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裏月見:“……”


    她都不想偏過頭去看幾個小家夥現在的表情了。


    所以說既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那就不要在大中午的時候喝那麽多啊


    最起碼在發酒瘋的時候注意下場合啊。


    在無可奈何地準備齊神把兩個醉鬼和一個傷患都送迴他們自己的房間時, 突然地, 一隻小小的手抓住了月見裏月見的衣角。


    黑發少女迴頭, 就看到身後正拽著她衣服用晶晶亮的眼睛看著她的五個孩子。


    幸助:“姐姐,你真的變成了我們的姐姐對吧?”


    克己:“姐姐也被織田作收養了對吧!”


    優:“以後姐姐就能每天和我們一起玩了對吧?”


    真嗣:“姐姐也會留下來跟我們一起住了是嗎?”


    咲樂:“姐姐你以後真的不會嫁給太宰哥哥和中也哥哥嗎?”


    五個孩子的聲音同時響起, 隻有咲樂的問題格格不入。


    就在聲音落下的刹那,其他四個男孩子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了隊伍裏的不和諧之音。


    家裏唯一的女孩子此時還拉著月見的一截衣角。


    在察覺到他們的眼神後, 咲樂理直氣壯地反問了迴去:“怎麽了,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答案嗎!”


    男孩子們陷入了一陣沉默中, 因為這問題他們還真沒辦法違心地迴答說不想知道。


    瞬間五雙眼睛都刷刷地看向了月見裏月見。


    月見裏月見:“……”


    避開了他們眼中的好奇心和求知欲,黑發少女隻當自己什麽也沒聽見, 扶著織田作就準備先帶他迴房間。


    倒是織田作在聽到了這個問題後認真又嚴肅地又把自己剛才的那句話對著五個孩子說了一遍:“姐姐不嫁給他們。”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


    直到月見裏月見替他把外套脫掉, 又幫他蓋上被子,他還是在反複不停地叮囑她:“不可以不聽爸爸的話嫁給他們。”活像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父親苦口婆心地勸誡不學好的女兒迴頭一樣。


    月見裏月見:“……好。”


    反正她也根本沒想過要嫁給他們。


    “會受傷的。”他說,“你會哭的。”


    他們家的月見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誰都不應該讓她哭。


    所以即便是朋友, 是曾經的上司,讓他家最好的女孩子哭了, 他也不會對他們客氣的。


    他不會把這個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嫁給他們——


    他應該還是醉著的,那雙和海水很像的眼睛還泛著虛無, 找不到什麽焦距。


    可他的表情卻又那麽認真, 認真地好像這是他用了整整五輩子去思考最後才肯定地得到了這麽一個迴答。


    月見裏月見定定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黑黢黢的, 像是沒有星光的夜空, 那本來該是一種冰冷又深邃的黑色,可是鑲嵌在她的眼眶中時卻隻剩下了滿滿的溫柔。


    那種溫柔是安靜又沉默的,藏匿在她的眼眸深處,像是一輪被偷走的月亮,當你找不到它的時候,你會覺得她有些那麽難以靠近,然而當你找到了它,那種豁然的光亮會讓你覺得,那就是你觸手可及的,長在黑夜裏的太陽。


    片刻,她彎了下唇。


    夜色在她眼底融化,被偷走的月亮在她眼眸中升起,她很快地彎了下眼眸:“好。”她說。


    聽出了她聲音裏同樣的認真,織田作這才鬆開手,像個孩子那樣,乖乖地閉上眼睛睡覺。


    把織田作送迴了房,月見裏月見接下來又如法炮製地扶中原中也去客房休息。


    上司先生可比爸爸難搞多了,一會兒說自己沒醉,還想下樓和太宰治繼續喝,看誰先喝趴下,還吵著要她自己說她到底是誰的,一會兒又吐槽織田作的莫名其妙,說她明明是廣津柳浪的女兒,和他織田作有什麽關係,還板著一張醉醺醺的臉讓她不準聽織田作的話。


    但忽然的,他像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立刻改口了:“聽一半可以。”


    “他說不準嫁給太宰治,這半句話你可以聽他的。”


    所以剩下半句不準嫁給你,這就不能聽他的了是嗎。


    月見裏月見麵無表情,全程隻把自己當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搬運機器。


    聽完了發酒瘋的上司先生全程不停的話,等終於把他扛到了床上了,月見便又遇到了新的問題。


    ——上司先生他不肯睡。


    “我又不困為什麽非要睡覺!”


