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峰,一屋,孤影一人。薑仙凝孤身一人在青雲峰上飄蕩了三年。每日青雲峰日常,薑仙凝做的一絲不苟。


    今日,薑仙凝掃撒完畢,耍了一套劍法。此時,卻才日出。薑仙凝自錦盒中拿出一張宣紙,紙上畫著一些橫橫豎豎的記號。薑仙凝將宣紙鋪在屋前石桌之上,細細觀看。此一張便是薑仙凝自己畫的黃道圖譜,計算著師尊出關的日子。


    今日,薑仙凝早已重重的畫了一個魔圈。此時,薑仙凝又重新仔仔細細算了一遍。果真便是今日。師尊應在巳時初,陽氣正盛時出關。如今隻也才過辰時,薑仙凝跳起身來,跑迴若水閣,想是來得及沐浴,更衣,做些膳食。收好宣紙,歡脫的蹦跳到門口之時,薑仙凝突然轉迴身,自書格上拿下一個木盒。薑仙凝打開木盒,裏麵放著滿滿一盒丹藥。師尊雖是一直在閉關,但薑仙凝從未忘記那日魑離所言,要給師尊多煉些除陰祛魔的丹藥。此時,丹藥已攢了整整一盒,隻極品丹藥就有六顆。


    薑仙凝抱起木盒,步出若水閣,把木盒工工正正放在石桌之上,便蹦蹦跳跳去月花湖洗撒幹淨,梳洗工整。抱起石桌上的木盒,奔無極洞而去。


    此時無極洞洞口結界微微泛著白光,想是這結界也到了限定之日行將潰破。每日薑仙凝都來結界查看,結界俱是一團暗淡,今日漸漸泛起微光,如今更是白光一片,想來自己定是沒有算錯時間。


    薑仙凝規規矩矩跪在無極洞口,手中抱著裝滿丹藥的木頭盒子。心中暗暗思忖:師尊那日歸來,麵色便一直略顯凝重。第二日便給薑天雲發了信訣,說要閉關修煉,若有急事便發血珠璣穿透結界。僅交代完這一句,便在青雲峰山布了四重高階結界,入無極洞修煉去了。


    自四象宗迴來那兩日薑仙凝一直跟在師尊身後,亦步亦趨,恭恭敬敬,前前後後,師尊卻都整日無話,麵色陰沉。


    薑仙凝粘著師尊,道:“師尊,可要喝凝兒新調的茶?”


    “師尊,凝兒看見後山的木薯熟了。凝兒做些木薯粉糕可好?”


    “師尊,凝兒今日熏的桂檀香,就是桂花幹粉和檀木粉。”


    “師尊,可要凝兒束發?”


    “師尊……”


    薑仙凝纏了兩日,師尊卻常常若有所思,答非所問。


    薑仙凝跟了師尊這許多年,從未見過師尊如此神態,暗暗有些擔心,不知是否因得自己做了錯事。


    第二日傍晚,師尊背靠著夕陽,站在門口,對薑仙凝招招手,道:“凝兒,過來。”


    薑仙凝飛快的跳過來,笑嗬嗬的道:“師尊,今日想理凝兒了?前日可是凝兒惹師尊生氣了?”


    薑問曦並未迴答,轉身走到石桌旁坐下。此時師尊麵目柔和,一掃往日愁容,也不似平日那般清冷。


    薑仙凝輕輕走到師尊身邊,坐在師尊身畔,把頭放在師尊腿上,輕聲道:“師尊,凝兒若錯了,師尊便罵凝兒,凝兒定會改過。師尊再不要似前幾日那般愁容滿麵,看了另凝兒揪心。”


    薑問曦把手放在薑仙凝頭上,輕輕拍了拍,少傾,輕輕歎了口氣,道:“凝兒,為師要閉關些日子,凝兒便在這青雲峰修習道法,武功,待為師出關之日,必會查看你修為可有精進。若是隻知玩耍,不思進取,那時便要重罰。凝兒可知曉了?”


    薑仙凝忽的抬起頭,望著薑問曦,道:“師尊要去閉關?要多久?”


    薑問曦依然目光柔和,但似乎多了幾分堅定,道:“三年。”


    薑仙凝一聽‘三年’,也顧不得撒嬌什麽的,立時跳了起來,臉上一副驚恐模樣,瞪著眼睛道:“三年?這三年凝兒都要自己過嗎?”


    薑問曦微微點頭:“為師閉關之前會在青雲峰設個結界,若非天雲親自發血珠璣求救,任何人都破不得此結界。凝兒亦如此。這三年,凝兒便在青雲峰好好修煉。待為師出關,自有安排。”


    薑仙凝滿臉懨懨之色:“師尊這幾日就是在想閉關之事嗎?凝兒本是怕師尊不理凝兒,如今倒好,三年都不得見師尊。凝兒每日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習武,一個人習畫,一個人彈琴,一個人熏香……”說著又歎口氣,“唉,一個人還彈什麽琴,熏什麽香呢?師尊若一定要閉關,也帶上凝兒可好?”


    薑問曦看看薑仙凝,眼底似是有一絲不舍,薑仙凝待要細看時,卻隻見一片清冷。隻聽薑問曦道:“凝兒休得胡鬧。為師此去閉關,隻有一句話交代你,務必做到!”


