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煙熏暗道命難保


    夜十一時許,南京郊外。


    星寥落,夜沉沉,八十餘騎在城南便道上飛奔,騎手俱各披麻戴孝,身著喪服,打頭的數名騎手舉著火把,奔馳的馬隊後,緊跟著一輛輕便馬車,一時,蹄聲嗒嗒,塵土飛揚。


    接探子密報,情況突變,龍長江與王算盤一合計,即刻率領八十餘騎水道精英,提前行動,疾奔蠶桑鎮。


    超軼絕塵風馳電掣。


    片刻,馬隊便到蠶桑鎮郊,按約定,人馬分成兩撥,一撥人,由怒濤滾滾龍黃河率領,在賭場向導帶領下,衝向鎮郊香蘭客棧暗道出口的農家院;另一撥人與輕便馬車,由劈波斬浪龍長江率領,在向導大嘴巴帶領下,奔向香蘭客棧。


    龍長江的馬隊到了香蘭客棧,眾人紛紛滾鞍下馬,留下數名保鏢看管馬匹馬車,餘者跟著大嘴巴衝進院內,徑直奔到後院後門,兩名保鏢帶著撬棍,三下五除二,將後門撬開,龍長江與大嘴巴等人一擁而入,直奔南不到藏身的正房,正房屋門大開,早有兩名黑衣衛的密探提刀守在門口,龍長江問:“有情況嗎”


    密探道:“稟舵主,沒有。”


    龍長江道:“辛苦啦。”


    兩名密探齊道:“為水道效命,雖苦猶榮。”


    龍長江微笑點頭,表示讚許,他對下屬關愛有加,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


    旋即,龍長江手臂一揚,一枚響箭,在空中炸響,一串七彩焰火,拖著婀娜多姿的長長尾巴,將朦朧的星夜照得如同白晝,俄頃,北郊農家院落方向,也有一枚響箭直射星空,也在空中拖曳出一串美豔絕倫的七彩焰火,照亮星空。


    於是,一個罪惡的計劃,在兩地同時實施。


    龍長江鐵青著臉,對陰司鬼王算盤道:“軍師,動手吧。”


    王算盤點點頭,道:“帶賈老頭。”


    一名大漢押著一個蒙麵人,從保鏢叢中走了出來。蒙麵人頭戴紅色尖頂頭套,頭套邊簷,直沒至肩,頭套的眼睛部位,摳了兩個孔,耳朵部位,摳了兩個小孔,嘴巴部位摳了一個孔,蒙麵人身著黑衣黑褲,腳登一雙黑布鞋,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五個孔,其中,眼睛部位摳的二孔較大,其餘三孔較小,餘皆遮蔽嚴實,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本來麵目。


    剛才,那輛輕便馬車,拉的就是他。


    所有衝進客棧的人,都披麻戴孝,身著喪服,唯獨蒙麵人,卻是紅帽黑衣,顯得格外鬼異。


    賈老頭就是班門怪才鄭初一,原本無所不知萬事通答應過鄭初一,要為其保守泄露暗門密碼的秘密,不打算帶他拋頭露麵。後來,陰司鬼王算盤怕節外生枝,到了客棧,萬一打不開暗室的門,萬一密碼是假的,怎麽辦為保險起見,王算盤還是決定,必須帶著鄭初一去香蘭客棧,鄭初一不肯去,於是,想出了這個戴頭套改姓名的辦法,費了老大勁,連騙帶唬,鄭初一總算勉強答應了。


    所謂賈老頭,假老頭之所謂,取其好記,別無它意。


    賈老頭鄭初一中等身材,眉骨突出,眼窩深陷,長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那眼睛一閃一閃的,透過頭套的洞眼,張望著四周殺氣騰騰的保鏢,由不得歎了口氣。


    王算盤道:“賈師傅,別怕,咱們進屋吧。”


    鄭初一沒好氣的道:“老子怕個。”


    王算盤與大嘴巴帶著鄭初一與七八名保鏢走進屋內,保鏢中夾雜著文弱書生要你命。


    鄭初一走到衣櫥前,打開櫥門,將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扔在地上,望了一眼王算盤,便在衣櫥後壁木板上,上上下下,摁了六下,滋,一聲輕響,後壁木板,無聲無息,徐徐向兩旁開啟,夾牆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陰司鬼道:“快,搬柴火到洞口。”