    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黑發少女道:“因為晚上了。”


    “晚上?”


    “對,晚上了。”早在第二世哄發酒瘋的上司先生哄出了心得的黑發少女這麽說道,“所以中也先生要睡了。”


    因為是晚上所以要睡覺,這個邏輯沒毛病。


    中原中也顯然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在皺著眉想了很久後,他點了下頭:“既然這樣那我就睡了。”


    “晚安。”月見替他撚好被子。


    兩個喝醉的都被她哄睡著了,唯一剩下的受傷的那個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


    月見裏月見是看太宰治一眼都覺得嫌棄,更別說是耐心地扶他迴房間還給他上藥,替他叫個救護車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他的撒嬌和裝可憐在她這裏通通沒用。


    她喜歡的專注,恨的投入,就連硬起心腸也是毫不迴頭。


    而他對此卻無計可施,甚至毫無頭緒。


    他知道她什麽呢?


    知道她叫月見裏月見,知道她疑似救下了自己的好友織田作,知道她曾經喜歡過他,知道她對他的厭煩,知道未來的某個平行世界裏她死去了,知道她身上的某種能力可能可以消除所有人的記憶——他甚至知道他在狂熱地渴求著她。


    但除此之外呢,從那些蛛絲馬跡中,他還能知道些什麽?


    即便知道了,他又如何靠近她呢。


    這個他像死亡一樣渴求著的女孩子啊,她喜歡的就像一把刀,棱角分明。


    她喜歡了,那就頭也不迴地喜歡著;她不喜歡了,那就狠狠一刀砍下,帶著一身血淋淋的傷把他丟開了,再也不要他了。


    他像貓一樣的跟著她身後,她視而不見。


    他像貓一樣的用毛乎乎的爪子去碰她的臉,她躲開了。


    他像貓一樣的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去試探著纏她的手腕,她將他的尾巴硬生生地解下來。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怎麽樣也不要他了。


    也隻有在看著他吃癟,被揍,處處落了下風,和別人一起裝傻賣乖,她才會偏過眼神,好像看他的報應一樣看著他。


    腦海中莫名地淌過他還在港口黑|手|黨時,那些因為不同的原因而被他殺死的人在臨終前對他癲狂又絕望的謾罵。


    “惡魔!你是惡魔!”


    “你絕對會下地獄的!”


    “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你這個無心的魔鬼!”


    “你會遭報應的!”


    那些謾罵一閃而逝,轉眼就被一段破碎的記憶取代了。


    那是一個黑發少女,她坐在他麵前看著他,眼睛是很純粹的黑色,那種黑與白的對比太過純粹,以至於讓人覺得是否是她用這雙眼睛看著的世界也是這樣的黑白分明的。


    她對他這麽說著。


    “我討厭別人騙我,尤其是一次又一次地騙我。”


    “但是我相信修君,隻要是修君說的話我都會相信。”


    “我不因為別人告訴了我什麽而擅自懷疑你的話。”


    “我隻相信你說的。”


    他眨眨眼:“那如果我真的騙了你怎麽辦?”


    她鼓起臉來:“如果修君真的騙了我,那我就再也,再也,再也不要喜歡修君了。”有些孩子氣,連迴答的也那麽孩子氣,可是她的表情又那麽認真,眼中連一點笑意也沒有,“——所以說,修君你有騙我嗎?”


