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一半的窗簾遮住些許光線, 午後的陽光落在小片木地板上, 整個客廳半明半昧。


    靜謐的客廳裏迴蕩著輕柔低緩的聲音“小美人的尾巴化成了人腿,她上岸去找她的王子而王子並不是真心愛她, 最後她化成了海麵上的泡沫。”


    尤許合上故事書, 垂眸看著身側睡著的人。


    她好像隔了好幾世沒見到他了, 覺得不太真切, 連唿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


    側臉落下的陰影讓他的五官更顯立體,白膚紅唇, 睡容沉靜。


    尤許靜靜看著,眼睛直發酸, 又彎了彎唇,抬手隔空描摹他的眉眼。


    恰在此時, 段瑉睜開了眼,猛地坐起來抓住她的手, 眼淚無聲地落在她的手背上。


    尤許一愣,他被禁錮在地下室當試驗品時, 痛苦的病變反應沒令他落下一滴淚,他在白色花田看著她靜立的石碑時, 選擇了自殺,卻也沒有流下眼淚。


    直到現在, 她重新迴來了, 近在他身側,他的視線所及全是她時,眼淚接連而落。


    灼熱的液體劃過她的手腕, 她的手似被燙到一般顫了顫,但尤許沒抽手,而是反握住他的手,“怎麽哭了”


    “我”段瑉張了張口,喉間發幹發緊,嗓音沙啞得不像話,“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


    他說不下去。


    尤許眨了眨眼,溫和地笑了“段瑉你相信我嗎,噩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


    可那個夢對他來說太真實了,心底的恐懼無限泛起,裹著他的心不斷下沉,他想起石碑的冰冷,以至於她手上的溫度令他渾身發顫。


    看他澄澈的眼睛被淚水染得濕漉,幹淨剔透得像顆玻璃球,而這個玻璃球裏麵倒映的是她,尤許再也克製不住,傾身吻了過去。


    溫熱柔軟的觸感直達神經末梢,心髒似被電流穿過,段瑉瞬間唿吸紊亂。


    他眼淚還在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溫度是真的。


    氣息是真的。


    這個夢是真的嗎


    尤許問七八“怎麽段瑉還記得那些事”都拉迴時間線了,也不徹底一點,說實話她剛剛好怕自己手裏變出一把手術刀,心裏陰影太深刻。


    “外部係統對任務目標幹預有限,能拉迴時間線,把事情填平成夢已經不錯了。”七八還在因為她的積分清零導致它無法購買心愛的溜溜球而憔悴中,說話也蔫巴巴的。


    尤許“那你現在查一下信任值和黑化值都是多少。”


    七八“信任值100,黑化值為0”


    尤許警鈴大作,梗著一口心頭血說“我是不是又要走了”


    “不用啊,”七八哀而不傷地說,“反正我又不用衝業績。”


    七八“它們那些正式係統所獲得的積分才跟宿主最後的綜合得分掛鉤,總機那裏還有份係統積分排行榜,我是見習係統,沒資格參與,也沒有自己的積分,都是宿主掙的時候,我臨時花一點享受。”


    尤許難怪她當初掙一點積分,它就那麽急著享受資本主義奢侈生活。


    七八繼續說“一個積分換取十個能量,支撐宿主在世界是需要巨大能量的,一般係統會讓宿主盡快結束任務,以節省積分。我不參與積分排行,你就自己多掙點積分苟在世界裏,看著任務目標不黑化就行。”


    所以說她迴到這個世界積分清零,並不是懲罰扣掉的,而是支撐她繼續在這個世界所用,“所以我還可以在這個世界苟多久”


    七八抬起它的木手掐指一算“苟個三十年吧。”


    這下尤許安心了。


    但她發現段瑉就不大安心了。


    和她一起午睡的時候還好,但他晚上都沒睡著,每天早上看到他滿眼血絲,唇無血色,臉色有些蒼白,顯而易見的疲憊。


    一時摸不清他晚上到底怎麽了,是沒睡好,還是發病了


    晚上她又沒聽到什麽動靜,尤許實在心疼,手臂夾上一隻棕熊就噌噌噌跑到段瑉門前。


    和以前一樣,她還沒敲門,段瑉就已經開門了。


    尤許抬頭,言簡意賅地說“一起睡。”說著,她就要帶著她的棕熊闖入段瑉的屋內。


    段瑉手臂一撈,連人帶熊一起圈在懷中。


    尤許“”


    段瑉輕輕鬆鬆將她和她的熊一塊兒抱起,平穩地走著。


    腳下懸空,尤許下意識攬住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裏,聽他的心跳。


    很快,段瑉把她放在床鋪上,鬆開了她,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嗓音和緩地說“晚安,尤許。”


    尤許還沉浸在他星下月泉一般溫柔繾綣的目光中,直到門關上,屋裏隻剩下她一人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等等,這是她的房間啊,段瑉將她抱上床,是為了把她送迴來自己睡


