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征特地選了個良成吉日,也就是姐姐帶著二姐去了朋友家做客,白聞生也和爸爸去了工廠的日子,邀請周習坤帶自己去看電影。周習坤是個閑人,自然滿口答應。可左等右等地,蘇時征埋在房間裏換衣服就是沒出來。直到他看完了一份報紙,才聽到了蘇時征下樓的聲音。


    周習坤抬起頭看著他,微愣了一下。蘇時征站在樓梯上,低頭也看了看自己,問道:“我這樣不好看麽?”


    “好看,好看。像個大人了。”周習坤笑說。


    “本來就是大人,我今年都要滿十八歲了。”蘇時征不太滿意周習坤的評價,又低頭看看自己周身。對這款新作的西服還覺得挺不錯的,裁縫師傅說這個可是歐洲流行的最新款。就是感覺有些撐不開胳膊,邁不開腿的,不過這些都不要緊。


    蘇時征走到樓下,又小心翼翼地往他梳了發油的背頭上戴上頂帽子,這才笑對了周習坤說:“走吧。”


    兩個人並肩出了蘇公館,驅車去了大光明電影院。車上的時候,蘇時征總是不時地偷瞟周習坤,這讓周習坤心下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麽麽?”


    “沒,什麽都沒有。”蘇時征笑著扭過臉。心中又是感慨又不是不安。姐夫模樣漂亮,又溫柔幽默,比嚴秉林有意思,要是姐夫能像現在這樣常跟著自己,一起出去玩就好。若是他跟了那個白聞生,那是萬萬不行的!


    蘇時征懷揣了個大心事,所以電影也看得沒滋沒味,電影情節都沒看明白。直到電影結束了,他都似還在雲霧團裏,跟著人群就走了出來。


    “好不好看?”周習坤看他愣神的模樣,笑著問。


    “挺好看的。”蘇時征隨口一說。


    “那個電影明星長得還和你挺像的。”周習坤說。


    “是麽?”蘇時征摸了摸自己臉,不相信地問。


    “是有點像。”周習坤又肯定迴答了一邊。


    蘇時征心花怒放地一笑,嘴上卻說:“我長得哪有那麽好看,我小時候,爸爸總說我醜死了。”


    “一點也不醜。”周習坤一個字、一個字地頓挫著說。


    “那我好看還是白聞生好看?”蘇時征心裏轉了個彎,笑問道。


    “你和他比做什麽?”周習坤彎手拿煙。然後想也不想似的說:“你好看。”


    “你騙我。”蘇時征說。


    “沒騙你。”周習坤抽了口煙,望向車水馬龍的街道,陽光微微刺眼,讓他眯起了眼睛:“迴去了麽?”


    “不!”蘇時征一口迴絕,他今天出來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姐夫,我們去公園走走。”


    “你是不是喜歡什麽女同學了?”周習坤湊近了問。


    “啊,姐夫,你怎麽這樣問啊?”蘇時征慌了神,眼望著地。


    周習坤領著他往前走,一邊側頭說:“以前可沒見你那麽關心自己長得好不好看,難道不是因為喜歡上什麽人了麽?”


    “喜歡上人才會這樣麽?”蘇時征呐呐地一尋思,脖子後頭感覺熱乎乎的。然後他又搖了搖頭:“不是,不是。我哪有女同學。”


    周習坤笑了聲不說話,自顧自地抽煙,往公園走。蘇時征自己思忖著掉了隊,反應過來時周習坤已經走了很遠,他連忙快跑了幾步跟上。西服領帶捆綁著他,讓他跑得不舒服。氣喘籲籲地像匹小馬,跟在姐夫身後頭,又上去與他並肩。


    公園裏秋陽明媚,人工湖波光粼粼,蕩著幾隻小船。蘇時征偷偷地看周圍,要不是一堆堆的女學生,要不就是一對一對的男女青年。他頭一抬,目光又落在周習坤的背上。筆直如刀削,撐著西服料子展平敷貼,忽然又轉過頭看向自己,唇角一笑說:“還不走?”


    蘇時征渾身一哆嗦,感覺那目光像是給自己過了一陣風,春天的風,暖暖和和。


    “姐夫,我有事要跟你說。”蘇時征忽然就開口道。說完才一愣,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準備好,比如該以什麽方式來說,什麽樣的語氣說。


    周習坤停住了腳,轉身走到他跟前:“說吧,看你一下午心不在焉的,肯定是有事。是不是又打了人,闖了禍了?”