    “……”短暫的沉默過去,他對著她微微一笑,“沒有哦。”


    那一節記憶宛如浮光掠影,飛快就閃過了,快的讓太宰治隻能堪堪抓住一絲靈光。


    他抬起手,將手背擋在眼前,然後輕輕地笑了起來。


    啊,好像的確呢。


    這是他的報應——


    在替太宰治撥通了一位私人醫生的電話後,月見裏月見就走出了織田家。


    放開裹挾在身邊的風,順著風聲中聽到的喧嚷聲,月見最終走到一條街道的中心處。


    這條街道縱橫交錯的,是好幾條路的匯聚交叉口。


    月見裏月見站在這裏,幾乎能聽到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


    從風中找尋情報,這同樣也是他們這樣的風術士所擅長的。


    隻是根據每個人靈力強弱的不同,他們所能聽到的風的聲音的範圍也有限製。


    靈力強大到堪比八神和麻的那就聽到半個西西裏島的也不在話下,而像月見裏月見這樣雖然不弱,卻也沒有那麽強的就頂多隻能覆蓋幾個街區了。


    除了靈力的強弱,風術士想要探聽風中的信息,精神力也是關鍵。


    這就好比給了你規定分量的水和規定規格的杯子,靈力是水,精神力是杯子,即便水再怎麽多,隻要超出了杯子的容量那也是毫無用處。


    風術士從風中探聽到自己所需要的情報是要從自己所聆聽到的所有風聲中一一篩選沒用的信息,最後得到自己所追蹤的,所想要的訊息。


    而一旦精神力太弱,即便靈力再強,覆蓋的範圍再大,那些從風中聆聽到的聲音就會壓垮風術士的意識,甚至還有可能會直接精神崩潰。


    月見裏月見的靈力算不上有多強,但她的精神力卻在全世界的風術士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關於這一點,月見覺得自己要感謝六道骸。


    幻術的施展是靠精神力支撐的,她現在的精神力比之八神和麻也沒弱到哪裏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第五世六道骸教她幻術時,一點也不藏私地告訴了她很多種如何鍛煉自己精神力的方法。


    雖說她最後沒能成功如他所願那樣成為首屈一指的幻術師,但是在借由風探聽情報方麵,她卻嫻熟無比。


    風從四麵八方的街道交匯在她的身上。


    月見裏月見站在所有街道交匯的中心點上,慢慢閉上眼睛。


    有獵獵的風聲鼓動她的衣角,無形的風在她腳下凝做實質,烏黑而柔軟的發絲在細風中搖曳,遠處有風送來這世間百態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孩子的聲音……


    問候的聲音,嬉笑的聲音,吵鬧的聲音……


    畫筆劃過白紙的聲音,硬幣投入許願池的聲音,白鴿震動翅膀的聲音,鍾表的指針滴滴答答走著的聲音——行人的聲音,動物的聲音,非生命體的聲音。


    善意的聲音,惡意的聲音,有意義的聲音,無意義的聲音。


    在這一刻,天地間所有的聲音都被月見裏月見盡收耳底。


    她將心緒沉在風中,意識一點一點地融化,溶入風裏,那一刻,她就是風,整個世界被她踩在腳下——她俯視著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無所遁形。


    她在自己的思緒中將所有聲音剝絲抽繭,迅速地找尋著她所要的。


    幾個街區的聲音都籠罩在她的風裏,那似乎是一個很龐大的工作量,但於月見裏月見而言卻不過短短幾秒。


    風術士這一點的優勢最為明顯了。


    因為操控的是身邊隨處可見的風,所以他們對靈力的消耗遠遠要少於其他的術士。


    沒有消耗多少靈力,再加上有龐大精神力的支撐,月見裏月見收攏思緒後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拿出地圖在自己聽到的這一片土地上都畫上了x,然後繼續去下一個地方。


    這其實是一種相當原始的偵查方法,隻不過月見現在手上沒有其他的信息,所以也隻能這樣一一地排查。


    不過因為之前真理天文已經做了彭格列霧守遇襲和爆|破港口兩件事,月見現在所需要排查的地點又被縮小了一圈,她隻要著重排查那幾個離庫洛姆出事的地點和港口不算太遠的地點就可以了。


    不過用這種方法排查對月見裏月見來說有一個致命傷——那就是在排查的過程中,從一個地點到另一個地點她需要開車過去。


    當然可以學八神和麻直接控製風飛過去,但是很不幸的,她恐高。


    是的,作為一名風術士,她恐高。


    大概是真的已經重複了很多個輪迴了,現在的她早就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麽恐高了。


    八神和麻倒是無數次地想幫她克服這個對於風術士而言幾乎可以算得上是致命的短板,但是卻始終沒有成功,她就像是天生對高處有一種恐懼感。


    “你這是家族遺傳還是小時候受過什麽刺激?”


