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似是故人來


    洛神話音剛落, 就聽一聲音急道:“你們沒事罷?”


    抬頭望去,雨霖婞抱著長生, 同花惜顏出現在我們二人麵前, 我忙站起來, 道:“沒事。”


    雨霖婞把長生放下,問:“到底怎麽迴事,你們怎會和那跳舞的糾纏在一處?”


    我歎氣道:“我也不曉得,她還送了盞芙蓉花燈給我,實在是惹得我一頭霧水。”


    花惜顏接過花燈瞧了幾眼, 道:“模樣挺不錯的,剛好兩盞, 待會師師你拿迴去,掛在家門口。”


    雨霖婞哼道:“掛什麽掛,還是扔掉為宜。方才我看得一清二楚, 那跳舞的明顯是刻意將師師拉下來的,幸而師師會輕功,不然直接給摔殘廢了。”


    花惜顏隻是笑, 我搖頭道:“她倒不是想對我使壞,我方才跌下去時,她還用白紗將我扶了一扶。”


    雨霖婞道:“我看她八成神智有問題,莫名其妙。”


    洛神沒吭聲, 目光瞥向祭舞台那邊,蹙了蹙眉。長生搖著洛神衣擺,笑盈盈道:“白姐姐, 姑姑跳舞好好看,你是不是還想再去看?”


    姑姑?


    長生這孩子,怎麽亂稱唿別人。再者,那舞姬也不是做姑姑的年齡,從聲音和身段來推測,大抵與我們幾人一般年紀上下,對長生而言,輩分頂多是她姐姐。


    洛神蹲下來,看著長生漂亮的眼睛:“為什麽叫她姑姑?”


    長生道:“她就是姑姑呀。”


    雨霖婞氣道:“她不是好人,不要叫她姑姑。”


    長生撇嘴,眼裏含著包委屈的淚,將掉未掉:“姑姑就是這麽跳舞的,姑姑就是姑姑。姑姑是好人。”


    我一看,心軟得不行,抱著長生道:“乖,莫哭了,姑姑是好人,是好人。”


    洛神幫長生拭幹眼淚:“長生待會想去哪玩,帶你去好麽?”


    長生抽搭搭道:“不玩了,白姐姐你累了,我們迴去睡覺吧。”


    洛神微笑道:“我不累。”


    長生摸著洛神額前的頭發道:“騙人,你定是累了,你出好多汗。”


    洛神神色略凝,我探手過去摸她額頭,竟是滿手的冷汗,立時急道:“你是不是風寒加重,發燒了?早曉得就不出來了。”


    洛神依舊是一臉無辜地笑:“發燒了?我怎麽自個不曉得。”


    “你不曉得,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一想起今夜種種,焦頭爛額,我幾乎都要跺腳。


    拉著洛神,牽起長生,飛也似地往迴走,雨霖婞和花惜顏跟在我們後頭。迴到住處,元宵節藥鋪並不開門,也無法去抓藥,花惜顏身上也沒帶治風寒的藥,幸而花惜顏道不大嚴重,喝點熱薑湯,捂一捂便好。


    我去廚房煮了薑湯,守著洛神喝完。待到熱水燒好,將洛神推到浴桶前,不等她拒絕,直接將她身上衣衫扒個幹淨,著手開始幫她沐浴。


    她之前頗有幾番扭捏,見我瞪她,她倒是變得乖覺了,任由我上下作為。


    洛神坐在熱水中,白氣蒸騰上來,將她白皙的臉熏得染了層紅潤。我的手指觸到她柔滑的肌膚,加上熱水的浸潤,幾乎有種融化的錯感。


    這般來來去去地洗著,我有些繃不住了,隻覺得心都要隨著手下柔滑,融化開來。


    耳邊隻有水聲嘩啦,誰也不說話,過得一陣,洛神忽然道:“你臉紅了。”


    我抬頭看她,見她麵上帶著幾分笑,不由怒道:“你才臉紅了,你自個去照照鏡子。”


    洛神抬起濕淋淋的手,在她臉頰上摸了把:“我這是被水汽熏的。”


    我道:“我也是被水汽熏的!你以為就你那裏有水汽?我這也一樣!”


    洛神點頭,一本正經:“其實我臉紅是因著我念想著你,你也一樣麽?”


    “……”


    她開始笑。


    我把毛巾搭到她肩頭,慢慢搓揉:“多話。”


    “別人都嫌我話少,隻有你,偏生嫌我話多。”


    “你不是風寒了麽,惜顏要你多休息,不要操勞,你那麽多話。”


    “好,我不說話。”她闔起眼眸養神,頓了半晌,又閉著眼道:“你溫柔些,弄疼我了。”


    我臉莫名一紅:“我沒用什麽勁。你快住……住口。”


    她當真住了口。


    接下來又隻有水聲,別無它響。她隻是閉著眼,雙肩單薄瘦削,烏黑長發濕漉漉地垂在染著櫻色的雪白上,頭略微低著,似是在白氣蒸騰的水霧中,安靜地睡著了。


    她也許當真是累極,這般洗浴著,都能睡去。


    之前她同我說話時,料想也是處在這種疲憊中,但依舊淡淡微笑著,同我交談。


    她隻是想,多同我說些話罷了。


    我不由怨怪自己性子過軟,被她這般逗一番,總是羞得麵紅耳赤。我該多和她說說話,她也會開心些。


    身子靠過去,盯著她瑩潤的唇,略微有些白,好似沒什麽血色。我忖著明日去買些藥材迴來,給她燉些湯,補一補身子才好。不過她現在正在發燒,不曉得能不能進補,還是得先問一問花惜顏。


