子都出宮建府了,皇上如今稱病,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到的,七皇子還在念書,一年也不出來一次,哪裏見得到?況且……他恐怕是唯一一個會幫我爹的皇子了。”沈滄霖靠在軟枕上,“叫趙晨趕車趕快些,這晃晃悠悠的,幾時才到得了?”


    *


    “咳咳……”正隆帝楊元益躺在床上,看都不看一眼跪在旁邊的楊宏辰,“沒什麽事兒就迴宸元殿歇著吧,咳咳……朕沒話跟你這個討債鬼講。”


    楊宏辰看著自己裝病的爹,嘴角抽了抽,然後伸出手,將袖子裏的令牌露了個角,遞到他眼前。


    楊元益眼睛忽的睜大了一倍,伸手抓住楊宏辰的胳膊,瞪著他問道,“哪兒來的?”


    楊宏辰眼神往旁邊一瞟,然後重新低下頭。


    “你們都下去,離遠點兒。”楊元益冷聲道,又向身邊的太監德謙使了個眼色,德謙會意,走在最後將門拉上,然後低頭立在外頭。


    楊宏辰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便開口解釋道,“兒子在外麵見著了沈相家的公子沈滄霖,這物件兒是他親手交給兒子的。”


    楊元益此時也不咳嗽了,利落的起了身,盤著腿坐在床上,“這東西是朕交給他爹的,見此物如朕親臨,其他人隻知道朕曾賜予沈玄尚方寶劍,卻不知他還有這個。”楊元益笑了笑,“他兒子找到你跟你說了什麽?”


    “什麽也沒說,隻求兒臣講此物呈給父皇。”楊宏辰答道,悄悄觀察了一下楊元益的臉色,然後繼續說道,“兒臣便問他想救他爹怎的不去求大皇兄,偏來找我,他便說,大皇兄怕是和太尉大人一樣,恨他爹入骨。”


    “是個清楚的。”楊元益淡笑道,“朕如今臥病,你的皇兄們要見朕並不容易,而你還未建府,晚上自然要迴宮裏,況且……你雖貪玩,卻既無害沈相之心,也沒害沈相的必要,而那些個……”


    楊宏辰覺得自己的童年簡直可以媲美他爺爺仁宗皇帝,沒有親娘的庇護,沒有外家的支持,好在他有一個比太祖稍微靠譜了那麽一點點的爹。


    直到正隆三十三年,也就是他十五歲那一年,沈玄終於和世家掰了,拉著他父皇君臣二人鬧著要開科舉,朝堂上大多數臣子都是反對的。如此相持不下,使得他父皇對世家霸道的做派更加厭惡,連帶著他那幾個皇兄也因為外家或是妻族的緣故開始被父皇嫌棄。從此,他的父皇改變了一碗水端平的做法,處處都表現出偏疼他楊宏辰。


    楊宏辰知道這是自己走出困境的機會,但這個機會不一定是好的,兄長們的忌憚使得他即使過了五年在前朝也毫存在感,他不得不蟄伏下來,用浪蕩不羈的行為來掩蓋自己的野心。楊宏辰隻能等,等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在他與沈滄霖見麵之後,終於顯露了一角。


    楊宏辰微微低下頭,這些他早猜出來了,“他倒是聰明。”


    “ 他沒再說其他的?”


    “沒有。”


    “嗬……”楊元益笑了起來,“他這是問朕的意思呐。”


    楊宏辰抬頭望著楊元益,“父皇以為何?”


    “如他的願吧,你明天偷偷把他帶進來,朕給他見見。”楊元益捋了捋胡子,“朕倒也想看看,他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不管他真聰明還是假聰明,沈相都不好救。”楊宏辰假裝不屑的撇撇嘴。


    “他還小你兩歲,依朕看,可能比你頂用。”楊元益拿手向著楊宏辰指了一指,“你小子也別在朕麵前裝瘋賣傻,那都是朕當年玩兒剩下的。”


    楊宏辰作勢歎了口氣,“父皇哪知兒子的艱難。”


    “裝模作樣也沒用,有些事朕不會幫你,也不會幫你的兄弟們,朕隻會在旁邊看著。”楊元益複又躺下,“咳咳……沒事兒就下去吧,朕累了。”


    楊宏辰應了聲諾,便退了出來。走在迴宮的路上,他突然停下,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陌塵,漫天星鬥,卿以為何?”


    陌塵抬起頭看了看天,又看向自家皇子,“繁。”


    楊宏辰笑了起來,“不錯,隻是……星之昭昭,遠不如月之曀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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