    “……我不記得了。”


    “算了,恐高也沒什麽,隻要不露怯,不讓敵人發現你的這個弱點也沒什麽。”


    克服恐高大作戰失敗了,拿她沒辦法,八神和麻也隻好任由她去了。


    然而月見裏月見覺得,其實恐高也沒什麽不好的。


    人總是要有畏懼害怕的東西才像是活著。


    無欲無求,無所畏懼,這樣還像是活著嗎。


    這麽想著,月見閉上眼睛,將心神沉在風中。


    然後在自己的地圖上又打了個x——


    黑筆畫下的x慢慢地遍布整張地圖,第五天了,但是月見依然沒有在風中聽到任何的聲音。


    大概是因為連續兩次對彭格列出手都沒有成功,真理天文這次學乖了,安靜地縮著不出頭。


    和歐文·雷斯薩爾打過幾次交道,月見裏月見知道,這個老頭子心高氣傲又自命不凡,他雖然在魔術上的造詣不低,但是性格卻有著難以磨滅的瑕疵,五天大概是他所能隱忍的最大極限了。


    正如她所料,第六天的時候,真理天文又有了動作。


    同時彭格列也有了迴擊。


    也不知道太宰治從庫洛姆遇襲和彭格列港口被炸的兩件事裏發現了什麽,抓著真理天文的這一波搞事反過來直接摸到了他們一個地下傳教場所。


    這下,歐文·雷斯薩爾是徹底按捺不住了。


    風聲在耳邊扭曲鳴叫,隻身一人站在街道中央的黑發少女慢慢睜開眼。


    纖長的眼睫被掀開,她露出一雙顏色迥異的眼睛,一隻漆黑,一隻晶藍。


    一隻眼睛裏凝著夜色,一隻眼睛裏攢著風。


    織田作買給她的綠色外套在凝為實質的風裏擺動著,從人來人往的街道走到無人的小巷,僅隻一瞬間,她的身影消失在陰影下,小巷裏就真的空無一人了。


    真理天文的臨時基地在一棟對外宣稱拆除重建的廢棄大樓裏。


    月見裏月見對此稱不上太驚訝。


    畢竟這不是他們的主場,西西裏島可是彭格列的地盤,他們把基地建在這裏已經算是夠低調了的。


    否則按照歐文·雷斯薩爾那個老頭子不可一世的虛榮心,他們的臨時基地起碼得帶一個遊泳池。


    遙遙地看著不遠處那棟高樓,紫色的霧氣從指尖漫出,風像水花一樣在她麵前翻開漣漪,世界在那一瞬間變得模糊,黑發少女慢慢閉上眼睛,將氣息和霧和風同化。


    然後在那瞬間,她的氣息消失了——完全聞不到了。


    紫色的霧氣將她包裹在其中,接著她連身形也都被幻術抹去了。


    殺了真理天文多少個人,被他們殺了多少次,月見裏月見就對他們有多了解。


    她幾乎是輕車熟路地躲過大樓門口的魔法陣,不躲不藏地走在這個布滿了魔術的大樓裏。


    真理天文三番四次地對彭格列動手,這就足以證明彭格列對歐文·雷斯薩爾的重要性。


    這個老頭子對自己的魔術報以自負,這麽重要的事他絕對不會經由他人的手,但他自負的同時卻又故步自封,布置在這棟大樓裏的魔術厲害是厲害,但這幾世都沒有絲毫的變化,月見早就已經把他這幾個魔術摸透了。


    也不知道這樣的老頭子是怎麽成為真理天文的議長的。


    靠活得久嗎?


