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習盛覺得有必要找小弟,做一次深入徹底的詳談。至於談話內容他並沒有過多去思考,隻是小弟就是個皮鬆的,隔三差五就需要自己給他緊一緊。


    可周習盛發現周習坤這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蹤了。或許說失蹤不夠準確,因為周習盛知道他就在上海,可就是逮不著他人。反正隻要周習盛去的地方,周習坤就絕不會露麵。偶然一個突然襲擊,周習坤就像是個大耗子,自己剛走近一點,他就聞風而逃。


    這擺明了就是在故意地躲著自己。


    周習盛的忍耐到了極限,什麽三十而立,要做給自己看看,都是狗屁麽?他開始有些後悔,以前不該總是罵小弟不長誌氣。現在一看,他這還不如以前那樣呢。不就是個小敗家子麽,周家總還是養得起他的。現在這翅膀要真的硬了,還了得了?


    周習盛心裏上了火,同時他向來不是個將心事藏著掖著的人,所以這邪火也竄到臉上。讓他在脖子上生了一個大火癤子。軍服的豎領正杵在痛處,叫人苦不堪言。


    “師座,要不要叫醫生來瞧瞧?”夏副官送上還帶有油墨味道的報紙,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盯著周習盛脖子上紅腫的那一塊。


    漂亮的夏副官,名叫夏長明,最善就是察言觀色。不然也不會坐穩師座最寵愛副官的位置。可是做到這一步也算是到了頭,周習盛是寵他,可這僅限於床上,僅限於隨時把他帶在身邊。可其他實質上的好處,在軍紀森嚴的師座身邊,那可是半毛也沒撈著。三年以後,他這個位置更顯得不上不下,同時青黃不接。因為周習盛沒有打算繼續提拔他的意思。


    “不用。”周習盛不去看他,而是往自己嘴裏填進了個油汪汪的小籠包,小心翼翼盡量不觸動傷處咽下以後,他道:“你去把張參謀給我叫來。”


    “是。”夏副官衝著地麵將眼睛眨了眨,然後轉身退了出去。


    周習盛在上海,明裏無所事事不過是出席一些無關緊要的會議,其實是有南京安排的要務在身,那就是籌劃上海的防禦計劃,這些自然是暗中秘密進行的。在建築軍事工程的同時,也張開了一張探聽情報的大網。


    這張大網挪至私用,很快就查出了周習坤最近的動向。他在法租界裏開了一家煙土央行。合作人其中一個就是黃雲山。這下周習盛恍然大悟,為什麽小弟會處處迴避自己!敢情是暗中玩了這些手腳。


    黃雲山是個什麽貨色,他很清楚。現在小弟和他混在一起能出什麽好事?他不用想就能知道。這分明就是自甘墮落,自甘下賤!而且自己和黃雲山鬧翻了,小弟又湊過去,這不是擺明了要和自己過不去麽?


    周習盛覺得自己被小弟狠扇了臉,臉上辣一陣,熱一陣。


    盛怒之下,周習盛讓張參謀和夏副官一起去派人去“請”小弟過來。一個半天過去了,小弟沒來,來得隻有夏副官。進門時他臉上還帶著些笑,可以一接觸到周習盛的目光,就立刻斂了笑容。


    周習盛脖子上已經開始化膿了,他不得不把軍服和襯衫上麵的紐扣解開了幾個,才算好過了些。


    “他來了?”周習盛一抖眉毛。


    “沒。七爺他在嚴市長府上,說有事抽不開身。”夏副官認真迴稟道。


    “派兵去!捉也給我捉來!”周習盛半吼著道。聲帶扯痛了傷處,就像一根引線,即將引爆他的神經細胞。


    “師座,聽張參謀說,其實七爺隻是在那玩麻將牌。看來是有意不肯來。他若是不出市長府,我們的人也沒有辦法。”夏副官的目光時時在關注著周師長的情緒,說道。


    周習盛雖然明明知道是如此,但是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那又不一樣了。他的太陽穴凸跳著,一身血液狂躁了成了岩漿,在地殼下急速流動蓬勃欲出。


    “拿這麽個人你們都沒辦法,我還留著你們做什麽?!”周習盛暴怒道,脖子上得傷已經不算什麽了。


    “師座,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夏副官小時候上過幾年學堂,所以自詡和其他粗魯的丘八不太一樣,說話也是半文半白。


    “混蛋,有話就快說。放什麽溫吞屁。”周習盛怒火燃燒蔓延,這時候誰要是靠近,必燃上火星子。


    夏副官卻一點害怕沒有,亮著眼閃了閃:“找七爺的時候,我遇到了七爺的小舅子。他和七爺似乎關係不錯,不然讓他把七爺約出來,不就可以了?”


