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墓主


    我看著看著, 突然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隻覺得一顆心都要從腔子裏跳出來, 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這也, 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他們竟然都是木頭人!


    我詫異之餘, 也好歹明白了過來,怪不得他們的身體會這般瘦,走路的動作也這般僵硬死板,原來都是由木頭打造的僵硬人偶。同時,我突然就想起來我第一次和洛神她們走散的時候, 曾經在地上撿到過一根木頭棒子,還有類似關節之類的木質軸承, 難道那木頭棒子和軸承就是從這種木頭人身上掉下來的麽?


    如果單是製造一個不動的木偶,稍微有些功底的木匠就能毫不費力地做出來,但是要使它們能夠這般列隊整齊地行動, 我還不相信這世上能有哪個工匠有這般絕技。僅憑這些打磨過的木頭棒子和軸承,又沒有動力牽引,這些木頭製作的黑甲將士到底是靠什麽來行動的?


    從那架勢看來, 這種木偶士兵很大程度上和那種守護陵墓的陰兵類似--有一些比較邪門的古墓裏往往會出現陰兵巡邏的現象,這種墓主人要麽生前是權傾天下的帝王,要麽就是征戰沙場的將軍。他們活著的時候叱吒風雲,死了之後也想享受曾經那種坐擁百萬將士的排場。關於這種陰兵形成的原因, 據說是非常殘忍,無外乎將大量從軍的士兵召集在一起,再集體坑殺。史書上記載的什麽“一戰之後, 出征將士盡數殉國”之類的,有些根本就是幌子,實際上那些“殉國”的士兵隻是去替當朝權勢做了陪葬罷了。


    比起那種陰兵來,不同的是,傳說中的陰兵是沒有實體的,虛無縹緲,而這種在陵墓行軍的黑甲將士,卻是木頭做的。


    我想著,不禁下意識抓住了洛神的手。我被她從一旁攬著,四周壞境由於太過狹窄,並沒有如何迴旋的餘地,根本瞧不見她什麽表情,隻是覺得她手緊了緊,攬著我的力道加重了許多,想來也是有些吃驚的。跟著我就見雨霖婞從前麵迴過頭來,臉上的表情是沒法形容的驚訝,動了動嘴,十分誇張地對我做著唇語:“師--師--怎--麽--會--是--木--頭--架--子!”


    我怕得要死,見她竟然還敢跟我唇語說話,生怕她弄出什麽動靜被那一隊怪物瞧見了,連忙拿眼睛使勁瞪她,唇語迴道:“閉--嘴--我--怎--麽--知--道!”


    雨霖婞這廝哪裏明白我的擔憂,嘴裏兀自念叨著兩個字,我見她的嘴型,好像不停地在重複兩個字:“將軍。”


    將軍?


    對了,將軍!


    比起這一隊死氣沉沉的木偶將士,走在最前麵的那名將軍才是最惹眼的存在。他是這支隊伍的統帥,可是分明不像是和後麵那種木頭一路的,我總覺得他很不同,比如說身後那些木頭將士行動非常生硬,好像關節打軸了一般,他卻不一樣。


    他踏步沉穩有力,周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連帶著他腰間拴著的那柄巨大佩劍,都非常耀眼奪目。


    他是有靈魂的。


    他……他是活的。


    可是普通人能長得像他一樣高大麽?這種高度太震懾人心了。


    這支詭異的隊伍很長,終於在我焦灼的視線中晃了過去,那行軍的聲音也漸漸遠去。在此過程中,他們好歹一個個臉都朝向前方,不曾轉頭看我們一眼。


    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被身後長明燈的火焰烤炙,幾乎都要軟了。這支隊伍離去很久之後,四個人都不曾動一下,保持著長久的死寂,好像都沒從方才所見之景中緩過神來。終於,雨霖婞長出了一口氣,顫悠悠說道:“你們看到那個前麵的將軍沒?就是我不久前碰到的那個將軍巨人,當時我差點沒死在他手上。”說著,第一個從暗道裏跳出來,走到了中央墓道上。


    她的話瞬間打破了寂靜,花惜顏,我,洛神都依次從暗道走出,洛神少見地揉著眉心,倒襯得她眉心那點朱砂越發殷紅起來,有些苦惱道:“木偶之術,是誰?”


