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解謎


    我一聽, 很是吃驚,上前就問那端宴道:“你是風水師?”其實我心裏是想說, 你這登徒浪子竟然還是個風水師?


    風水之術講究的是“一雙黃金眼, 心中清月明”, 除了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還要加上靈台清明的境界才行,這樣才能看清這山河地勢的龍氣脈絡,四方家宅的福兮禍端。


    而這人一看就是慣常在煙花風月場所打滾的人,渾身的脂粉氣味, 如何能做得風水望氣之師?


    端宴聽了我的話,眼角微挑, 摸了摸他自以為俊美的臉,有些得意道:“怎麽?難道似我這般俊俏的人就不做不得風水師了麽?我的手段,可不是姑娘你們可以參透的。”


    我咬牙冷笑道:“做得, 做得。那些將兇宅看成吉宅的,風水氣穴點錯的,大抵就是你這般的俊俏人才。”因著這廝方才輕薄於我, 加上言談舉止委實輕浮,是以我現在看他渾身都在冒火,不由得就想挖苦挖苦他解恨。


    端宴烏黑狹長的眼睛眨了眨,道:“姑娘, 你說話也忒不動聽了點。”


    我怒瞪迴去,那邊洛神卻輕輕笑了笑,說道:“她說話不動聽, 那我們來說一些動聽的。你到這來的目的,何在?”


    端宴有些懼怕洛神,目光閃躲地望著她,稍微往後麵退了退,腆著臉討好她道:“這位姑娘,你……你能離我遠些麽?你生得這般好看,又靠我這般近,我難免有些害羞的。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一害羞,口齒便不利索了,又如何能迴答好你的問題呢?”


    我額頭上此時幾乎爆起青筋,花惜顏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朝我微微笑了下。我明白她的意思,對她點點頭,好歹緩了緩,心裏卻歎口氣,心道這浮誇家夥到底是從哪裏鑽出來的,可折騰死人了。


    雨霖婞“嘖”了聲,陰著臉就嚇唬端宴:“哎,叫你說你就說,做什麽這麽婆婆媽媽的,再這樣,等下將你丟出去喂粽子!”


    洛神倒是沒說什麽,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走遠幾步,離端宴稍微遠了些。她靠在一旁的青銅古棺上,居高臨下,氣定神閑地睨著他道:“那這樣的距離可好?我且問一句,你答一句。”


    她微微闔起眼眸,幽邃深沉的目光勾著他,涼涼道:“別說謊話。”


    我看見那端宴縮在地上,先是一愣,繼而吞咽了一番口水,訕笑道:“豈敢,豈敢,我要是有半句謊話,任憑姑娘處置。不知道姑娘芳名為何,端宴想……”


    我快被他磨得沒了脾氣,一皺眉,心說她的名字豈能讓你知道,不料洛神卻不以為意答道:“我姓洛,單名一個神字。”


    端宴拍了拍手,沒甚臉皮地讚道:“哎喲,這個名字真是太襯姑娘你了,洛水芙蕖,皎皎神女,當真是個好名字!”


    我隻覺得眉心突突地痛得厲害,捅了捅一旁的雨霖婞,咬牙切齒:“妖女,你還是將他丟出去喂粽子罷,我絕不反對。”


    “師師,我也正有此意。”雨霖婞得了令,頭側了側,嘴角勾笑,開始摩拳擦掌走向端宴。


    端宴臉白了白,大叫一聲,捂著胸口阻攔道:“哎,慢著!”轉而可憐兮兮地說道:“幾位姑娘,我也是辛苦的賤命,你們以為我願意來這鬼地方麽?我是被人花大價錢請來尋龍點穴的,要不是對方給我報酬豐厚,我早就縮閣子裏喝酒去了,還用得著跑到這裏受罪,鬧得一身傷麽?”


    我聞言,心裏微微竊喜,你這家夥好歹鬆口了。就問他道:“誰請你過來的?對方有多少人?”


    端宴盤起腿,迴答道:“就是姑蘇聽雨樓的公子唄,我那天在閣子裏盤花……”他說到這,看見我和雨霖婞用一種很涼的眼神瞪他,立馬心虛改口:“不……不是盤花,是喝酒,嘿嘿,喝酒。”


    我搖搖頭,歎口氣,說道:“那位公子,名字是不是喚作尹墨寒?”


    端宴一愣,隨即摸著下巴看著我,頗有些意味道:“確是尹墨寒。他可是姑蘇最有人氣的男人,我自認我比他俊俏,比他多情,卻想不到全姑蘇的姑娘全都向著他,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不過,姑娘你認得他?你和他什麽關係?”


    他問完,我就看見棺材那邊洛神身子動了動,深邃的眸子朝我望了過來。她不知道關於尹墨寒的一切,我沒敢告訴她,要是她知道有這樣一個糾纏於我的鬼魅男人的存在,不知道會怎麽做。


    我連忙搖頭:“我不認得他,就聽說他的名字罷了。你別扯些有的沒的,你將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那尹墨寒給你的好處,多少銀兩,我們都會給你。”說完將雨霖婞拉過來,笑道:“妖女,你說是不是?”