    薑仙凝撅著嘴,百般不情願的答應一聲:“嗷!師尊吩咐便好,凝兒必當謹遵師命!”


    薑問曦道:“凝兒無論修煉中遇到何種困境,阻礙,隻本著自己一顆初心便好,勿要有雜念。切記!”


    薑仙凝點點頭。


    薑問曦也微微點頭,起身焚香,口中念了一個冗長的口訣,待香盞焚盡之時,薑問曦聚靈氣於指尖,在空中畫了一個繁複的圖案,抓起香灰向空中一撒,一層金黃色的高階結界便罩在整個青雲峰頂。如此,薑問曦整整做了四層結界。


    轉身對薑仙凝道:“凝兒甚是頑劣,如此,若沒有血珠璣作引,便是大羅真仙也出入不得。凝兒隻專心修煉便好,勿要惦記外界遊玩之事。”


    交代好薑仙凝,薑問曦轉身便奔無極洞而去了。薑仙凝跟著師尊到得無極洞口,恭恭敬敬行了跪拜之禮。


    見師尊入得洞中,洞口做了封印,薑仙凝才起身,站在無極洞口等了一會,便慢慢踱迴若水閣。


    此後十日,薑仙凝都是無精打采,賴在暖閣裏不想起床。任憑肚子餓的咕嚕直響,也隻在床上埋頭苦睡。此前十六年,都與師尊形影相伴,早已如唿吸般習以為常。如今突然隻剩了自己,麵對這空蕩蕩的若水閣,空蕩蕩的青雲峰。便好似忽然丟了手腳,不知如何行動。


    如此癱軟了十餘天,薑仙凝突然醒悟。如此生活是要真真切切過上三年的。並不能不吃不喝躺在床上,過上個三年。況且,這十日來都未曾掃撒,書格上已蒙了淡薄的一層灰塵,若是師尊在時定不會容得若水閣如此邋遢。想到此,薑仙凝頓時精神抖擻,蹭的自暖閣裏跳出來,認認真真把若水閣打掃幹淨,做了些吃食胡亂塞入肚中,便打坐調息,行氣運功。


    如此般周而複始的日子,一過便是三年。今日總算撥得雲開見日出,到了師尊出關之日。


    薑仙凝此時跪在無極洞外,心中有些激動,胸腔裏一顆心髒竟然跳的突兀。撲通之聲震耳欲聾。薑仙凝深吸口氣,穩穩心神。總不能師尊才已出來,便見自己如此窘迫之相。


    薑仙凝心中正在暗暗的嘀咕,隻見無極洞口的結界白光更勝,隻覺光亮刺目。薑仙凝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洞口已沒了結界。薑仙凝立刻拉直了身體,懷中木盒用力向上抱了抱。抑製不住的笑意掛了滿臉。


    等了一下,隻見洞內走出一人,白衫微微輕飄,墨般的烏黑頭發散落肩上,頭頂發髻梳的一絲不苟,正中一塊白玉透著清冷光芒,來人手持浮沉,眉目若畫中真仙,一臉清冷肅靜,待行得洞口,見薑仙凝於洞外跪立,滿麵春風。來人嘴角便也微微上揚,掛了一絲笑意。


    隻聽一聲沉若深瀾般的聲音,道:“凝兒。”


    薑仙凝聞聲立刻跳起來,飛撲過去:“師尊!”


    來人正是寂清真人——薑問曦。


    薑仙凝飛撲過去,便要像從前一般掛在薑問曦身上。但才撲倒薑問曦身前,便被一物頂住了胸口。薑仙凝低頭,竟是正英。薑問曦此時正拿著正英,頂住了飛撲的薑仙凝。


    薑仙凝倏的收了笑容,撅起了嘴,叫到:“師尊!”


    薑問曦卻把嘴角更加揚了一下,道:“凝兒如今,已不是孩童,怎得還是如此頑劣。若是再撲過來,被外人所見,怕是會惹人口舌了。”


    薑仙凝又用力向前撲了兩下,但被正英頂住胸口,用了幾次力也沒撲過去,便氣唿唿的退了迴去。恭恭敬敬對薑問曦行個禮,道:“凝兒迎師尊出關。”


    薑問曦見她三年未見,還是一副淘氣模樣,便也不理她,自顧自奔若水閣走去。


    薑問曦入得若水閣中,依然坐在窗前,此時若水閣裏微微飄著嫋嫋檀香,桌上平平整整躺著一本道法經卷,屋中纖塵不染,自是一派縹緲仙境。此時薑仙凝正把木盒放在桌上,自外麵衝了一壺茶進來。茶色微棕,茶味馨香。


    薑問曦微微點頭道:“凝兒這些年武功可是荒廢了?”


    薑仙凝挑挑下巴,道:“自然是精進了。師尊可要試試?”


    薑問曦並未答話,忽的正英卻一挑而出,奔薑仙凝打來。薑仙凝並未有一絲遲疑,立時向後翻身,腳尖飛起之時,在正英上輕輕一點,借勢翻身立定。正英被薑仙凝踢得微微一挑,便自身前飛向屋梁。薑問曦掐個訣,收迴正英。


    依然略略點頭,道:“凝兒功法確實精進不少。隻是必定沒有好好研習道法,這性子還是如此毛躁。到如同個小孩子一般。”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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