    鄭初一道:“你要幹啥”


    陰司鬼陰笑道:“嘻,熏死他們。”


    鄭初一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呸,造孽啊”


    陰司鬼瞪了賈老頭一眼,對保鏢道:“帶下去。”


    大漢拽著鄭初一出屋。


    保鏢們即刻從屋外搬來柴火,澆上火油,點上火,唿啦一下,火焰熾熾烈烈燃了起來,夾牆黑洞尤如煙囟一般,唿啦唿啦,一個勁兒,向洞內抽風,陰司鬼道:“再來幾勺水,別把火澆滅嘍,夾火夾煙,熏死他們。”


    事先,早有準備,保鏢們取來水桶勺子,邊添柴火邊澆油,時不時澆幾勺水,洞口的火堆,始終保持:火不滅而煙特多,唿啦唿啦往裏抽。


    另有兩個保鏢,拿著兩把大蒲扇,對著洞口,扇風送煙,生怕煙從洞口迴出來,一切井然有序,看來,陰司鬼事先早有準備。


    他拉過一張椅子,坐陣指揮,邊看邊拍手,道:“哈哈,好,好,就這麽燒,這麽熏,一個不留,熏死他們。”


    大嘴巴站在王算盤身旁,豎起拇指道:“高,軍師妙計實在是高,刀兵不動,置敵於死地。”


    王算盤瞥了他一眼,拈著頷下幾莖胡須,麵上不免有幾許得色。


    數名保鏢則負責搬運火油柴火,屋內屋外,穿梭忙碌。


    屋子門窗洞開,屋內燭火通明。


    門外,龍長江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左邊站著貼身保鏢浪裏鯊李廣大與鐵塔太歲高天,右邊站著武當門徒黃鶴與玄武。


    黃鶴乃武當後起之秀,長身鶴立,神采奕奕,其劍術已達化境,在京城講武堂今年武功排行榜中,位列天下第五。


    黃鶴是白鶴的師兄,他倆交情最篤,師弟暴亡,悲憤填膺,已於前些時趕赴南京,誓為師弟報仇。


    從前院到後院,保鏢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俱各手按刀劍,全神戒備,嚴陣以待。


    前院客廳的屍體已被運走,客廳內的鮮血也已衝洗幹淨,客棧內所有通道,均有保鏢把守,並告戒住店客人,待在房內,不得外出。


    整個香蘭客棧,已被水道保鏢完全控製,這時,從前院到後院,即便飛過一隻小鳥,想要逃過水道保鏢的眼睛,根本就不可能。


    不過,戒備再森嚴,也難不倒飛天俠盜丁飄蓬。


    香蘭客棧前院的盡頭,有一棵直插雲霄的梧桐樹,梧桐樹下,便是前後院間高聳的封火牆,牆雖高,與梧桐樹比,卻矮多了,秋風一起,梧桐樹葉泛黃,落了一些,卻依舊枝繁葉茂,足以藏身。


    丁飄蓬藏身在梧桐樹梢密葉內,靜觀其變,他眼力奇佳,尤其是黑夜視物,雖不能說如同白晝,卻也遠勝於常人,從樹梢,能鳥瞰蠶桑鎮全境,自然,也能將前院後院景物盡收眼底。


    起先,他想不通,南不倒怎麽不趕快逃離客棧


    快走啊,我可以在暗中跟隨相助,這是以少勝多最佳的打法,打他個龜孫子心慌意亂,魂不附體。後來,越看越糊塗,不僅南不倒沒走,連同花順子等人進屋後,也失去了蹤影,一會兒,明白了,屋內有地道,他們地遁了。


    哇噻,好啊,地遁好,省得動刀動槍,多費力氣了。以後,老子老了,定居了,也要挖個地道,以防不測。


    不過,就老子這脾氣,那麽愛招惹事兒,看來,要活到六七十歲,有些難,算了,老子不挖了,腳踏西瓜皮,活到哪裏是哪裏,人間本無長生人,早死晚死都要死。老子活在世上,隻圖個揚眉吐氣,自由自在。