    雨霖婞白我一眼,不過還是笑盈盈對端宴道:“對對,多少好處我都會給你,金銀珠寶之類的物事我有的是。”言罷又嘴角勾笑:“隻要小哥你--有命去我墨銀穀裏拿。”


    端宴打了個哆嗦,訕訕一笑作罷,隻是估計心裏對雨霖婞已經有了陰影了。


    這時,洛神手指在棺材上輕敲一下,淡道:“我且問你,這棺材是何人的?為何內裏是空的?這一點我想不明白,你知道麽?”


    我聽洛神提起這事,目光不由得再次被這青銅棺材吸引了去。剛進來的時候,我對這棺材就非常在意,怎麽裏麵除了玉器等陪葬物事外,卻是空的?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端宴點點頭,雙眼放光,不無得意道:“洛姑娘你算是問對人了。你知道尹墨寒那廝為何一定要我來尋龍點穴麽?哈哈,那是因為我是姑蘇城裏最了解這座大周公主墓的人!”


    他說起公主墓,剛好和我們先前猜測吻合,我不由暗喜,這家夥雖然嘴上貫耍花槍,說不定知道的事情比我們要多得多,這對我們來說當真是天降的福音。


    隻聽那端宴道:“這棺材裏的主去哪裏,我倒是不知,不過我知道這墓室是一個陪葬墓室,裏麵躺著的,就是當時周穆王朝堂之上的太宰大人。”


    “什麽?太宰大人!”我臉色一變,不由得就想起了雨霖婞說過的那條暗道,裏麵有具朽了很久的骨架,一旁散落著刻有“宰”字的符牌,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是這太宰大人詐屍之後從棺材裏爬出來,再死在那條暗道裏,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我一頭霧水,就見洛神微微蹙了蹙眉,低聲道:“太宰位高權重,輔佐主政,身在內宮的公主縱然得到周穆王百般的寵愛,也不至於荒唐到需要一個太宰來陪葬吧?”


    端宴笑道:“哎呀,何止是太宰,當時大周三公,還有許多文武百官都被抓到這陵墓裏來了呢,據說加太宰大人一共二十一位。太宰位置最高,才分得這一副棺材和玉器陪葬的,其他的人……”


    他陰陰一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森森然說道:“其他人,全都被活生生扔到一個青銅大鼎裏,給熱油熬成了灰。”


    聽到這,雨霖婞驚叫一聲,望著我,麵色慘白道:“那大鼎裏被降術折磨的紅排骨,不會就是那二十個……”


    她沒敢往下說,太驚悚殘忍,但是不可置疑,如果這端宴說的全是真的話,那大鼎裏殉葬的當真是那些可憐的官員了。


    不過這也太可怕了,將當朝官員拿來陪葬,更對他們使用降術,當時的周穆王就不怕撼動朝綱?還是這些官員當時犯了什麽大錯,惹怒了周穆王呢?


    到底是怎麽迴事?


    洛神垂了垂眼眸,問端宴道:“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的?”


    端宴答道:“我和尹墨寒他們那一隊從付青山那邊打穿盜洞進來,在一個地方看到了大量的青銅壁畫,繪製的就是當時發生的這些事情,另外還發現了一些墓誌銘文,和青銅壁畫上麵說的並無二致。”


    洛神眼中光澤微微一閃,又道:“除了那名喚尹墨寒的男子,還有哪些人?”


    端宴不屑道:“除了尹墨寒,剩下的都是一群戴著醜陋麵具的人,我跟他們可不熟。他們大多數一路上一聲不吭地跟死人似的,少有的幾個人,一個是個老頭子,偶爾說幾句話,另外還有個娘娘腔,還有一個嘛,好像是他們的頭,連尹墨寒那廝都有些讓著她,那人話就更少了,不過是個女人。”


    女人?


    我見洛神臉色有些蒼白起來:“女人,生得怎生模樣?”


    我最怕她露出這般表情,一顆心不知為何“砰砰”地跳得厲害,忍不住就走到她身邊,她神色複雜地望我一眼,擱在棺材上的一隻手悄悄抓住了我的衣擺,我連忙伸出手握緊她。


    地上坐著的端宴答道:“那女人嘛,穿著一身黑袍子,連臉也遮了半邊,更別提看見她的身材了,嘖嘖,不過我有一次在旁偷窺她,發現她居然是一頭若雪的銀發,可嚇死我了。我聽見跟在她身邊的那個娘娘腔叫她什麽……什麽主上?”


    我能感到洛神攢在我手心的手劇烈地顫了一下,上麵都是冷汗。


    她呢喃道:“你說她頭發白了麽?她的頭發為何會白?”


    洛神的這聲呢喃分明不是在問端宴,而不過是那種自言自語罷了。她的聲音很輕,我在旁卻聽得真真切切,一個字都不曾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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