    這般雜七雜八亂想著,我伸出食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


    很軟。


    帶著熱氣熏過的溫度。


    拿手指在洛神唇上慢慢摩挲著,看著她睡顏柔美,心也跟著,一點一點地變柔軟了。


    我常常想我愛她,我愛她到底到何等地步,卻是不曉得的。隻是想好好寵著她,護著她,舍不得她受半點傷害。


    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有時設想一下,就算為她而死,也是甘願。


    拿下手指,我閉上眼,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


    她沒什麽反應,想是睡沉了。


    我歎口氣,將她扶起來,擦幹身子,穿好幹淨褻衣褲,抱到被子裏躺著。她大約瘦了些,身子比以往要來得輕。


    收拾好後,我脫了衣衫,輕輕抱住她,吻她的長發。不曉得怎麽迴事,今日元宵之夜,我有些心慌,念著洛神,轉而想起那個舞姬,根本合不上眼。


    一直撐到很晚,我才感覺到倦,將睡未睡之際,聽到洛神又開始無意識地低聲咳嗽。


    花惜顏道風寒之症,加上有些燒熱,偶爾咳嗽是正常的,我之前這才放下心來。騰出手去撫順她的胸口,她整個身子蜷縮起來,咳嗽得越發厲害。


    以往我也發過燒,分外難受,有時咳上好幾天不在話下,嚴重時感覺連心肺都似要咳出來,這個中的辛苦自是知曉。眼見她熟睡中咳成這般,我心疼得不行,但是卻又無計可施,總不能替她承受,隻得自後握住她的手,根本不敢合眼。


    她的手指微微發著抖,好似凍得厲害,可是指尖反而是滾燙的。


    整晚我就隻眯了幾個時辰,睡了又驚醒,折騰到第二天清早,我忍著倦意,跑到藥鋪照著花惜顏昨夜開給我的方子,抓了幾帖藥迴來。一麵煎煮,一麵準備早飯的麵條,另外給洛神熬煮了清淡的薑絲粥,擱在火上熱著。


    早飯做得,便去叫雨霖婞,長生和花惜顏起來。雨霖婞昨夜同長生睡,估計是被這小祖宗折騰地,一晚上也沒睡好,哈欠連連。我和她相視看了半晌,各自嘲笑對方的黑眼圈。


    用過早飯,洛神自個起了,我央她多睡會,她看上去精神比昨日好,並不依我。我隻得給她喂了藥,又讓她喝了點粥,休息一陣,她道:“惜顏姑娘可得空,她說過今日上午要帶你我去見她師尊的。”


    我道:“你多歇息陣,不急的。明日去也行。”


    洛神道:“早去早好。你早些治病,我也放心。”


    我想了想,道:“好,那我們下午去。”


    等到下午,留雨霖婞在家顧看長生,我和洛神則隨花惜顏去見她所說的那位師尊。一路上我莫名覺得緊張,隨著花惜顏穿過大街小巷,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寂靜,這種緊張與不安便越發地深。


    地上積雪鬆軟,隻有少有的幾排腳印,人煙稀少。兩旁是蕭條的花樹,俱被積雪覆蓋,泛著一片銀光。


    花惜顏在前麵引路,也不說話,眼前景色越發森冷起來,腳下踩踏積雪,發出悉悉索索的單調響聲。我不由得打個寒戰,同時感覺到四周圍似是投射過一股股窺視的冰冷視線。


    我輕聲對洛神道:“有人。”


    洛神頷首,耳語道:“嗯,還是很多人,皆是高手。”


    我道:“我覺得不舒服,他們是好是壞都不曉得,躲在暗處偷窺算得什麽。”


    洛神道:“別怕,惜顏姑娘帶我們來的,不會有問題。我們靜觀其變。”


    我含糊恩了聲,再走一陣,花惜顏停下,迴頭微笑道:“師師,洛姑娘,到了。”


    眼前出現了一座宅院,說不上豪華氣派,卻也不是什麽寒酸之處,占地麵積挺廣,是個古樸的大宅院。四周圍了高高的圍牆,右麵是一片竹林,寒風吹過,竹枝沙沙作響。


    門前種了幾株紅梅,開得正好。花惜顏道:“隨我來。”


    我們跟隨進入,院落整潔,中央一條石子路,積雪被掃去兩旁,清清冷冷,石子路的盡頭是一條迴廊,中央是廳堂主門,半舊的木門虛掩著。


    花惜顏在迴廊前跪下,低聲道:“師尊,弟子歸來。”


    良久,木門被推開,從裏走出一個人來。


    我的心一下子高高懸起。


    隻見那人是個年輕女子,年紀瞧上去同洛神差不多,約莫二十歲左右。烏黑長發宛若錦緞,流水般隨意披散著,漫過臀際,天氣極冷,她竟隻穿了一件沉黑色單衣,袖口緊了暗紅色封邊,薄紗也似。


    因著被黑衣襯著,她精致秀美的臉恍若刀裁,透著一種逼人的美感,並不柔和。額前劉海濃密,同我一般,幾乎遮滿了前額,雙眸墨黑,內裏看不出半點波瀾。


    外在氣質與洛神相近,俱是冷美人。若說洛神是冰雪堆砌的,那她便是冰冷黑曜岩雕琢的,氣質端莊,渾然天成的高貴。


    我細細盯著她看,隻覺得她眼神十分眼熟,身形也是似曾相識。


    她也盯著我看,看了許久,都不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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