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平靜地流逝,婚禮時間越來越近。白聞生像是認命了,妥協了。他不喜也不悲,每天按部就班,籌備著婚禮事項。


    周習坤遙遙看著他,發現這人沒有一刻停下來,忙前忙後,臉上的表情卻僵硬得像是被臘月的風吹成了冰。周習坤知道他是舊情難忘,不過他不在乎。舊情總是會忘記的。在他眼裏白聞生和張賀祥哪種根本就算不上愛。手都沒摸過這哪裏算得上愛?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容易動搖。


    白聞生是個心思單純,可越是單純的人越頑固。也許靠他自己永遠都想不明白。可是沒關係,自己能幫他想明白。


    留在蘇家坐擁一大筆家產如何不好?有自己在身邊如何不好?


    周習坤常常去嚴家,是嚴家麻將桌邊的常客,他雖未涉足官場,卻與官員的後院打成了一片。與各位官太太都成了朋友。


    嚴秉煜還時常邀他參加一些局麵。這些局麵參加的是政府裏官員的子弟還有一些本來就是周習坤認識的朋友。無非就是跳舞、梭哈,統統都是周習坤以前的強項,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吃得很開。


    而蘇時征倒真的和嚴家二少爺嚴秉林不打不相識,兩人時常同進同出地來往舞場和戲院,簡直成了一對臭味相投的好兄弟,俱將那位叫嬌嬌的美人拋之腦後。


    蘇成泰雖坐鎮蘇公館,可周習坤的一舉一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對於這種類似交際花的行為,他雖然清楚的知道這可以給蘇家的生意帶來好處,卻同時又充滿了鄙夷。他是個生意人,但是熟讀論語,奉行著儒家君子之道。在他眼裏君子當如白聞生這般。可是人太老實了又容易被生意場上的那些老狐狸欺負。所以他覺得,如果這兩個女婿各取長處就堪稱完美了。


    於此同時他又惦記起了抱孫子。要等小兒子能成家立業還為時過早,唯一渴盼的也隻有二女兒和白聞生。因為他們生出的孩子是姓蘇的,是蘇家的長孫。不過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婚禮越近,蘇成泰看著自己的愚鈍的二女兒越是著急了。白聞生又是文文弱弱,他生怕這兩個人都不開竅。什麽事情都能順其自然,可是這件事不行,必要的時候也得用用其他強製手段。


    到了婚禮前的幾天,他終於是忍不住把大女兒蘇時瑛叫了過去,想讓她去開導開導自己的妹妹。這本來是母親的職責,他作為父親不太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繞了半天的彎子才把蘇時瑛說明白。蘇時瑛知道爸爸是想要孫子,可這孫子一出生,就真沒自己家這一邊什麽事了。


    當夜,蘇時瑛思來想去的,帶著心事靠著大絲綢麵料的枕頭,半躺在床上。蘇時婷穿著睡衣在她麵前跳來蹦去。人都說傻人有傻福,這個妹妹就是這樣。


    蘇時婷興高采烈地鑽入蘇時瑛的被窩,用發尾撓了一下姐姐的鼻尖,嘻嘻笑道:“姐姐你在想什麽?”


    蘇時瑛心事重重地笑了笑,撫摸著妹妹的頭發:“阿婷,阿生對你好麽?”


    蘇時婷用手側枕著腦袋,睜著圓眼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我們的阿婷也馬上就要當人家的妻子了,妻子要做什麽你知道麽?”蘇時瑛循循善誘地問。


    “唔。”蘇時婷晃了晃腦袋。


    蘇時瑛用染著蔻丹指甲撫平著蘇時婷睡衣的領角,垂著眼笑說:“阿生摸過你,親過你麽?”


    “沒有,他沒有,我也不喜歡。我才不要呢。”蘇時婷拿起被子捂住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杏仁似得眼睛。


    “可是你是他的妻子了。妻子和丈夫就該這樣親熱。結了婚你要聽阿生的話。”蘇時瑛翻了個身看向蘇時婷,卷曲的長發垂在左肩。


    “哦…。”蘇時婷似懂非懂地癟嘴點了點頭。


    “那他要是讓你脫了衣服,阿婷怎麽辦?”蘇時瑛是大家閨秀出聲,有些難以啟齒,所以用著輕快的語氣,就像在說大灰狼來了的故事一樣,極富有表演性。


    蘇時婷立馬抱緊自己,使勁晃腦袋:“不行,不行!阿生不能。”


    “他當然可以,他是你丈夫。”蘇時瑛皺下眉,貓似得眼睛裏透露些厲色。


    “我,我不要。我不要丈夫了。”蘇時婷委屈得要哭了。


    “這可不行。以後阿生讓你做什麽就要做什麽。”蘇時瑛說。


    蘇時婷一下坐起來,胡亂蹬腿踢打被子:“不要,不要。我最討厭阿生了。最討厭了。”在她心裏丈夫的阿生其實和管家下人們也沒什麽區別。為什麽自己就要聽他的話了?


