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位行禮者身披白紗,仿佛是層層白雲降臨在從中。


    草原長大的人兒都很硬朗,漢子們的肌肉像是花崗岩,女人們性感的褐色肌膚也在紗段下若隱若現。


    他們圍成一個圈,鳴開羊角號與笛子。


    最美的姑娘站在中間,為逝者唱起空靈飄渺的葬歌。


    天地浩大,悠悠吾心。


    美麗的大草原啊!


    請讓我們重迴你的懷抱。


    風在耳邊掠過,姑娘的發束也飄落,那純白色的發束宛若飛舞的銀蝶,撲撲著向那碧草叢中去。


    草叢中是屍骨。


    屍骨總會令人聯想到死亡、恐怖......這卻不同。


    人蒼白,草碧綠。


    他們的睫毛仿佛動了,這樣的美景確實能令逝者都開始留戀。所有戰死的屍骨都在這裏沉睡,身上噴上了鬱金香的香料。找不到的屍體,則用生前某些相關的物件代替。


    就在美妙的歌聲間,霜滿丟下了羽生用過的短刀。


    不愧是獵人的短刀,異常的結實。


    刀落進了草地。最後一個音節也隨之終止,一切都已結束,他必須擔起頭人的重擔,抗擊外敵。


    條地,他看見空中一個影子。


    影子越來越大,逐漸要將人吞噬似的。


    “那、那是?”“是鷹,是大鵬!”


    霜滿的瞳孔驟然縮緊!


    看到如此一幕,怎不驚顫?


    忽然風霧漫漫,霎時間,天地一片昏暗。原來它展翼之時,野草驚飛,萬物枯朽。


    此隻大鵬真是被惹怒了,它就像狂怒的龍卷風,將整片駐地攪得天昏地暗,這一刹它在西邊,轉眼已到東邊。隻見它瘋狂地翻旋,卻始終甩不掉脖子上那人。


    ——“是他!”


    羽生仍舊扼著大鵬鳥的脖子,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他們甚至無法看清羽生的狀況,大鵬嗖地竄到天際,又以驚雷之勢俯衝而下!


    霜滿大喝:“抬弩來!”


    “但是.....”眾人認為金翅大鵬是草原的神明,萬不可觸怒。


    霜滿卻已瞄準大鵬,拉弦如滿月,“嘣”的一聲,那支利箭已風馳電掣而去!


    一箭就射進大鵬鳥的血肉,可大鵬鳥不為所動,它幾乎沒有注意到身上的痛楚,隻因為這一箭太渺小了。


    它向駐地俯衝而來,帶來一陣颶風!


    氈房幾乎被掀翻!稍些小樹被連根拔起!而人......竟連連後退,差點就要被掀翻,婦女們抓緊兒童,幾個小屁孩卻已被吹得和皮球一樣在草地上亂滾。


    月賽人與霜滿交換了一下眼色。


    月賽人道:“現在你是頭人。”


    霜滿放聲大喝:“你們還等什麽?射它下來!”眾人經這一遭,迅速地組建起弓弩攻擊陣列。


    數千人、甚至是老頭、小孩都已拉弓上弦。


    金翅大鵬已迴來,它振動雙翅,這一遭迴流必然比剛才還要兇烈!


    霜滿大喝道:“放!”


    ——萬箭齊發!


    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掠食的蝗蟲,瘋狂地撲向大鵬。大鵬目露兇光,忽而長嘯一聲!雙翅拍向箭雨。


    縱是再怎麽精準毒辣的箭矢,也會被這鋪天蓋地的狂風所遏製,無力地從空中隕下。


    大鵬卻未停止,雙翅猛地伸展,迸射出利刃般的翎羽!


    “快找掩護。”羽生大吼著,眾人趕緊躲進氈房或是木材後邊,隻見那烏金色的翎羽竟切入了石頭,那些可憐的牛馬甚至被斬斷了蹄腳,有些血肉淋漓,直接斃命了。


    霜滿朝天上大吼,道:“你還在?”


    羽生喊道:“你!說!什!麽!我聽不見!”狂風唿嘯!大鵬又在空中旋轉,拚命要將脖子上的蟲子弄下來。


    羽生恐怕也到了極限,他麵色蒼白而無力,手腳幾乎要斷裂了。


    霜滿帶上長弓,背起二十箭的行囊,跨上一匹駿馬就衝向了遠處的金翅大鵬。


    他挽弓瞄準,一箭射進了大鵬最柔軟的下腹!


    ——“咿!”大鵬淒厲地嚎叫,迴頭斬出數片翎羽。霜滿策馬躲開,肩膀卻仍中了一箭!大鵬眼冒怒光,開始追逐地麵上的霜滿。


    霜滿駕馬衝向前邊,那是漢人的領地,還有三百多人的部隊駐守著二十門大炮。


    月賽人大喝,霜滿卻已跑得太遠聽不見了。


    月賽人道:“你們趕緊將銀獅子帶出做人質,速速追上去。”


    可當他將目光投向囚籠,卻已無仇蓉的影子。月賽人大喝:“她人呢?”


    眾人也是瞠目結舌。


    昨夜她還在這裏,怎就突然消失了?


    月賽人走到囚籠前,不禁捶胸頓足,囚籠旁邊有支箭頭,她就用這箭頭撬開了囚籠。


    這個箭頭是她自己留下的。


    原來她隨時都可以逃走,但她卻沒這麽做,為的就是探清哈薩克族的底細,好一舉攻進駐地呀!


    月賽人已騎上馬,他指揮所有能夠戰鬥的人手,匆匆趕往前去。


    他們必須製止仇蓉。


    可不少馬匹已被金翅大鵬所傷,隻剩一千頭可以行動的快馬。


    月賽人道:“一千人也行,這草原上沒有任何掩護,我們隻要趕在她前麵,一定能追上她!”


    千騎哈薩克戰士絕塵而去。


    仇蓉卻在揮舞馬鞭!


    快點!


    再快點!


    馬鞭將馬屁股抽出血紅血紅的痕跡,仇蓉的傷也複發,從胸腔內流出黑乎乎的髒血。


    她的頭發在寒風中飄舞,她的體溫也越來越低。


    她已聽見了聲音。


    數千人的軍隊已穿越了根深葉茂的叢林,出來營救她了。


    可身後的馬蹄聲卻越來越急促。


    月賽人張弓搭箭,他瞄準的獵物從無生還,當年與公乘踏月一同征服草原時,他被可稱為“神箭無敵”。


    他竟有些猶豫,可他一想到草原的子民,就已下定決心。


    ——“莫要怪我,兄弟。”


    弦響。


    人驚。


    箭已穿透了仇蓉的心髒。毫無任何的偏差,這一箭理應就在心髒的位置。


    仇蓉墜馬。


    眾兵一邊掩護一邊擁上前去。


    月賽人心知戰他們不過,便率眾人撤退。


    仇蓉已死,銀獅亦亡!少了仇蓉這樣優秀的將領,恐那朝廷也不成氣候了。月賽人的心情卻很沉重,畢竟仇蓉也有一頭銀白的頭發,如雪的肌膚。


    金翅大鵬追著霜滿也不知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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