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鮮卑俘虜,都是你去親點,如今還剩多少人可以再上戰場?”


    在夏侯霸與慕容令的陪同下,李誠漫步於北燕東征大軍的營地廢墟裏,遍地的死屍隻是堪堪清理完畢,這一地狼藉,卻是再沒有精力去整理。


    慕容令也一臉生冷,眼眸低垂的落後李誠半步,毫無情緒的迴道:“以傷情而言,尚有兩萬萬可用;但我曾巡營查看,人人皆無戰心,怕是難以成軍。”


    李誠似笑非笑的瞥了慕容令一眼,嘴角噙著一絲戲謔的笑意:“有多少能戰,那是你的事。總之這些鮮卑士卒,今後就都歸你全權帶領,人多人少,名冊上報備好了就行,我是不管的。”


    慕容令生冷的表情頓時維持不住,驚訝的眼眸電閃般直射向李誠,隨即慌忙重新低垂下眼簾,腮幫一陣鼓動後,略帶嘶啞道:“既然我已是你手中木偶,又何必說這種笑話?要我怎麽做,直說便是。”


    李誠的臉上露出浮誇的訝異神色:“我已經說的很直白了啊,讓你全權執掌所有鮮卑士卒。除了軍資糧草不得擅專,訓練、建製、賞罰,皆有你一言而定。”


    慕容令眼瞳一縮,沉默片刻後,咬牙直接道:“縱然沒有糧草軍資,但我這一手中,卻是你嫡係數量的兩倍,你能放心?”


    當然不放心啊……


    李誠心中一歎。


    可誰叫他舍不得這兩萬的戰兵呢?


    雖說燕帝一係的士卒素質,與慕容恪、慕容垂這兩兄弟一手帶出的天下強兵,不可同日而語,但卻也算得上久經戰陣,再怎麽都比臨時拉起的隊伍好用得多。


    謀奪幽州,最終的目標,可不僅僅的“奪”,還要“守”,最後才能慢慢壯大。


    從整個北地大勢而言,推出慕容令這個木偶是勢在必行。但是以北魏為首的北地胡虜政權可不是睜眼瞎,僅僅是倚重漢將漢卒,是可以接受的,西秦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身為異族之尊首,如果連一支本族的近衛大軍都沒有,那就完全說不通了。


    要想完全的瞞天過海,這兩萬鮮卑士卒是少不了的。


    再從現實的角度而言,幽州幾經戰亂,早已虛弱疲憊不堪。縱然北魏剛剛被慕容垂傷了元氣,但北邊還有柔然,西邊也還有羯人,僅靠自己這新成稚嫩的李家軍,哪裏能守得住這一州的基業?


    然而李誠的臉上,卻滿是淡然的自信:“我當然知道,一旦等到吳王脫離了險境,我也就沒有了威脅你的存在。隻要你有勇氣博浪一錐,縱然不成,也足夠我傷筋動骨。”


    慕容令緊緊抿著嘴唇,等待著李誠的下文。


    雖然在整個遼東之事上,自己算是被李誠完敗,但這也僅僅是因為自己毫無防備的原因。從本質上而言,自己和李誠,都是同樣的聰明人。


    聰明人之間,很多事情,無需遮掩。


    所以對於李誠這般近乎無腦的舉動,慕容令並沒有任何竊喜,有的,隻是疑惑。


    能夠從無到有,步步算計,以白手謀奪下大半個幽州的人物,又豈會平白留下這麽大的破綻?


    “也許沒有這兩萬鮮卑士卒,我也可以拿下幽州,但如果隻有你這麽一個鮮卑木偶,我必須承認,起碼三年之內,我都必須為在幽州站穩腳跟而疲於奔命。更遑論練兵、屯糧、與民生息、招攬人才,這些事情,恐怕更要被耽擱不淺。換言之,我爭霸天下之路,將會被硬生生阻上最少五年,原地踏步!”


    慕容令眉頭深皺:“但若是任我反戈一擊,隻怕你連幽州都不可得吧?你又憑什麽覺得,我會毫無異心,在坐擁兩萬本族大軍的情況下,任由你擺布操縱?”


    從最客觀的科學立場分析來說,的確是完全沒有可能,但是……


    李誠突然停步,負手仰天,深吸一口氣,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戲謔。


    但是我的存在,以及三國群英的們的存在,本身,就完全不科學,不是嗎?


    “憑我,紫氣天授,得星宿下凡為扈從之將,注定一統九州!”


