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離點點頭:“小桃子甚是多心,薑真人如此刻板之人都不在意,小桃子卻因何糾結?這陣布在我清月宮怎會有他人得知?況即便為外人知曉,隻道是魑離所布便好。隻是魑離不懂,不過一個陣法而已,因何如此糾結?隻是怕被外人詬病?還是有損修為?”


    薑仙凝攥著陣旗,並未交給薑問曦,噘著嘴對魑離道:“這聚陰陣對我縹緲來講是個陰邪陣法,是用自身真氣吸納四方陰氣的陣法。此法有為道法真諦,故為禁忌之法。師尊是這三界正道楷模,從未有過紕漏被人詬病,如今若是布了這邪陣被外人得知,隻怕連縹緲的聲譽也會有損。若真是因得師尊毀了縹緲聲譽,凝兒怕師尊定會自罰,且這罰……”


    薑仙凝偷眼看看師尊,不敢多言。但心中卻暗自想到:師尊若是布了這陰陣,以師尊的性子,怕是無人知曉也會自罰。若是因此牽連了縹緲,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想想之前百年來師尊一人在青雲峰修煉是為了何事?還不是因了師叔替師尊剖了丹,說是在山上修煉還不是孤單一人在自罰。若是再出了陰陣的事,師尊怕是要入無極洞閉關百年了。


    薑仙凝越想便越把陣旗攥的緊,拇指狠狠的剜著旗杆,低著頭也不看薑問曦,任憑薑問曦對自己伸著手,隻當沒瞧見便好。


    薑問曦又叫了聲‘凝兒’,薑仙凝卻依舊背著手,歪著頭裝聾作啞。


    魑離見狀笑盈盈的站到兩人中間,看著薑仙凝撅著小嘴賭氣的樣子,輕聲道:“小桃子,你先休要賭氣,若是這陣法如此不能為外人知,我們便不要在此布陣,況且若是我們一去十數天,我卻一直在大堂不出去,怕是惹人嫌疑。”


    說著伸手拉起薑仙凝,依舊笑著道:“便到我後院靜室布這陣法好了。這靜室若不是我親自解了禁製是無人能進的。小桃子覺得此處可好?”


    說著對薑問曦微微點了點頭,一手拉著薑仙凝便奔後園而去了。


    清月宮的後園,依舊如從前般鮮花盛放,芬芳撲鼻。幾多不知名的小蟲在花間飛舞,三人在花間小路上行走,魑離紫色衣衫似有微風吹拂,在路旁小花上輕撫飄飛而過。看似無限愜意,但薑仙凝卻無心欣賞這奇花異草,隻想著如何讓魑離躲過魔君禁製,卻不用師尊布那聚陰陣。


    魑離拉著薑仙凝在小路上走著,見薑問曦跟的不近便輕聲問薑仙凝:“小桃子,你們縹緲不是隻修仙法,怎麽你們還知曉陰邪陣法?”


    薑仙凝有些心不在焉,悶悶的道:“天道都有陰陽,這法術也有兩麵。聚陰陣有兩種,一種是仙術,吸納陰氣然後化解。另一種普通人不能得知,但我師尊這樣的修為便能行此道。便是布陣吸四方天地之陰氣,若是真氣強大時四方陰氣齊聚還會天放異象。”


    魑離點點頭,鳳眼微微眯著瞥了一眼薑問曦,繼續對薑仙凝道:“小桃子無需擔心,我那靜室旁人進不去,隻要不是天放異象,無人能得知此中事物。”m.Ъimilou


    薑仙凝聽魑離如此說,知曉魑離並不會欺瞞自己,稍稍放下心來。便聽魑離在前麵輕聲說道:“薑真人如今是處處負了這仙師之名,竟全然不顧章法。”說著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薑仙凝,“小桃子,你可知薑真人是因何如此?”


    薑仙凝搖搖頭,魑離也並不再問。拉著薑仙凝一個轉彎,便到了清月宮最裏麵的靜室。這靜室是依著後山挖的一個山洞,洞中一應所需應有盡有,石壁上借著天然之勢挖鑿而成的物閣放著各種書籍。靜室正中一個條桌上擺著一把琴。想來這靜室是魑離平日修行閉關的地方。


    三人入了靜室,魑離在洞口念了法訣,那黑衣人便搖擺著也進了靜室,魑離一抬手布了禁製,便轉頭對二人道:“如此,便是在裏麵翻了天,外麵也無從得知。”


    “既是這靜室可以隔絕一切氣息,你若在此閉關魖魓又如何知曉?隻要被人看見入了靜室,再偷偷出去便好。”薑仙凝想著魑離所言,有些疑慮。


    魑離笑了兩聲,拉個蒲團席地坐了,對薑仙凝道:“魖魓在我清月宮外布了結界放了暗哨,想來那結界中定是混入了我的魔息,其他人若是到了這靜室便是能隱了氣息,我若進來魖魓一樣能覺察得到。前次我去宣武樓,便是自此處偷偷溜走,闖了禁製出去的。誰知除了要忍著那禁製的全身疼痛,竟然還引來了魖魓的暗衛。


    不過想來魖魓隻以為我去與心上人相會了,並未動手,反而那暗衛還道出了這結界的秘密,便是我進了靜室依舊能盯住我。”


    薑仙凝哼了一聲,道:“恐怕不是偷偷告訴你,而是警告你不要亂跑。”


    魑離無奈的笑了兩聲:“無礙,管他因得什麽,總之你們進來此處是無礙的,想布什麽陣便布什麽陣,管保無人能知,”說著指指自己又指指薑仙凝,“我不說,你不講,想是大羅真仙也不能得知。”


    薑仙凝點點頭:“那不是也省了玉精魂?”