    突地,一聲尖嘯,散布在客棧四周一窩狼的人,齊地展開輕功,四散而去,丁飄蓬找個目標,在後尾隨跟蹤,不一會兒,卻發覺,暗夜裏,遠處屋瓦上,三三兩兩,又有人奔香蘭客棧而來。


    去的人與來的人,是一夥的嗎


    奇怪的是,去的人與來的人,即便擦肩而過,也互不搭理,像是互不相識,心有默契一般,竟能相安無事,各奔東西。


    去的是陰山的人,來的是水道的人,難道兩者聯手了


    可能嗎


    自古正邪如水火,而今水火變水乳,世上怪事年年有,今年怪事格外多


    兩撥人,無疑都是奔著南不倒來的,不行,老子得再看看,於是,他又迴到香蘭客棧,飛上梧桐樹梢密葉,藏了起來。


    樹梢密葉這個點,妙不可言,若要一蹴而就,飛上樹梢這個高度,舉世之人,不會超過十個,在這個高點瞭望,既安逸又了然,再好不過。


    俄頃,便見鎮外有一彪人馬,舉著火把,身著喪服,直奔蠶桑鎮而來,顯然,這才是水道的主力,這撥人,明火執仗,分成兩彪人馬,一彪在鎮北停留,一彪直奔香蘭客棧。


    來得也真及時,南不倒前腳剛走,水道的人,後腳就到,但願南不倒已出了鎮,若是被水道堵住,看來,今夜有麻煩了。


    天,再黑一點就好了,越黑越好,在黑夜中渾水摸魚,是丁飄蓬的長項,以少勝多,黑夜穿插,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鬼哭狼嚎。


    哎,有星,不夠黑,丁飄蓬隻有暗自搖頭歎氣。


    接著,兩枝響箭,在夜空中炸響,一枝是龍長江發的,另一枝是從鎮北發出的,他們想幹啥


    瞬間,焰火照亮了夜空,丁飄蓬隱身密葉,一動不動,還好,沒人發覺。


    隻見幾個保鏢,一個勁兒往屋裏搬柴火,之後,屋裏火光一閃一閃從窗戶、屋門映出來,同時,也有柴煙嫋嫋逸出,丁飄蓬一下子明白了,他們是想將南不倒,從地道裏熏出來。


    這邊地道口煙熏,鎮北地道出口,必有殺手潛伏,南不倒等人熏得受不了,從地道口一露頭,便可捉拿斬殺,一網打盡。


    龍長江真歹毒,即便真是柳三哥殺了老龍頭,就該找柳三哥算賬去,卵咬不著咬炮,像瘋狗般張口亂咬,連個孕婦也不放過,剛生下來未滿月的孩子,也要加害,凡今兒跟南不倒沾邊的人,全要趕盡殺絕,一個不留,這跟七殺手有何區別


    有時,白道與黑道,出手一樣黑。


    算你狠,龍長江。


    丁飄蓬大怒,心念電轉,好哇,姓龍的,今夜,咱們來個以火攻火,以毒攻毒,看看誰玩得過誰。


    丁大俠豪氣幹雲,卻又心細如發。


    他明白,孤身一人,麵對強敵,更須冷靜謹慎,速戰速決,因地製宜,出奇製勝。


    這迴,老子可真輸不起,要輸了,不隻死老子一人,還得連帶著南不倒母子、童順子等人俱各倒黴,老子定要讓他煙熏地道的毒計不能得逞,要快,不然,就糟了。


    越是危急,丁飄蓬越是冷靜鎮定,伏在樹梢上,再次鳥瞰客棧後院的地形地貌:


    後院十分寬敞,像個鄉紳花園,分前後兩個部分,前半部分:西麵有個池塘,池塘邊上垂柳依依,靠牆一帶,起伏著太湖石堆疊成的假山,假山上有一角涼亭;東麵則是花圃,多是花木果蔬,藤架樹籬,雖是習見農家花木,卻也錯落有致,曲徑蜿蜒,頗具鄉野情趣。


    緊挨著的是後院的後半部分:北牆根下有一排房屋,坐北朝南,有七、八間之多,南不倒藏身的屋子,顯見得是正房,位於這排房子正中,且屋脊略高,簷角飛翹,頗為講究,這排房子的西頭與東頭,有房屋向南一折,各延伸出五六間屋子來,其排列形狀,宛如一個倒寫的“u”字,看來,東西兩旁的耳房,或作傭人的住宿灶間,或作倉庫馬廄,若過往旅客多時,也可改作客房,東頭房舍前,停著一輛馬車。