    蘇時瑛看她這模樣,心裏又是憂又是有些慶幸。


    蘇時婷鬧騰了一陣子後,也鬧累了,迷迷糊糊地就進入了夢鄉。這一覺還沒睡飽呢,她就迷迷糊糊被人拉了起來。一群人圍著她,又是給換上白色婚紗,又是給化妝擦粉。蘇時婷幾乎是一直閉著眼,半夢半醒著被人打扮成了新娘子的模樣。


    這場婚禮就在蘇公館裏進行。前院的草地上已經鋪上了紅地毯,架起了席棚,一個是專門給客人休息的茶座。還有一間更寬敞的裝飾成了婚禮禮堂,中間還懸掛著青天白日旗。旗下是用霓虹燈做成的喜字。大門口和大廳前,兩班鼓樂手不換氣似的吹打著。穿著一新的仆人們,轉成了個陀螺來來迴迴穿梭在大門與禮堂之間,


    還好這天雖然秋陽高照,可畢竟已經是中秋時節,涼風陣陣地讓人並不覺得太熱。賓客們陸陸續續地到了。汽車聲,鼓樂聲,連天響成了一片。


    蘇老爺一身黑色如意紋長袍,外罩正紅色馬褂,笑得合不攏嘴的迎來送往。來的人有他生意場上朋友或者對手,其中不乏政府裏的官員,大家早聽聞蘇家與嚴市長家交好,都紛紛趕過來拍個馬屁,就連法國領事也親自到場了。


    周習坤穿著一身嶄新的黑色西裝,左胸前的口袋裏露出一角紅色的絲絹,站在相對安靜一點的草地上,與嚴秉煜交談。草地被園藝工培育得很好,碧綠茵茵。


    “我父親前天去了南京,不然他也一定迴來。”嚴秉煜說。


    周習坤與嚴市長見過數麵,每次都是一副古板生硬的樣子,實在沒有嚴家大少爺的溫和近人。


    “沒關係。你和秉林能來也是一樣的。”周習坤笑說。


    “誒,怎麽不見你的太太?”嚴秉煜目光向遠處轉了一周。


    “她還在樓上陪著她妹妹呢。”周習坤望了望二樓的一間掛著藍色窗簾的房間。


    嚴秉煜對蘇二小姐的事情也略有聽聞,明白緣由的一點頭:“想必周太太也是傾城美人。”


    “哪裏,哪裏。”周習坤不知道他這“也”字是從何得出的結論,嘴裏謙虛而敷衍著迴答道。


    他往茶座一望,正好看見吳偳正在朝自己揮手。周習坤有些怕吳偳是個嘴邊不嚴的,把船票的事不小心順嘴說了出去,所以連忙先讓嚴秉煜等自己一會,然後大步朝吳偳走了過去。


    剛走到路當中,就見大門口起了喧嘩聲。首先隻見一輛鋥亮鋥亮的黑色雪鐵龍轎車開到了門口,後麵還唿啦啦地跟著一輛軍用卡車。上麵跳下一堆全副武裝的丘八,訓練有素地在門兩邊排列站開。一個副官模樣的人物,繞到了雪鐵龍的車門旁邊,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打開了車門。一隻穿著馬靴的腳,就從車裏邁了出來。


    這些賓客裏有大員,可也沒有誰用這個人這麽大的陣仗。所以所有人都轉過頭去,致以好奇的目光。就連那幫子鼓樂手都停了下來,忘記了下麵的曲譜。


    灑滿金陽的地上落下一個人影,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矗立在了正上方。軍帽簷下的目光,在滿場掃視了一周。


    蘇成泰作為一家之主,大步走過去,滿麵笑意地伸出右手:“原來是周師長,歡迎歡迎。”


    周習盛並不賠笑,隻是和蘇成泰稍握了握手:“恭喜,恭喜啊。上次我小弟結婚,我有軍務在外不能參加,今天將賀禮一並補上。”說著他一揮手,就有幾個小兵抱著扛著係紅綢的禮盒往屋裏頭搬。”


    “多謝,多謝了。”蘇成泰連忙道。他不好和這些丘八們打交道,嫌棄他們太粗魯野蠻。而且哪有參加婚禮帶這麽多人來的,若不是自家親戚,倒真的以為是來砸場子的。


    周習盛抬頭左右看了看,目光滑過周習坤又落迴蘇成泰身上:“我就是來看看我的小弟,蘇老爺去招唿別人去吧。”


    “好,好,請自便。”蘇成泰笑道,又衝著鼓樂隊揮了下手。喜慶的樂曲又奏響起來。整個場麵這才活了過來。


    周習坤並不想見到這個人,可是如果當場甩臉,不知道這個人帶著兵要鬧出什麽名堂。周習坤心中思忖著,眼睛不輕不重地看了兩眼周習盛,便扭轉過頭,腳步卻站在原地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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