    “沒有。那事早就過去了!”蘇時征心裏不高興了,皺眉說。


    “那是什麽事?”周習坤問。


    蘇時征看向周習坤的眼睛,可接觸到目光以後,又立馬將目光落到他的嘴巴上,長篇大論到了嘴邊就簡略成了一句:“姐夫,你跟我好吧。”


    “什麽?這話什麽意思?我們現在不好麽?”周習坤真有些驚訝了,完全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小腦袋瓜子裏在想什麽。


    “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姐夫在家裏能幫著我,出了門還能像今天一樣跟我一起玩。還有,不能理那個白聞生了。”蘇時征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


    “怎麽?還因為嚴家的事生你二姐夫的氣?”周習坤笑了。


    “才不是!他才不是我二姐夫。”蘇時征有些怒抬起眼睛。


    “好,好。我答應你。”周習坤說道。


    “你答應太爽快了,不行!”蘇時征急得摘下了自己帽子,恨不能把狂揉一把頭發,可是顧忌到今天的發型,他還是沒動這個手。可是一腔子氣更加無從發泄了。“我說的好,是那個意思!!!”


    “什麽意思?”周習坤思忖般的沉下眉頭。


    蘇時征憋得要爆炸了,終於跳起來說:“姐夫,你別哄我,別騙我了。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


    “嗯?”周習坤警惕地皺起眉頭。方才的和顏悅色一掃全無。


    話都說成這樣了,蘇時征也沒什麽好瞞的了,他說:“就是我二姐結婚那天晚上,我都看到了。你和白聞生他…在客房裏……!你們……。”


    周習坤一下掐住蘇時征胳膊:“然後呢?”


    蘇時征被周習坤現在的表情嚇住了,努力地抽迴手:“姐夫,你掐得我好痛。姐夫!”


    周習坤這才鬆開手,笑了一下:“時征。”


    “嗯?”蘇時征愣了楞。


    “你看到了,所以你不高興了?”周習坤往前邁了一步,臉上透著一股有寒氣的笑意問。


    蘇時征被他問住了,可是細想又的確是那麽一迴事,所以將頭一點:“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白聞生?我聽賴三說了,你以前就喜歡他。”


    “不是,那都是以前開玩笑的事了。”周習坤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穩住蘇時征。要是讓他多嘴說出去,後果就難說了。


    “還不是?你們都那樣了!”蘇時征一想起那晚所看到的,就狂躁得想發瘋,可他又不知道怎麽發,隻能瞪眼睛捏拳頭。


    “那不是因為喜歡他。”周習坤涼生生地說。


    “那是為什麽?”蘇時征不相信地問。


    “我討厭他,想欺負他。正如賴三所說的,以前我追過他,可他讓我丟了醜。所以這一次討迴來。”周習坤說。


    “真,真的?你現在,不喜歡他了?”蘇時征笑了下,又立刻收迴了笑容。


    “不喜歡。”周習坤平靜迴答道。


    “那你喜歡我姐姐麽?”蘇時征問。


    “她是個好女人。”周習坤猶豫了一下,然後說。


    “嗯。”蘇時征點點頭。“姐夫,我太高興了。因為這個事,我都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周習坤微微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蘇時征肩膀:“今晚可以睡好了?”


    “嗯!我今天終於放心了!哎,瞧我瞎想的。”蘇時征擦了一把額頭冒出的汗,開心說。


    “那我告訴你了,你答應我幫我保守這個秘密,誰也不能說,行不行?”周習坤說。


    “沒問題!姐夫,我們到小紅樓去吧。”蘇時征忽然說。


    “這大白天的天氣這麽好,去那做什麽?”周習坤以前也算是小紅樓的常客,那是*抽煙的地方,每次一從周習盛那要來銀子,他就跑那抽煙炮去了。所以現在對那種地方,是堅決不去涉足。


    “去吧,這兒沒意思。”蘇時征有些急,因為現在他手腳無力地犯困,是來煙癮的兆頭。


    周習坤盯著他,因為還沒摸定他的心思,所以現在還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再一細看蘇時征的目光,他就知道肯定和鴉片脫離不了幹係。周習坤心裏疼了下,可倒不是為了蘇時征。


    蘇時征看他沒反應又笑了下道:“姐夫,那兒很多美人。還有俊得要滴水的男人。”


    “我要那些做什麽?”周習坤冷笑了一下。


    “你到底去不去啊?”蘇時征急了說。


    “好吧。”周習坤看著他那模樣,沒有辦法,也隻好先應了。


    蘇時征笑開朵花,眼睛裏還含著哈欠出來的眼淚。他想現在好了,姐夫還是自己的,跟那個白聞生沒有關係。


    到小紅樓,家裏的汽車就不能用了。他們把司機招唿了迴去,兩個人乘了洋車,前往小紅樓。周習坤坐在車裏,恍恍惚惚,眼前浮光掠影,像是以前的日子又迴來了。


    他深皺起眉頭,後靠到椅背,這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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