    雨霖婞擺手道:“死鬼,後麵的士兵都是木頭架子沒錯,但是前麵那個將軍,肯定是個活人。”眼中光芒微暗,心有餘悸又補了句:“幸好他沒看見我們,不然我們肯定會被他輕而易舉地捏死--你瞧瞧那手,那劍,他長得也忒高大了點。”


    我說道:“那一支隊伍,我和洛神在不久前也看到過,我覺得他們不時在這座陵墓裏穿梭,好像是在巡邏一樣,似乎在守護著……”說話間,我不由得看了眼花惜顏,她就在一旁安靜聽著我說話,烏黑的眼睛望著我,臉上則斂著諱莫如深的淺笑。


    她輕柔得真像是一陣風。


    我心裏突然一陣觸動:對了,我怎麽就忘了,花惜顏。我對她的一切都還不了解,隻知道她精通岐黃救人之術,好似有些異能,除此之外一片空白。可是這樣空白的她,卻能輕易這樣融進我們中來,站在我們身邊。在這座古墓中,她的出現是如此妥帖,我甚至不知不覺間,幾乎都要將她當成朋友了,連素來待人淡漠的洛神對她似乎也很接納。


    我自認為我是個比較難相交的人,我遇見一個人,如果沒有花長時間和他接觸,我不會產生要和他做朋友的想法。可是我統共才見了花惜顏兩麵,為什麽會覺得她無端親切?是她對我處處的照顧感染了我,令我降低了心底的防線麽?


    昆侖曾經告訴過我,一個陌生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誠然她這話說得太過絕對,但是有些時候也是一封謹戒真言。這個時候,我對花惜顏的疑問也一一冒了出來。她此行的目的是什麽?難道隻是來這裏摸金探寶麽?


    看她的模樣分明便不像。


    為什麽她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看著我,並且似乎對我很是關照?我們之間萍水相逢的關係,根本不至於她如此上心。


    “師師,你又發什麽呆,在想些什麽,怎麽不往下說了?”雨霖婞的話一下將我扯迴了現實,我一呆,“啊”了一聲,不好意思道:“我剛才說到哪裏了?”


    我說完,看見洛神突然就笑了,望著我輕輕搖了搖頭,我被她看了笑話,窘得厲害,不由得臉微微紅了起來。


    雨霖婞沒好氣道:“說個話你還能走神?走個路是不是就要跌倒?你剛才說到那些木頭架子似乎在守護--哎,你說清楚點,他們在守護什麽?”


    我看了眼花惜顏,迴想了一下方才對她的懷疑,一時有些心虛,對雨霖婞說道:“我剛剛在考慮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才擾了思緒。不過這話該我問你啊,我又不是在這裏出生長大的,我怎麽會知道那麽多?”


    一旁花惜顏微微笑了笑,臉上蒼白的神色淡了許多,突然柔聲道:“他們守護的,是大周王朝的公主。”


    公主?


    花惜顏的這句話就像一塊石頭投進了平靜的湖裏,一下激起千層浪,我見洛神表情微微一愣,而雨霖婞的臉色也從對花惜顏的厭惡轉變為驚訝。


    我聽到“公主”兩個字,隱隱覺得心裏抓住了什麽線索,不禁有些莫名地興奮,就問花惜顏道:“那個公主,是不是指代著這墓道兩旁雕刻著的,手執長鞭的女子?”


    花惜顏點點頭,輕聲道:“應該就是。我隻知道這裏是一個公主墓,其他的細節其實我並不是很清楚。先前我從那邊過來的時候,經過一扇巨大的青銅門,上麵刻了一些字,好像記載了一些墓主人的生平,我大約能看懂一些,隻是那扇大門並不知道怎麽打開,我也就沒甚在意。”


    洛神眸中深沉,淡淡問道:“那青銅門上麵,說了些什麽?”


    不知道怎麽的,花惜顏看著洛神的目光有些涼,又有些悲憫之感,內裏包含的神色極其複雜,說不出的意味,臨了她又看了看我,這樣來迴的目光逡巡令我並不自在。不過她臉上依舊是一貫的溫柔淺笑,說道:“那上麵說,這位公主是周穆王最小的女兒,也最得周天子穆的寵愛。但是上麵並沒有提起這位小公主的名諱,隻知道周天子穆憐惜她,特意賜予她靈燈一盞,避她禍端,許她福瑞,所以宮中人隻是稱唿她為執燈公主。隻是可惜她紅顏命薄,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了,周天子穆悲痛萬分,特意為她修建了這一座陵墓。”


    我心裏暗暗稱奇,想不到這還真是一座周朝王族之墓,聽花惜顏後麵提起執燈一事,我就問她:“周穆王賞賜給這位小公主的燈,是喚作蚩龍琉璃燈麽?”


    花惜顏有些驚訝:“咦,師師你知道的麽?”


    雨霖婞冷冷地哼了聲,譏道:“我們知道又怎麽樣?還不是被小賊偷走了。”


    花惜顏抱著手臂,煞有其事地瞥了雨霖婞一眼:“這位姑娘,你的名字是喚作雨霖婞?”


    雨霖婞冷道:“是又如何?”我看她肩膀微微地顫抖,好似隱忍了很大的怒氣,連帶著眼圈都有些紅,若不是我和洛神在場,不知道這兩個人會鬧成什麽樣。


    花惜顏微笑道:“不如何。現在我們在這地底下,四周危機四伏,還是不要過多摩擦,大家開開心心相處豈不是很好?若是鬧起來,將不幹淨的東西給引過來,可就大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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