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周習坤側了過頭。


    “我說了,你可不要當做玩笑來聽。”嚴秉煜眼睛裏帶笑,表情倒是一本正經。


    “好,你說吧。”周習坤轉過身站直了麵對了他。


    “我一直挺喜歡你的。”嚴秉煜凝視著周習坤的眼眸裏的黑亮,心既然難得的加速跳動了幾下。這富有少年情懷般的愛戀,讓他悸動。周習坤對他來說一個從未有過的冒險,充滿了挑戰與刺激。


    周習坤先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笑了一下:“我也挺喜歡嚴兄的。”


    嚴秉煜很是無奈地麵對此般迴答,說道:“我說的喜歡,不是你的那種。”


    “那是哪種?”周習坤歪了歪眉,好像真的沒明白過來。


    “我說的,是愛。”嚴秉煜道。“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那種。你還不懂嗎?”


    “哈?這不可能吧。那我們誰是男人誰是女人?”周習坤嘻嘻笑著搖了搖腦袋。


    “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嚴秉煜道:“嚴肅點,我這可是向你表白。”


    周習坤哈哈笑了兩聲,又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這怎麽可能。”


    “哎,你又要把這當笑話了是不是?真能破壞氣氛的。”嚴秉煜相當煩悶似的道。其實他心裏早已經料到了周習坤的反應,就是不知道這人的心裏是不是在裝蒜。可是追求人的步驟總算是要先禮後兵的。禮既然不成,也就是兵了。


    “不是。你要真願意讓我幹,那也行啊。”周習坤吊兒郎當地笑了。不過打心底裏,他並不喜歡嚴秉煜這一款。他不喜歡高過於自己的人,結實過自己的人。就愛白聞生或者杜小明那樣芊芊弱弱的。


    誰知道嚴秉煜的手掌已經撫摸到了他的小腹,氣息灼熱聲音低沉著道:“這些到了床上再說吧。”


    周習坤猛得往後一退,瞪了雙目,可隨即又變成了笑眼,以調侃的口吻道:“我剛才那句,真的隻是玩笑而已。”說完他調轉了頭,大步就朝黑暗裏走了。


    嚴秉煜笑到一半,又看了看剛才自己的那隻手,然後將它握成了拳頭,邁開腳步跟了上去。可他剛繞過那團花叢,卻看到周習坤在花園池中央的小涼亭裏與另外一個人吵了起來。他沒有出聲,隻是站在黑暗裏看著。周習坤似乎很激動,使勁揪著對方的領子,嘴裏還嚷著什麽。對方也與他爭辯起來,兩人爭執得很亂,所以也聽不太清楚。忽然周習坤猛揮了拳頭,結結實實一下打在了那人眼上。


    嚴秉煜暗暗吃了一驚,看著被打的人捂著眼睛跌跌撞撞地朝著自己的方向跑了過來。他這才看清楚,這人居然是法國巡捕房的探長卡洛斯先生。他虛扶了一把人,裝作渾然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萬分吃驚地問道:“卡洛斯探長,怎麽了?”


    卡洛斯本來寡白的一張臉,現在已經斑斕得五顏六色,一會用法語一會又用中文地怒斥著:“瘋了……瘋了!……簡直不…不可理喻!”


    “你還想往哪跑?”他後頭周習坤怒氣洶洶地也追了上來。


    卡洛斯連忙抓住嚴秉煜,轉躲到他的身後:“快,快,幫幫,忙!”然後撒腿就跑,他其實早就知道周習盛沒有死了,可是為了周習坤不將那些賄賂的錢拿迴去,他是絕對不會先去開口提這事的。誰知道今天被逮了個正著。開始他還覺得周習坤是個體麵斯文人,至少君子動口不動手。可周習坤一見到他就像一隻瘋狗,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這又是日本人的地方,自己要是和他打起來肯定會引起人的懷疑,所以這次他也隻能先吃了這個啞巴虧!


    嚴秉煜甚為想笑,他站在路中間伸出一隻手臂攬了周習坤的道:“這是怎麽了,生這麽氣?有火衝我發吧,別在這裏惹事。”


    “你讓開!”周習坤早就不分青紅皂白,眼裏隻有個逃跑的卡洛斯,緊盯著大力地就衝過嚴秉煜的防線。嚴秉煜緊攔住他腰,然後幹脆雙手抱了住,低聲叫道:“習坤,習坤。”


    周習坤怒喘著氣,長手長腳地還在往那方向刨,渾身熱氣騰騰,怒氣騰騰。在嚴秉煜的喚聲下,才漸小了力度。嚴秉煜緩緩抽出一隻手,放在他背上從上至下地撫:“好了好了,沒事兒。你和他急個什麽?”