    “u”字房屋中是個庭院,有兩條小徑,各通向西邊的池塘與東邊的花圃,庭院中,鋪著鵝卵石,中間有口四眼水井,幾株枇杷樹、玉蘭樹與桂花樹,疏密有致散布其間,龍長江就坐在正房門前的玉蘭樹下督陣。


    他身旁站著許多孔武有力的保鏢,舉著火把,點著燈籠,全神戒備,在庭中待命。


    庭院中間堆著柴火與火油桶,時不時有保鏢,將火油桶與柴火搬進屋內。


    當丁飄蓬見了東頭的馬車,心頭一喜,有了,老子得動手嘞。


    他一式“梨花貼枝墜”,貼著梧桐樹的枝杆,無聲無息,呲溜到樹下,樹旁花叢裏,伏著一個水道暗哨,等暗哨發覺有人,已是晚了,丁飄蓬已將他點翻在地。


    扒下暗哨衣褲鞋帽,穿戴起來,然後唇上抹上兩撇八字胡,麵相即刻改觀,腳下一點,又掠到梧桐樹上,手在樹杆上一按,人如遊魚,從梧桐樹伸向後院的濃密枝葉中,緩緩滑落,越過封火牆,貼著牆邊陰影,飄落在後院牆根,之後,整了整衣襟,大搖大擺,從暗處走了出去,穿過花圃,遇見站崗的保鏢,也不搭理,煞有介事,擦肩而過,走到庭院中,混在搬柴火的保鏢中間,抱起柴火,就向正房走。


    夜間雖有火把照明,畢竟不甚分明,龍長江帶到香蘭客棧的保鏢有六十餘人,這六十餘人中,能叫得出名字的,都是身居要職的,至多也隻有十餘人,其中大半人,不甚相熟,沒人會關注一個普通保鏢,況且,是個搬柴火的保鏢,丁飄蓬混跡其間,一時,竟無人察覺。


    好哇,老子若能進得了正房,就從房中發作,打他個中間開花,手忙腳亂,索性一把火將屋子點著了,屋倒牆塌,將洞口封住,煙就熏不成了。


    他剛踏進正房兩步,就被陰司鬼王算盤發覺了,指著他,叫道:“喂,喂喂,誰叫你來的,出去出去。”


    丁飄蓬正待發作,人影一晃,上來一個身材細挑的少年,朝他嘻嘻一笑,手腕一翻,多了一把匕首,瞬間,匕首刀尖已抵在胸口,喝道:“出去。”


    手法之快,連丁飄蓬也是始料未及,那少年便是文弱書生要你命。


    哇噻,看不出,這小子出手不凡啊,白刃一閃,即到胸口,一式“葉底翻花”,翻得既快又準,必出自名家調教,得多加小心,大意不得。


    若是少年匕首往前再送兩寸,噗嗤一聲,老子這條命,就交待了。


    老子交待了沒啥,南不倒、同花順子、三哥的骨血,就全交待了。


    丁飄蓬天生潑天大膽,處變不驚,瞥了一眼要你命的臉,裝作嚇得驚叫道:“哎喲媽呀,自己人,自己人,小爺,有話好說,別,別,別動刀子呀。”


    接著,大嘴巴也身形一晃,逼近丁飄蓬,手中匕首頂住丁飄蓬右側肋骨。


    丁飄蓬道:“爺,別耶,自己人呀,”


    今兒,陰司鬼心情特別好,道:“出去,誰讓你狗逮耗子多管閑事呀,出去了,啥事兒沒有。”


    丁飄蓬道:“我見弟兄們忙不過來,才伸把手,幫個忙呀。”


    陰司鬼道:“黃胖幫忙,越幫越忙,不懂規矩,出去。”


    一個保鏢上來,接過他手中的柴火道:“新來的吧”


    丁飄蓬道:“不,有個把月啦。”


    大嘴巴見是自己人,收起匕首,退迴王算盤身旁。


    要你命依舊不依不饒,將匕首抵在他胸口,笑道:“個把月,也是新人,難道算老人真是的,滾。”