    不是,她也沒那意思,不就是想讓他睡安穩點嗎


    尤許低下頭,看著自己一身吊帶睡裙,露出的大片肌膚,以及手臂間夾的棕熊。


    她沉思著,是不是自己太主動了,這種事情還是應該作為男士的他來


    於是尤許開始了各種明示暗示的漫漫人生路,可段瑉全當聽不懂,隻有下午陽光正大之時,他們兩個才一塊兒在客廳的雙人沙發上休息。


    尤許怕他睡眠不夠,隻好延長午睡時間,於是乎兩人從日光融融一路睡到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但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尤許還是不爽的,瞪著他說“你是不是不行”


    段瑉想低頭吻她,被她一巴掌蓋住,隻好抬手給她順毛,揉著她的發頂說“現在還不行,再等等。”


    什麽玩意兒,什麽叫現在不行,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還等會兒就能行段瑉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本來她的出發點非常純潔無瑕,可能日思夜想心裏念念不平,現在產生了邪念


    但在他寵溺無害的目光下,尤許隻好木著臉,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說“哦。”


    話是這麽說,但她下意識地給段瑉做起了補品,美名其曰強身健體。


    除此之外,尤許還每天折一支茉莉花做成書簽送給他,段瑉極其珍愛地將這些書簽放在枕邊。


    然後尤許眼睜睜看著書簽一步步占領他的領土,以至於一張足夠四人睡的床,段瑉隻能可憐巴巴地縮在角落裏,她再也看不過眼,買了一個一米長的圓形枕頭掏空,將書簽放進去。


    段瑉得以每晚抱著那長行枕頭就像布袋熊抱樹幹一樣,心滿意足地躺床。


    尤許又開發了許多甜品,看著段瑉拿著勺子安安靜靜地一口口吃,心裏的情緒發脹又滿足。


    兩個人都有默契的對草莓醬閉口不提。


    一天早上,尤許睡醒,一眼看到床邊坐著的人,他的目光不知看了她多久,總是溫柔繾綣的。


    清晨的陽光落入窗戶,他的眼裏含著細碎的光“尤許,我們去山間千葉湖吧。”


    尤許一怔,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段瑉害怕跟不上她去世界看風景的步伐,選擇自己先踏出腳步,每天晚上拒絕她的陪伴,不過是為了偷偷出門適應外界世界。


    經過反複持續的應激反應,他已經能不靠藥物出門了。


    尤許眼眶頃刻紅了“段瑉,你”


    段瑉用指尖擦拭她眼角的濕潤,聲音低緩地說“我說過的。”


    他說過的,他要陪她去全世界看風景。


    他們再也不分開。


    過了兩天,他們去了山間千葉湖。


    尤許一直觀察他的狀態,見挺穩定的,就鬆了口氣。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同,這迴抱著輕鬆喜悅的心情而來,她看著眼前平如鏡的湖,紅似火的楓葉都覺得更美了,仿佛褪了色的畫重新上了鮮亮的顏色。


    尤許看景,段瑉看她,他不知道心髒被什麽填滿了,暖得不可思議。


    他終於可以和她一起站在外麵,近側看到她在陽光下的笑容如此明媚,他再也不用擔心被她拋下了,他可以和她去任何地方,心中的恐懼終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尤許轉頭看他,楓紅色背景裏的他,白膚紅唇,茶棕色的眸色勝過一汪碧水,讓漫天楓紅淡了顏色。


    “你低一點兒。”


    尤許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去。


    輕風拂過,幾片楓葉在空中畫出幾個好看的弧度,遠處是親近相擁的人。


    後來,他們又去了許多的地方,在若明湖畔牽手而行,在未山的桃林裏相伴而觀,在最北的地方同時也是在對方的眼眸裏看過最美的極光,他們也曾在寒夜裏相擁而眠,聽取窗外冰雹砸下的脆聲。


    時間在往後移,景點也在不斷改變,唯獨不變的是對視的目光和緊牽的手,兜轉一圈,他們還會迴到最初的房子。


    一晃而過三十年,尤許的麵容不再年輕,蒼白的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段瑉,我的時間快到了。”


    段瑉握緊她的手,沒說話,眼角不斷泛紅,漸漸地整個眼眶都氤氳了水汽。


    “段瑉,我賺了三十年。”值了,對於掙紮著死過五次才得以重新迴來的她來說,太值了。


    “不,”段瑉哽了哽,艱難地說,“尤許,是我,是我賺了三十年。”


    感覺到腦海裏清晰的白光,尤許握緊他的手說“別將我化成骨灰,讓我變成傀儡吧,永遠”永遠留在你的身邊。


    在敞亮的客廳內,被午後陽光蘊熱過的輕風吹入,熟悉的茉莉花香迴蕩著。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緩慢地講述一個故事“一個在冰天雪地裏誕生的雪人,愛上了房子裏的火爐最後雪人融化在火爐的懷抱裏。”


    段瑉合上故事書,看著眼前目光黯淡的人說“睡吧。”