    周習坤在扭纏了一段時間後,忽然就不動了,他垂著腦袋盯了地麵,逐漸聽清楚了自己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的聲音,眼前的畫麵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嚴秉煜撫了一下他的頭發,手卻被揮了開。隻見周習坤站直了起來,兩隻眼睛看了看四周,扯正了一把領帶,好像又若無其事了。


    “需不需要我幫你去幹掉他?”嚴秉煜說道。


    “不用。殺雞焉用牛刀?”周習坤道。


    嚴秉煜笑了,拍了拍他胳膊:“我這把刀可一直為你磨好著,就等你的召喚呢。”


    周習坤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深夜裏,周習坤迴到了蘇公館。他先喂了白聞生些藕粉,又鬆了他身上的束縛,抱著雙雙進了浴缸裏。浴室裏隻開了一盞昏黃的燈,白聞生背對著周習坤坐著,低垂著頭,從脖頸到背脊彎成一道薄峭的弧線。周習坤用絞幹了的毛巾,沿著那道弧線一下一下擦拭著。


    “今天我看到周習盛了。”周習坤忽然道。


    白聞生警惕地動了一下,卻沒有轉過頭。


    “你放心,他不和我鬥,我也不再和他鬥了。”周習坤繼續擦了一把。幹毛巾在單薄的肩胛骨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嗯。”白聞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輕輕地答應了一聲。他等了好一會,卻沒有聽到周習坤再說話。他遲疑著緩緩慢慢轉過頭,卻看到周習坤靠坐浴缸邊,臉上神情木然,隻有眼角沁著一滴淚,沿著臉頰靜靜下淌。


    “怎麽了?”白聞生心裏鈍鈍發痛,他恨周習坤,怕周習坤,更加可憐周習坤。這幾種感情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哪種更多一些。


    周習坤搖了搖頭,他也說不清此刻自己內心是什麽感覺。隻是伸手摟住了白聞生將他貼在自己胸口,然後用兩隻胳膊緊緊地摟著,嘴裏細細碎碎不斷地嘟囔著:“不要,不要離開我……你不要走……。”


    白聞生被他手臂勒得喘不過氣,使勁往外拉著他的手道:“……習坤,放開……放……我,我不走……。”可是周習坤仿佛聽不到,還是用力縮緊手臂,幾乎要將人勒死在自己懷抱中,一邊親吻著他的耳鬢道:“……別走,別走好不好?”


    “咳……咳咳……習,習……。”白聞生的身體控製不住地往後倒,眼前那盞本就模模糊糊的吊燈,開始搖晃閃爍。他掙紮著一下抓住浴缸的邊緣,可是那太光滑了,他抓住了又滑下來,懸空的兩條腿在水裏撲騰出了水花。洗澡水蔓延上來,嗆進了口鼻裏。他努力地迴頭望,發現周習坤也像是不要命了,箍著他一起往水裏沉,整張臉都要浸進了水中。難道這算是“殉情”麽?白聞生不想就這麽死了,他拚了命,身體就像一條白魚在水裏掙紮。忽然他張開了嘴一口咬到了周習坤的胳膊上。


    周習坤疼得頓時鬆了手,整個上身也滑進了水裏,一動不動地浮著。白聞生好不容易才翻出了浴缸,又把周習坤給拖了出來。兩個人水淋淋赤條條,重喘著氣倒在冰涼的地麵上,都動彈不得。


    白聞生又急又氣,一隻手遮住了眼睛,低啜嗚咽幾乎哭出了聲。


    周習坤卻笑了出來,笑得似要斷了氣:“你救我做什麽?……我死了你不就可以走了……你個傻子,你個傻子……。不然我不會放你走的……。”


    白聞生不說話,也說不出話,單用手遮住眼。周習坤也漸漸不出聲了,而是翻趴過來,用手肘撐著地麵一下一下爬到了白聞生的身邊,用冰冰涼涼的唇,吻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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