    若是要你命的匕首一撤,丁飄蓬準備立馬大打出手,可惜,要你命沒撤,刀尖一直頂著他心脈,沒奈何,倒退兩步,退出正房,轉身走了。


    原來,在正房中燒火熏煙的這八個保鏢,全是陰司鬼從黑衣衛中挑出來的,故而,見了一個生麵孔,立即辨認出來了。


    丁飄蓬出了屋,心有不甘,依舊混雜在保鏢中,又向庭中柴火堆走去,趁眾人手忙腳亂之際,拎起一個火油桶就走,別人以為他拎著個空桶,去加油了。


    奇怪的是,眾人竟視而不見,置若罔聞,沒人過問,更沒人嗬斥,眾人認為,當著強手林立的老江湖的麵,沒人敢耍花招,更沒人敢耍這種易容改扮,在老江湖麵前晃悠生事的陳舊花招,即便是柳三哥也不敢,動起手來,必定吃虧。


    世上的事,敗就敗在想當然上,世事百變,難以逆料,人就是人,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那就怪了。


    一桶油,對丁飄蓬來說,太重要了,賭一把,值。


    他走得不不促不迫,十分安逸,其實內心卻惴惴不安,隨時有人會喝問,他也隨時準備發足狂奔,這麽一來,暗的就來不成了,隻有來明的了。


    明打硬拚,必定吃虧,吃虧還算好的,地道裏的人,就全沒了。


    在這緊要關頭,隻有賭一把,成不成,讓天去定。


    還好,沒人喝問,更沒人阻攔,看來,天,讓他去救地道裏的人。


    一會兒,丁飄蓬離開燈火處,沒入昏暗中,向西頭池塘旁走去,池塘邊上,自然有崗哨,隻是瞥了他一眼,沒人理他,他呢,像煞介事,神氣活現地從崗哨身邊經過,沿著池塘旁的垂柳,向西側屋舍靠攏,見近處無人,腳下一點,飛身而起,撲向屋頂。


    雖隻是驚鴻一掠,已被察覺,池塘旁的保鏢驚唿道:“當心,抓賊啊。”


    丁飄蓬落在屋頂,俯身揭瓦,手臂一揚,屋瓦擊中保鏢腦門,保鏢應聲倒地,由此同時,兩條黑影聞聲而動,如兩頭大鳥,從庭中飛身而起,向他撲來,丁飄蓬半跪屋頂,不停揭瓦,向黑影擲去,黑影隻得揮劍擋格,砰砰叭叭,瓦片碎落在地,黑影飛撲受阻,一時難以靠近,瞬間,屋頂露出一個黑洞,丁飄蓬一掌拍碎椽子,拎著油桶,鑽進屋頂破洞。


    撲向丁飄蓬的正是武當的黃鶴與玄武,若論真功夫,丁飄蓬在黃鶴之下,玄武之上,動起手來,斷難討得了好去。若論實戰夜戰功夫,無論是黃鶴與玄武,都差遠了。


    黃鶴、玄武掠上屋頂,正要鑽入屋頂破洞,隻聽得嗖嗖連聲,兩枝飛鏢,接踵而至,忙揮劍撥落,於是,身影在洞口一窒,捏個劍訣,便要仗劍衝入,突聽得,嗖嗖連聲,以為飛鏢連珠而至,即刻揮劍護身,奇怪的是嗖嗖之聲,不絕於耳,還時而發出吱吱喳喳叫聲,定睛一看,腳下屋瓦上,竟倒著一片血肉模糊的蝙蝠。


    黃鶴與玄武相視苦笑,這才提劍衝進屋頂破洞。


    其間,隻耽誤了片刻功夫,對丁飄蓬來說,雖則,給的時間不多,卻實在給得太慷慨,太富餘了,足夠讓他把該辦的事辦完了。


    既然中間開花給攪了,老子就來個花開兩朵,姓龍的,有你好看的。


    丁飄蓬辦事利索,一氣嗬成。


    當他一頭鑽進屋頂破洞,隨手向洞口飛出兩枝袖鏢,閣樓內的蝙蝠受了驚,齊向屋頂破洞飛去,丁飄蓬顧不了許多,彎腰屏息,在倉庫天花板上悄沒聲息,一溜小跑,一手拎著桶邊,均勻潑灑火油,閣樓內蛛網密集,黑咕龍東,灰塵飛舞,蝙蝠亂竄,丁飄蓬卻心內大喜,好哇,老子要的就是這個亂