    不再多想,月見裏月見細細觀察著這棟大樓。


    真理天文重重勢力盤根交錯,前兩世隻單憑她和八神和麻兩個人根本沒有辦法抗衡整個真理天文。


    這是個全是瘋子的組織,隻要有一個人沒死,那麽這個組織就會在之後的某一天再度死灰複燃。


    月見裏月見殺死過他們,也被他們殺死過,所以對這一點,她心知肚明。


    個人的力量是沒有辦法徹底地毀滅真理天文的,所以她這次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殺死他們,她是來找答案的。


    ——為什麽真理天文要一次又一次地殺死翠鈴。


    ——為什麽一定是翠鈴。


    這個問題一直像是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


    全世界七十億人,全香|港有七百多萬人,為什麽一定是她的翠鈴姐姐?


    空蕩蕩的大樓裏,因為歐文·雷斯薩爾那個老頭子的緣故,這裏早就被刷上了一層潔白的漆,整棟大樓裏煥然一新,和外麵看上去的樣子截然不同。


    月見裏月見和空氣融合在一起,她像幽靈一樣從白色的走廊裏穿過。


    基地裏大多數的人應該都被派出去了,月見一路走來都沒看到有什麽人。


    就在她這麽想著的時候,一道腳步聲在這棟大樓裏輕輕響起。


    噠,噠,噠。


    壓著節奏和腳步的輕重。


    穿著一身黑色立領騎士裝的男人從走廊的盡頭走來。


    金色的長發披在肩膀上,他的眼睛像某種紫色的酸性溶液,透著幽深喲危險的光,一副單片眼鏡架在他的左眼上,他踩著黑色的長靴走過來的樣子像教堂裏向神走去的神父。


    凡魯哈路特·羅帝斯,真理天文的第一席,也是下一任議長的繼承人。


    前兩世的月見裏月見也和他打過交道,這是個和歐文那個老頭子完全兩條心的男人。


    沒想到這次的任務他竟然留在了基地裏,月見裏月見有些沒預料到,但她的腳步卻始終沒有停,自顧自地繼續向前走著。


    她走在走廊的起點,凡魯哈路特走在走廊的盡頭。


    他們都沒有慢下各自的腳步,噠,噠,噠。


    凡魯哈路特就像是什麽也沒察覺到似的,和她擦肩而過。


    月見麵無表情的,脊背卻繃得筆直,風和霧凝在她身邊像一圈圈的漣漪一樣,時隱時現,黑發少女的手裏用力地捏著兩柄槍,直到沒有任何意外地走完這整條走廊,凡魯哈路特拐過拐角,她這才緩了緩緊繃的神經。


    她那麽緊張倒也不是說打起來會打不過凡魯哈路特,隻是要真打起來了,她也就要暴露了。


    凡魯哈路特在這裏讓月見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加快了搜查的速度。


    臨時基地當然不會有檔案室這種地方存在,不過月見在這裏找到了一間書房。


    應該是歐文老頭子的書房,滿滿一整個屋子的書。


    通常來說,書房是一個人秘密的隱藏地。


    這是太宰治曾經告訴過她的。


    他對她說,從對方最近翻閱的書裏,你能知道他愛好,理想,觀點,甚至知道——他最近都做了些什麽。


    除此之外,他還教過她用什麽樣的方法來辨別哪些書是書主最近翻閱過的,哪些是很久沒看的,哪些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


    雖然討厭他,但月見裏月見又不得不承認他曾經教給她的那些東西又確確實實地在幫助著她。


    她和太宰治兩個就像兩團纏在一起的毛線團,纏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就幾乎融成了一團,她的所有思維模式,思考方式都鑲進去了他的影子。


    沒有讓自己再多想,月見裏月見從書架上取下了歐文最近翻閱和時常翻閱的書。


    那些書一部分在講煉金術,一部分在講長生不老,還有一部分說的是一位神明優尼科。


    但在仔細地翻閱了那些書本後,月見忽然發現,其實不是隻有一部分是在講長生不老,而是在這些書都說的是長生不老——


    煉金術講的是如何用煉金術延長自己的生命。


    而優尼科則是代表了永生的神。


    優尼科(unirn),新生和不滅的神明,誕生於死亡中,象征著永生,喜愛純潔、天真,具有神性的少女。


    將純潔、天真,具有神性的少女獻給優尼科,則可消弭死亡,獲得永生。


    在看到那句“消弭死亡,獲得永生”時,月見裏月見撕掉了手裏的書。


    她麵無表情的,看起來無比平靜,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此時的胸腔裏到底壓抑著多絕望的憤怒。


