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油燈,柴草撚成的燈芯無風搖曳,它無法照亮漆黑的房間,隻讓屋子裏變得昏昏暗暗。


    這是阿靈進入周府後的第一夜,在這昏暗低矮的屋舍裏,嗅著腳臭和各色菜肴混雜的油腥味,難以入睡。


    這間小屋位於李府的西北角,雖破敗,但至少是在周家的大院之內,有高高的圍牆和巡邏私兵把守,與外麵的兵荒馬亂相比,這裏無異於安樂的桃花源。


    連阿靈在內,小屋內一共住著七個人,除了廚房裏打下手幫工的五個,還有兩個年紀偏大的中年人,是負責一百多個佃戶、長工的頭目,白天負責管理、監督農民幹活,晚上卻不與他們同住在農田旁的窩棚裏,而是迴周府居住,雖然這裏也比較簡陋,但至少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這已經算是李家對他們二人的天大恩惠了!


    阿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的思緒,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往了如夢境一般的遙遠曾經……


    “阿靈,去把門後的尿壺給我提過來!”


    楊九半眯著眼說道。


    阿靈一愣,就像沒聽清對方說的話一般,疑聲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廢話!這裏除了你,還有第二個叫阿靈的嗎?”楊九睜開眼,躺在床上,側目瞪了阿靈一眼。


    這時候,屋內的所有人都醒了,像看戲一般看了看楊九,又看了看新來的阿靈,全都默不作聲,似乎在等待著大戲的開演!


    這是每一個新來的都必須經曆的‘過場’,除非是周壯這種和東家老爺攀得上親戚的,其餘每一個來這裏的新人,都必定要經曆這些。


    ——這就是規矩!這也是為了讓新人‘懂規矩’。


    “還不快把夜壺給我提過來!”楊九有些不耐煩地喝道:“要是害你九爺尿了褲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憑什麽讓我給你拿尿壺?你自己沒手沒腳嗎?”阿靈冷笑道。


    楊九露出猙獰的表情:“嘿嘿……你以為打點了鄭小狗,你就可以在李府裏橫著走了?你看看這裏的每一個人,哪個不比你的後台硬氣?告訴你,要想在這裏呆下去,還是識相一點的好!”


    “我明白了。”


    阿靈掃了一眼如同在看戲一般的屋內眾人,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他是真明白了,還是在假裝明白。


    “既然明白了,還傻愣著幹什麽?!”楊九像一尊泥菩薩那樣端坐在床上,頤指氣使的樣子。


    剛才在膳房裏,麵對孟河時,他那一臉的討好獻媚和卑躬屈膝,早不知去了哪裏,麵對才十多歲的‘大男孩’阿靈,仿佛他已經變成了孟河。


    小人。


    典型欺軟怕硬的小人!


    阿靈默默起身,披上衣服穿上布鞋,走到門口,果然在門背後看到一隻灰中帶黃的陶瓷夜壺。


    阿靈彎腰用一隻手拎起夜壺,輕輕晃了晃,裏麵有水聲潺潺……已經積了有半壺的尿。


    用兩根手指拎著夜壺的佩邊,阿靈轉過身,看到了身在床鋪上的眾人,嘴角露出一抹囂張的冷笑,尤其是楊九,得意的目光中,隱約可見揶揄戲謔之色。


    他朝左右兩旁床鋪上的周壯和阿四揚了揚眉,似乎在向二人炫耀著什麽……


    阿靈默不作聲地走到楊九的床鋪前,輕輕搖晃著手中提溜的夜壺,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要夜壺?”


    “少廢話,還不把壺口對準了你家九爺的大老二!嘿嘿……手可要端穩了,要是灑出來一滴,看我不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掰下來!”


    楊九得意地大笑著說道,居然是要阿靈端著尿壺讓他撒尿。


    欺人太甚!


    不過,阿靈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惱怒之色,斜著腦袋問道:“我不會灑出來一滴的……”


    “哼!最好不會!”楊九冷哼道。


    “我不會灑出來一滴,隻會……灑出全部!”


    唿……


    尿壺口正對著楊九,阿靈捧著壺往前一送,泛黃的濃稠液體,猶如水炮一般衝向楊九。


    濮……


    尿液朝楊九的腦袋直衝過去,將他淋了個透心涼,心飛揚……


    所有人都愣住了。


    誰也沒想到,阿靈會有如此舉動,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們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最吃驚的,自然是楊九本人。


    他的頭發已經被尿液淋透了,像一隻落湯雞一般,衣服、床鋪、被子全都濕了,他表情麻木地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尿液,那刺鼻的尿騷味,將他從短暫的驚愕中震醒!他半張著的口中,吐出一大口黃色的液體,幹嘔了兩聲,猛的從床上跳了下來,撲向阿靈!


    “老子掐死你!”