    魑離點頭。


    薑問曦一直站在靜室正中,一言未發,此時便又伸出手叫了聲‘凝兒’,薑仙凝略一沉吟,也不再糾結。魑離話已至此若再要不斷糾結,便是真的不想救若清師侄幾個了。想到此,便自身後拿出陣旗,放到了薑問曦手中。


    薑問曦拿了陣旗片刻也不停歇便布起陣來,薑仙凝站在洞中想上前幫忙,但無奈自己修為不夠,並不懂得這變幻過的聚陰陣如何布置。便默默的走到魑離的琴後,輕輕撥弄了幾下琴弦。


    薑仙凝撥了幾個音,抬頭見魑離正眯著一雙鳳眼看著她,便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如今看見這琴,便想起了‘觀瀾’,許久未見,竟是恍如隔世。”


    薑仙凝輕轉身,坐在古琴之前,抬頭見薑問曦布陣的身影依舊如初見時一般無二,依舊是那般白璧無瑕,道骨仙風。


    薑仙凝微微欠身,玉指輕揚春筍般的手指撫上琴弦,一串深沉悅耳溫軟悠長的琴音傳入耳中,奏的正是‘清月花溪’。


    一曲畢,薑問曦早已布完了陣,站在陣中靜靜看著薑仙凝,此時師尊目光柔和,眼中似是一潭柔軟的湖水。薑仙凝看著有些陌生的臉龐想:怕不是阿水在這麵皮上下了蠱,師尊戴上這麵皮之後竟好似變了一個人。但細想想又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同,便搖搖頭,懶怠再想,反正師尊就在眼前便好,管他一樣不一樣。


    薑問曦見薑仙凝盯著自己,一時似是偷笑一時又連連搖頭,便也微微搖了幾下頭,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翹了一翹。


    但隻是一瞬,薑問曦便恢複了平日的孤傲清冷,透著些涼意道:“陣已布好,待得半柱香時間,陣中陰氣便會充裕,清月君此時可再打魔息入這黑衣人體中。”薑問曦說完,自陣法中走出來,站在一旁看魑離操縱黑衣人。


    魑離引了魔息入黑衣人體內,又催著黑衣人入到陣中,不過才半盞茶的功夫,黑衣人便自行動了起來,微微掀著鼻孔四處逡巡。


    魑離見黑衣人果真在陣中動了起來,心中頗有些欣喜:“這便算是成了?隻是我身上氣息濃厚,便如何脫身?”


    薑問曦圍著聚陰陣走了一圈,檢查了一番,轉身對魑離道:“不急,先要試一試可是有用,再做打算。這陣可是小了?”


    魑離也圍著聚陰陣轉了轉,隨著黑衣人走了幾圈,道“無礙,隻要我還在此地,魖魓就不會疑心。隻管走便好。”


    薑問曦點頭,又對薑仙凝道:“凝兒可帶著匿身咒?”


    薑仙凝會意,點點頭道:“凝兒帶著,還是高級的。”邊說邊自懷裏摸了張符紙,一抬手貼在魑離額頭,又想了想伸手拿出玉精魂給魑離掛於項上。


    魑離頂著符紙在靜室裏走了一圈,幽幽道:“若有異樣,魖魓的暗哨便會前來查看。”


    話音才落,便聽得洞口大門被人拍響,外麵傳來一個小廝的聲音:“清月君,小的聞聽裏麵有些動靜,清月君可還好?”


    魑離收了笑臉,眼中透出一抹殺意,但聲音卻萬分虛弱的道:“我練功走火入魔傷了魔息,你且退下吧,我需得閉關些日子調息調息,爾等休要來擾。”


    門外靜了一會,才有人道了聲‘是’便小心翼翼的拖著步子走遠了。


    待聞得腳步聲遠去了,魑離才一甩水袖,冷哼一聲:“此時懶得理你,待我迴來再收拾你這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罵了幾句,魑離便依舊掛了嫵媚的笑臉,對薑仙凝輕努下嘴:“小桃子,你可是還有事沒辦完?”


    薑仙凝聽得一愣:“何事?”


    魑離搖一搖頭,輕歎一聲:“唉,你那生死契上是要作甚?”


    薑仙凝恍然大悟,張了張嘴巴:“確是忘了,但銘思那東西,魑離你肯給我?”


    魑離哼笑了一聲道:“自是不能給。但你伸出手來,我可以送你個禮物。”


    薑仙凝看看師尊,師尊依舊冷眼旁觀,便對著魑離伸出了手。魑離微一抬手,手指輕翻,一條銀色的細絲便繞在了薑仙凝手腕。


    “雖是不能把銘思送於你,但送你一截做個紀念也還使得。”語畢,另一手飛指一彈,銘思竟自薑仙凝手腕處齊齊斬斷,飛迴魑離袖中,隻剩手腕上細細一條銀線泛著微弱的光亮。


    薑仙凝左右看看手腕對魑離道:“這可使得?”


    魑離額前貼著張符咒,哈哈笑道:“使得,使得,小桃子如何都使得。”


    笑完便鄭重轉身對二人道:“此地事已畢,你二人便隨我自地道出去,我們便來個偷梁換柱,魚目混珠,老子金蟬脫殼也!”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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