    花開兩朵之計,在他心中瞬間成熟。


    排成“u”字形的屋舍雖有高低起伏,其閣樓上的天花板卻是互通的,丁飄蓬在閣上拎桶灑油,快速奔跑,卻毫無聲息,忽地,見腳下天花板縫隙處,透出亮光來,知已到了正房上方,保鏢們在房內,忙著幹活,外麵鬧成一片,房內卻隻管燒柴熏煙。


    各司其職,忠於職守,這是水道的規矩。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管燒柴火,顯得氣定神閑,別有一功,也真有些難能可貴。


    丁飄蓬向身後撤了幾步,退出正房上方,取出火折子一晃,點燃身後灑在天花板上的火油,閣樓上,全是木板、椽子及梁棟,常年幹燥,一點即著,唿啦啦一下子,火頭沿著油跡,向黃鶴、玄武追來的方向,如一條火龍,唿嘯而去,既而,椽子著火,接著,棟梁也著了,連成一排的屋舍,瞬間,屋頂烈焰亂竄,加之夜間風猛,火助風勢,風助火威,越燒越旺。


    黃鶴、玄武見火龍撲來,連連後退,跳出屋頂破洞,唿人救火去了,弄得頭盔倒掛,狼狽不堪,衣帽頭發,多處被火烤得焦黃。


    龍長江、李廣大、高天也已掠上屋頂,見火大,忙招唿黃鶴、玄武下屋,五人腳剛著地,隻見緊西頭的房屋火著得最大,唿啦一下子,烈焰竄起,足有丈把來高,原來,丁飄蓬在此處灑的油最多,起初,屋瓦嘩啦啦倒塌,接著轟隆轟隆,棟梁塌毀,砰叭骨嗒,牆倒屋塌,當夜刮的是西南風,火勢從從西南向東北熾熾烈烈延伸,轟隆轟隆的房屋倒塌之聲,直奔正房而來。


    眾人既忙於救火,又要捉拿縱火者,奈何縱火者,卻不見了蹤影。


    龍長江手握單刀,怒視烈焰,有些想當然:


    玩火者必,會不會縱火者一個疏忽,自己反被烈火燒死了呢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想得真美,丁飄蓬可沒那麽容易死,此時,又竄到正房閣樓上,將油桶內的油,在天花板上,向周遭灑了一圈,這桶油太重要了,得省點兒用。


    隻聽得天花板下,甲保鏢道:“咦,下雨了,這屋漏雨呀”


    乙保鏢道:“見你個大頭鬼,下啥下,看看,天上有星呢。”


    甲


    保鏢道:“要下雨,有星也下,還有太陽雨呢。”


    “啊,不對,是油啊。”


    大約灑下的油滴在燒火保鏢的臉上手上了。


    燒火保鏢對潑油的道:“喂,兄弟,潑油當心點,別往老子身上潑。”


    潑油的道:“沒有啊,哥,我潑得夠當心啦,要不,你來試試。”


    還是陰司鬼見機得快,大叫:“不好,天花板上有賊。”邊叫邊逃出門去,大嘴巴跟著出去。


    文弱書生要你命,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突聽得,轟隆一聲,正房中間的天花板著火了,燒著的木板塌了下來,正好落在兩個火油桶上,立時,兩條火龍衝天而起,幾名保鏢身上著火,慘叫著,奪門而逃,相互擠撞,碰倒一隻油桶,火油灑了一地,立時,滿地火起,四處漫延,桌椅板凳、衣櫥衣櫃全點著了,房中堆著的柴火也著了,頓時,熊熊燃燒,濃煙烈火直撲天花板,火頭上下唿應,燒穿屋頂,瓦片椽子劈劈劈啪啪掉了下來,黑煙也不向洞口鑽了,幹脆向門窗屋頂四處飄散,頃刻,正屋成了一個大火爐,熱浪炙人,烈焰翻滾,眾人焦頭爛額,爭先恐後逃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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