    楊九凸暴著眼珠子,整個人陷入了癲狂的狀態,內心已徹底失去了理智,被憤怒所占據。


    ——被一個新來的小子‘大尿淋頭’,這是真正的奇恥大辱!


    嘭!


    楊九隻覺胸口就像被一塊千斤巨石猛的撞了一下,他捂著胸口,緩緩蹲下身,緩緩坐倒在地上,緩緩躺倒身體,四肢軀幹像一隻煮熟的蝦米般弓起,眼珠子瞪得老大,嘴巴張開,露出一口大黃牙,唿哧唿哧大口喘著粗氣……


    阿靈看著鞋麵上沾染到的微濕,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


    ——早知道直接用夜壺砸了,這一腳踢得實在不合算,明天還得洗鞋子……


    阿靈蹲下身,居高臨下看著楊九,嘴角微微上揚:“九爺是吧?我不懂什麽規矩,如果你指的是誰拳頭硬誰說了算,那我真的懂了!”


    楊九怨毒的目光裏,閃過一抹懼色——欺軟怕硬的小人,麵對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時,通常都會有此表現。


    阿靈厭惡地皺了皺眉,似乎再不願多看他一眼。他站起身環視四周,發現阿四、周壯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變了!


    阿靈聳了聳肩,撇嘴說道:“別看我是個鄉下小子,年紀小就來欺負我。在我們村,論打架沒人是我對手!”


    阿靈乜斜著眼,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一個個掃過。


    “哎……楊九也太倒黴了,起夜撒尿,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了尿壺上,搞得一頭一臉的,臭死了!”阿靈咧嘴一笑道:“你們說是不是這麽迴事?”


    他們接觸到阿靈的目光,心頭全都猛的一震,一個個低下頭去……


    “對對對,楊九就是自己摔的。”阿四最為機靈,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隨著阿四的提醒,眾人紛紛點頭,都說親眼看到楊九是不小心絆了一跤,自己摔的。


    要知道,楊九是他們這幾個人當中最最能打的,連他都不是阿靈的對手,被他一腳就撂倒了,更何況他們?


    再者,李家家規嚴明,老爺李蘭軒明令禁止,嚴禁李家的家丁和仆役暗自私鬥,這事兒要是捅出去,被主子們知道了,不但阿靈、楊九要受罰,他們這些‘看熱鬧’的,因為沒有組織私鬥,也要跟著受罰!


    “讓新來的端夜壺是你定下的規矩嗎?”阿靈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楊九,就像看著一條死狗:“那我今天也給你立個規矩……要是不把自己身上和床上的黃尿洗幹淨,你別想上床睡覺!你哪隻爪子碰到床,我打斷你哪隻爪!”


    這一刻,阿靈顯示出前所未有的蠻橫和霸道。


    ——他很清楚,對付楊九這種貨色,你隻有比他更霸道、更狠,才能壓製住他,才能震懾住周壯等人。


    若不然,以後這些人就會覺得阿靈好欺負,像綠頭蒼蠅一般在阿靈的耳邊嗡嗡嗡。


    阿靈雖不可能怕了他們,但他也不願被這些人煩,不如展現出實力,一次震住他們,一勞永逸。


    ……


    第二天,廚房裏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而詭異,讓那三個掌勺的‘大師傅’,尤其是蘇幫菜的大師傅孟河有些摸不著頭腦。


    ——平日裏欺軟怕硬、最喜歡欺負新人的楊九,今天陰沉著臉,從進入‘膳堂’到現在,過去了整整兩個時辰,卻始終一言不發,像啞巴了一樣,更別說差遣和消遣新來的阿靈了。


    阿四是個機靈鬼,古靈精怪的,最懂得察言觀色,沒事兒還能說上個逗趣的笑話,討孟河等幾個大廚一笑。


    可是,阿四今天就像中了邪似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注意力全在新來的小子阿靈身上。


    阿靈剛要搬缸,阿四就搶著去幫他搬缸。阿靈要洗菜,阿四就搶著幫他洗菜……


    更耐人尋味的是周壯,這家夥仗著自己的表妹是老爺李蘭軒的姨太太,有時候連他這個‘首席大廚’的麵子都不給,時不時還擺出一張臭臉。可今天,他居然總給阿靈陪著笑……真是活見鬼了。


    啪......


    孟河在阿四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楊九和周壯等都是有靠山的,孟河平日裏也就嘴上吆喝兇一點,喝斥幾句罷了,不敢真格對他們動手的。


    隻有阿四,和新來的阿靈差不多,也是經人介紹才進了李府混飯吃,沒什麽大背景,孟河沒事就尋他開心,踢一腳拍一掌的,不過這小子是個鬼靈精,總能把孟河逗得哈哈大笑樂開懷,所以也沒挨過幾次打。


    “哎呦!”


    阿四捂著屁股,一竄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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