    慕容令呆愣了片刻,隨即,竟是難得一見的大笑起來:“哈哈哈!什麽紫氣,什麽天授,都是你們無能漢兒編造出來的把戲。我們鮮卑人隻知道,誰的拳頭大,誰就該是王座上的那個人!怎麽,想要憑著這種虛無可笑的東西,就讓我慕容令心甘情願的為你賣命?可笑!”


    “既然你們鮮卑如此有識,敢問此刻薊城的王座上,坐的,可是你們鮮卑一族的最強者?”


    李誠犀利的反問,讓慕容令的笑聲戛然而止。但是旋即,慕容令冷哼一聲:“李誠,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睿智之人,這才與你坦誠相對。若你所有的,隻是這般的巧舌如簧,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巧舌如簧?嗬嗬,巧舌如簧,能得仲權、文則、定國等一眾人傑,心甘情願的為我這個一無所有的李家塢無能二公子,出生入死而不悔,威逼利誘而不叛?世子殿下難道就從來沒有過疑惑麽?我之麾下,無論心智、謀略、武藝、忠心,若非曾經獨當一麵,曆經滄海橫流,何以可得?偏偏之前又毫無蹤跡,仿佛憑空而來?”


    慕容令肅然斂容不語。


    他當然疑惑過,但反複思量,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能歸結為亂世豪傑起微末,如秦末漢初故事:韓信布衣乞食、樊噲屠雞殺狗、曹參縣獄小吏、夏侯嬰駕車養馬、周勃婚喪吹拉、劉邦更不過是一介亭長,地痞無賴之流。


    誰能想到,就這麽些市井之徒,完成了始皇帝都完不成的偉業,一舉掃蕩六國貴胄,奠定了漢室四百年基業!


    然而李誠如今這番言語,莫非其中另有玄機?


    李誠麵對慕容令疑惑的眼神,突然反問:“此處一片空曠,並無任何可藏匿之所,可對?”


    慕容令不知道李誠突然這麽一問,到底是什麽意思,隻能按照字麵上的理解,緩緩點頭:“除了你之麾下,必是無人。”


    李誠的嘴角勾起一絲神秘的笑意:“就因為必是無人,才是天授啊。”


    “什麽?”


    李誠卻驟然閉眼,光幕躍然眼前。


    【是否選取護衛家將?】


    確定!


    【請選擇護衛家將】


    方悅!


    選擇定下,隨即,夏侯霸的眼眸一閃,緊接著左右掃視,見四周除了一片曠野,再無他人,這才斂神淡笑。


    而與之相對的,慕容令則先是錯愕,然後雙目圓睜,顫抖著抬起右手,指著前方,嘴唇抖動半晌,卻硬生生擠不出半個字來——


    因為就在他的眼前,一名身穿甲胄,虎背熊腰的將領模樣男子,右手持長槍,左手牽著韁繩,領著一匹戰馬,就這麽毫無征兆的憑空出現!


    慕容令出身貴胄,也見過不少中原戲班,甚至西域藝人,所謂大變活人,也不是沒見過。


    但不同於一般的平民,像慕容令這樣的貴族,想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那肯定是被滿足的:所謂大變活人,也不過是一些通過遮掩和轉移注意力後的障眼法把戲罷了。


    而此刻慕容令也終於明白李誠剛才那看似突兀的反問是什麽意思了。


    周遭毫無遮掩,目之所及,都是一目了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這麽毫無遮掩的直接出現了一個人,還帶著一匹馬……若非親眼所見,誰人能信?


    “我之麾下大將,盡皆天授,這一迴,世子殿下可信了?”


    李誠淡然睜眼,雖然說著的還是問句,但言語中那極度的自信,一覽無餘。


    也許從某個角度而言,慕容令和自己,確實都是聰明人。然而有一條鴻溝,卻終究是橫在兩個人之間,無法跨越——


    不知天地之奧妙,難脫鬼神之束縛,不得思維之開拓,固囿於已有認知,而畏懼未知。


    什麽斬白蛇起義,什麽黃河一隻眼,一些手段,一些流言,就足夠支撐起一道神秘的麵紗,凝聚起足夠的勢力和盲從信任。


    雖說暴、露出係統的存在,是為了能保存兩萬鮮卑精銳的同時,又威懾慕容令的無奈之舉;但李誠也難掩心中的一絲得意。


    任你慕容令天潢貴胄,聰慧過人,麵對這一手,又還能睿智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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