    將前世的記憶和這本書上的內容聯係起來,真理天文——不,歐文之所以殺死了翠鈴,是因為他想獲得永生,而翠鈴就是被他選中的祭品。


    這本書上說被獻祭給優尼科的少女需□□躺在祭台上,以表示純潔,然後放幹全身的血,用處女潔白無瑕的鮮血來召喚神明。


    所——以!她的翠鈴姐姐前兩世都是親眼看著自己的皮膚被割開,感受著血液從體內一點一點流逝,在無盡的絕望和折磨中死去的!


    這種東西也配叫神?


    蒸騰的怒氣在胸腔裏扭曲,裹在月見身邊的紫色霧氣越顯濃鬱,溫柔的細風也在一瞬間擰成颶風。


    月見裏月見用力地按著書桌,左眼的晶藍崩開蛛網一樣的裂痕,刷的一聲,纏繞在她周身的風向四周濺開,巨大的書架輕而易舉地就被風刃切開,書本被風刃切碎。


    白色的碎紙像白鴿一樣紛揚在這個房間裏,不過瞬間,這整個書房就被毀的幹幹淨淨。


    紙屑和木屑像垃圾似的堆在地上,黑發少女手下的書桌早就被切的四分五落,書房裏除了月見裏月見自己外根本沒有被留下一件完整的物品,然而最恐怖的是,在她動手的過程中,除了風吹過的聲音,這房間裏卻全然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所有的摧毀都在無聲中,而月見裏月見所有的憤怒也都淹沒在沉默之下。


    現在月見滿心滿眼的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宰了歐文·雷斯薩爾那個老頭子——


    她本來就是感情用事的人,現在沒有直接動手毀掉這棟大樓都已經是極力冷靜後的結果了。


    用力地閉了下眼睛,月見裏月見努力平複下心情,但那絲毫沒有用。


    紫色的霧氣繞在她的手腕和脖頸處,看上去就像是一團團燃燒著的火焰。


    門被風推開,月見裏月見麵無表情地向著樓梯口走去。


    就在她走下樓的時候,忽然地,風將一道熟悉的聲音送到她耳邊。


    “喲,小哥,這就是你們的臨時基地嗎,雖然外麵看起來破破爛爛的,但裏麵還真是別有洞天啊。”


    “就是你們老大的品味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啊,白慘慘的一片,和他的臉一樣哦。”


    “對了,那個老頭子是你們的老大沒錯吧,這樣可不行呢,都一把年紀了,人要服老才行。”


    喋喋不休又漫不經心的聲音,卻在細細聽來每一個字眼都挖著坑等著人往下跳。


    甚至都不用看,月見裏月見就知道這個人是誰。


    拐過拐角,果不其然地,她看到了太宰治。


    太宰治此時換下了他那件卡其色的風衣,穿著一身修身的西裝外套,隻是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腕和脖頸上依舊纏著繃帶。


    他的臉上還有著被中原中也和織田作揍過所留下的一些淤青,但是卻笑眯眯地,無害的像個鄰家少年。


    而此時,這個無害的鄰家少年卻在手腕上被扣上了一隻銀色的手環,前後都各有一個金發的男人沉默地走著,將他來去的路都堵得死死地,卻又沒有在他的身旁兩側安排人。


    簡直就是有恃無恐,像是在明目張膽地說你根本逃不出去的。


    不過月見想,太宰治估計也不想逃。


    真理天文可不是會把俘虜帶迴基地的人,他花了那麽大的功夫把自己偽裝成羊,還成功送到了虎口,也不知道是什麽目的。


    月見也不想去猜測他的目的,她徑自走過他身邊。


    原本還在和前後兩個真理天文的人嬉皮笑臉的打探著情報的青年忽然壓住了臉上的笑容。


    就在黑發少女從他身邊經過的瞬間,一種莫名的心悸感籠在他的心口,有某種近乎疼痛一樣的直覺讓他抬起手。


    下一秒,他握住了月見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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