    傀儡尤許聽話地閉上了眼。


    段瑉握著她一縷黑發,和她一起躺在沙發上,但他沒閉上眼,一直靜靜地看她。


    她的皮膚早已灰白,沒了唇色,渾身冰涼,好在段瑉將她保護得很好,她的容貌保持著,身上沒有一點破損,如果不小心刮蹭到傷口,她再也不會愈合了。


    他以前最討厭活人的氣息,現在最害怕死人的氣息,不過隻要是她,他都能接受。


    他還會活很久很久,比普通人還要久得多。


    不管外麵世界如何變化,尤許永遠都會在這個地方陪伴著他。


    到了晚上,段瑉將她抱到床上,細致地蓋上被子,自己從另一側掀開被子一角,剛想躺上去,注意到枕下的茉莉花書簽。


    以前尤許將他床上的書簽都裝入圓形長條的枕頭裏,現在怎麽


    段瑉拿起枕頭才發現,原來時間都過了這麽久了,哪怕他再怎麽小心愛護,枕頭的一端已經磨破了,書簽從裏麵掉了出來。


    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他全靠身側躺著的她和枕頭裏熟悉的茉莉花香入睡。


    他愣愣地看了許久,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淡黃色書簽裏麵的一張白色紙條。


    段瑉拿出來展開,上麵是尤許的字跡茉莉花花語是純潔真摯的愛情你是我的。


    段瑉怔了怔,眼眸顫了顫,忽然想起漫天緋紅的傍晚下,少女睡得發絲微亂,在窗台挑挑揀揀,遞給他一盆茉莉花,她的半邊側臉映著天空的紅暈,杏眼彎彎地說“送給你,茉莉花代表尊敬的友誼。”


    而他怎麽也沒想到,過了幾十年後的今天,他會重新知道茉莉花的花語是純潔真摯的愛情。


    你是我的。


    他捏緊手中的紙條。


    在靜謐的深夜裏,月光悄悄落在窗外潔白的茉莉花上,它嬌嫩的花瓣隨風搖曳。


    空白空間裏出現一人和一火柴人,尤許蹲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快快快,我要看任務迴放。”


    七八躺了個舒服的姿勢,看了她一眼說“你又沒有積分,還想迴看。”


    尤許站起來“我不是完成任務了嗎,信任值100,黑化值為0”這種新手任務重置,有些人還刷得最高積分,她怎麽一個子兒都沒有。


    七八悠悠地說“可你是新條約啊,我們這邊還沒有相關的新規定,隻好默認你的積分為零了。”


    尤許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帶過宿主做後麵的任務嗎,怎麽才是見習係統。”


    七八幽深地說“你要知道吊車尾久了,就連車尾都不是了。”別人都是由見習轉正,它是正轉見習。


    尤許“你活了多久了。”


    七八摳了摳腦門“上千年了吧。”


    “”混個上千年還是見習,可真的是太有上進心了。


    “行了,”七八拍拍手也站起來說,“下個世界走起。”


    接著,它又用腦門畫圈的方式,將尤許傳送過去。


    腦中白光褪去,尤許立刻有了實感,瞬間感覺到這具身體之前極度緊繃,像是受到什麽驚嚇。


    她立刻又感覺到脖子上被什麽利爪抵著,鋒利發寒,一種威脅生命引出身體害怕的本能反應,讓她的衣衫被冷汗打濕。


    尤許搞什麽,怎麽一穿過來就要被弄死。


    房間裏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來自身後之人。


    尤許還沒來得及讀世界線,斟酌措辭想要虎口逃生。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聲音“冒昧打攪小姐休息,藥穀內闖入妖孽,我們正在搜尋緝拿,敢問小姐可否受到驚擾。”


    尤許張了張口,還沒說出一個字,脖子上的爪子又壓深了些,不知道有沒有破皮,已經有了些微微刺痛。


    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命懸一刻。


    “該說什麽話,你可知曉。”身後的他一字一句壓低聲音說。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有人不大認同這個小世界的結局,我再堅弱強弱地解釋一下。


    段瑉是實驗改造體質,還注入了喪屍王血液,按理說喪失王能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


    尤許作為普通人,注定不能和他過個百來年的,而她沒有親手完成斬殺任務,之前的積分並不多,支撐三十年剛剛好。畢竟這樣傀儡的身體不算老,段瑉可以操控傀儡,不代表他能讓傀儡返老還童嘛。


    最初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就是一個傀儡師的愛人逝去,他和愛人化作的傀儡永遠相守。我就是喜歡為一個小畫麵,瞎編亂造成一個故事。


    三十年他們一起做了所有想做的事,互通心意,以另一種方式永遠相守,愛情永恆,這已經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結局了。


    感覺還是挺多人喜歡這個故事的,謝謝你們


    下個世界寫個輕鬆愉快甜的小故事,來拯救一下我已經不怎麽堅強的小心髒qaq


    感謝在20200114 20:33:1820200115 20:30: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薇袁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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