    “老子還要躲著藏著,不能見人是怎麽了?”周習盛瞪了眼。


    “當然不是。我想師座和二爺之間是有什麽誤會。若是派人硬來,怕是更要傷了感情。”夏副官微微笑道。


    周習盛對這種拐彎抹角的做法嗤之以鼻,不過皺眉再一想,也覺得算是那麽一迴事。揮了手讓夏副官就按照這個來辦。


    由於周習坤最近忙於生意,蘇時征也被冷落了多時。周習坤的生意是個不能公開的秘密,特別是對於蘇家而言。蘇時征看到他天出出進進,去的也不過是些吃喝玩樂的地方,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帶上自己。他心裏犯著嘀咕,先頭幾次還能忍著,可後來越發覺得姐夫是把自己給徹底忘了。


    周習坤不在家,他也幹脆懶得迴去,白天在煙榻上消磨,晚上就去舞場裏狂歡。一天天下來,他年輕輕的臉上也帶上了煙容,身體消瘦了一圈。周習盛帶領著夏副官等人找到他時,他還在翠金樓的春姨的懷裏歪著。


    蘇時征見人突然有人大喇喇地闖進來,嚇了一大跳,鞋都沒穿就跳到了地上,還以為是自己被爸爸給發現了,他帶人來逮自己迴去。可來的人不是蘇老爺,而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姐夫他哥哥。他對周習盛頗有一絲好感,後來聽聞原來不止自己找不到姐夫,就連姐夫大哥也找不到他人時,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平衡的欣慰,而且更有一點得意。


    他拍了胸脯,在周習盛麵前顯擺,姐夫對自己好得那叫一個百依百順,要約他出來那簡直隻是小事一樁。周習盛對他的話隻信了兩成,可還是忍耐下了脾氣,笑請他打電話給周習坤,請他來翠金樓。而且這是個驚喜,所以不能直說是周習盛請他。


    蘇時征肩負了師長派給的重任,興衝衝地就去找電話。他早就想見周習坤了,現在有了合適的借口,這電話打得更加理所應當。


    他先打了一個電話迴家,下人卻說大姑爺一早就出去了。蘇時征又連忙打了個電話給嚴公館,接電話的是嚴秉林,說周習坤前不久剛走。蘇時征氣得要命,懷著一絲希望,又打迴了家,終於把剛進屋的周習坤逮了個正著。


    周習坤溫溫和和地拒絕了他,說一會還要出門。


    蘇時征急了,非要他來不可。周習坤聽他語氣,還以為他是犯了什麽事,要自己去救他出來。


    蘇時征順著梯子往上爬,幹脆說自己欠了賭債,被人攔了在這不能出去。周習坤這才算答應了馬上過去。蘇時征撒了一個大謊,心中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坐在煙榻的邊緣。因為此刻周習盛已經大爺似得占據了大半個榻麵。廂房內還站了好幾個一身戎裝全副武裝的丘八,一個個麵容嚴肅。夏副官站在窗邊,從一道窗戶縫裏觀望著門口。


    蘇時征隱約感覺到這氣氛有些不對,緊張得汗濕了手。周習盛見他這個模樣,笑從嘴邊挪開了雪茄道:“待會我想和我小弟敘敘家常,勞煩蘇少爺迴避了。”


    “哦。”蘇時征皺了眉頭,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樣才能過了這一關。


    夏副官忽然迴了頭:“師座,七爺他來了。”


    蘇時征笑了出來,從榻上彈坐了起來,卻不想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指向了他的太陽穴。他迴過頭去看,才驚覺那是一把槍。


    “這是做什麽……?!”蘇時征哆嗦了一下,被槍逼著又坐迴了榻。


    “蘇少爺別急。隻要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不會傷害你。”周習盛笑從榻上占了起來。給了旁邊人一個眼神。那人就立馬拿出了繩子,把蘇時征綁成了一個粽子。蘇時征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他被堵著嘴不能出聲,隻能簌簌地往下落眼淚。覺得自己要活不了了,笨蛋一個上了人家的當,還害了姐夫。隻希望姐夫不要上樓來,快迴去,快迴去啊。可終於,門被敲響了。


    兩個衛士拿著槍站到了門後頭。門一被推開,那兩人就衝了上去,將剛進門的周習坤摁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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