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陌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喻言墨一驚,忙抬頭看去。


    來者站在秦楠身側,喻言墨看不清他的身形與樣貌,隻隱約看出這是個成年男子,他一手攬著秦楠的肩膀,姿態有些親密。


    喻言墨卻注意到,在他輕拍秦楠的肩頭時,那抹曾在秦楠額頭閃現的血色墜形印記重新浮現。


    喻言墨腦中突然浮現出萬千思緒,卻過於紛亂複雜,無法串成完整的推斷,隻好先靜觀其變,看事態將如何發展。


    被來者輕輕拍了兩下之後,秦楠頓覺疼痛欲裂的額頭舒服了許多,他轉身麵向來者,看清對方是誰後有些驚訝地作揖道:“家主好。”


    喻言墨愣了一下,秦楠稱唿來者是家主,那他豈不就是傳聞中的秦君華,秦楠那位神秘的爹?


    喻言墨頓時一陣好奇,恰好秦楠轉身後他終於能看清秦君華,當即細細打量起來。


    按照登天書中的設定,修者的修為到一定程度後就可以青春永駐,秦君華畢竟是秦家家主,境界自然不會低,是以看上去還不滿三十歲。


    秦君華麵目端正輪廓優雅,盡管此時修長的雙眉微微蹙起,眼帶憂慮,卻遮不住溫雅的氣質,他穿著與秦楠同色的黑衣,貼身的剪裁襯得他身形瘦削、身修腿長。


    喻言墨忍不住讚歎了幾聲,心說秦家的基因真是好,大大小小就沒有一個長殘了的。


    秦君華對秦楠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然後右手在虛空中一握,一方絲綢手帕就出現在他手中,他將手帕遞給秦楠,低聲道:“擦擦臉。”


    秦楠淡然地接過手帕擦去了臉頰上的血汙,又將手帕遞還迴去,秦君華打了個響指,那方做工上好的手帕上就燃起一絲火光,不過眨眼的功夫,手帕就化為灰燼,被寒風吹散了,絲綢燃燒的焦味也遮住了之前的血腥味道。


    縈繞在鼻尖的淡淡血腥味終於散去,秦楠心底的暴虐躁動被壓住,他鬆了口氣,如實地將自己的情況匯報給了喻言墨。


    喻言墨心底一驚,秦楠這樣的情況分明是有心魔的表現,而且按照他的說法,他的心魔似乎竟是與生俱來的。


    喻言墨隻覺得秦楠的身世又添了一層疑雲,而且看秦君華方才的舉動,他顯然很清楚秦楠有心魔,甚至還知道要如何使秦楠保持冷靜,喻言墨頓覺從秦家到秦君華,都蘊藏著許多秘密。


    喻言墨甩了甩尾巴,在小魚缸有限的空間裏追著自己的尾巴尖遊了幾圈。


    自從恢複如常後,秦楠就一如既往地分出幾分心思關注喻言墨,此時看著錦鯉異常的舉動,他困惑道:“師尊?你在做什麽?”


    喻言墨停下動作幽幽一歎,深沉道:“思考。”


    秦楠微微一愣,追問道:“思考什麽?”


    喻言墨沒有答話,他方才突然有一種直覺,他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巨大的迷宮之中,不弄清楚所有真相就無法離開,不過這隻是一個玄之又玄的感覺,他不想用這個影響秦楠的心情。


    不遠處的陳煥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也讓喻言墨不用想借口搪塞秦楠的問題。


    為此,喻言墨決定略微提高一點他對陳煥的印象分,差不多是從馬裏亞納海溝最深處提高到距離最深處十米的位置。


    但等他聽清楚陳煥的話後,剛提升的印象分又加倍地降迴去了。


    方才決鬥終止後,陳煥的朋友們立即一擁而上圍住了他,五六個治療法訣丟在他身上,但他毫無防備地被佩劍貫穿,已經傷到了根基,傷勢不止在短期內無法完全恢複,甚至連未來的修行都可能受到影響。


    聽到這個結果後陳煥雙眸一沉,抬眼卻又看到家主對自己不聞不問,卻站在了秦楠身邊,心底立即升起了妒恨。


    他叫住了秦君華,嗓音因虛弱而低啞,又夾雜著嘶嘶的氣音,比之前更加像吐信的毒蛇了,他一字一頓道:“請家主嚴懲秦楠。”


    這句話剛一出口,眾人便一片嘩然。


    秦君華蹙眉看向陳煥,問道:“為何要嚴懲他?”


    陳煥咧嘴笑了一下,神色中卻盡是陰沉,他迴答道:“因為秦楠修行禁術,在決鬥中控製我的思維,以至於我剛才站立不穩才會輸了決鬥,甚至受到重傷。”


    秦君華的視線在秦楠與陳煥之間遊移了一會,追問道:“你有證據嗎?”


    陳煥冷笑道:“我作為築基期的修者,怎麽可能在落地時腿軟站立不穩?分明是秦楠在搞鬼!”


    周圍眾人片刻無言,然後終於有一個清朗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可是你方才分明是踩在冰麵上,才會腳下一滑的啊。”


    陳煥一怔,他很清楚在秦楠與自己對視時,自己有一瞬間無法操縱身體,因此一直覺得自己會腳下一軟完全是被控製的結果,此時陡然扭頭看向身後的地麵,表情卻猛然僵住。


    空曠的地麵上,唯有他剛剛站著的那小小的一方土地上覆著一層冰麵。


    陳煥一時間都無法確定事實的真相是什麽,愣神問道:“這裏怎麽會有冰?”


    這也是圍觀的眾人心中的疑問,為什麽這裏會有一小片冰麵,而陳煥剛好就踩在了冰麵上?


    秦楠淡淡道:“方才我打水迴來,便看到你將我的魚缸連同缸中錦鯉摔到地上,情急之下扔下水盆衝進了帳篷裏,而此處向來天寒,甚至於積雪終年不化,灑在地上的水便凝成了冰。”


    圍觀眾人解開了疑惑,周圍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聲音。


    其中夾雜著不知誰的一句:“所以說是因為陳煥故意摔了魚缸,秦楠才會提出決鬥,可也正是因為陳煥摔魚缸導致了這處地麵結冰,才讓他輸了決鬥甚至身受重傷?這豈不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修者最敬重天道,聽見這話頓時默然,即使是陳煥的朋友們也不再敢替他說話。


    陳煥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看向秦楠的神色中滿是憤恨,秦楠卻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一切當真是天道輪迴,與他毫無關係。


    喻言墨卻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


    猶記登天書中就寫過,秦楠不止是聰慧,而且極其腹黑,他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但一旦有人惹到他頭上,他反擊的方式卻也最讓對方絕望,並且自己不會落下任何把柄。


    喻言墨當初還是讀者時就最喜歡秦楠這一點,剛穿書時還一度擔心如果是自己養成秦楠,會不會把他養傻了。


    不過現在看來,秦楠在這點上堪稱天賦異稟,平日裏看起來分明乖巧沉靜,但一旦有需要時,照樣可以把招惹到他的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喻言墨心情愉悅地點點頭,心說這樣的話自己倒是很省心,隻需要……


    喻言墨突然一愣,心說自己好像隻需要多倒黴幾次就可以了?似乎每次自己處於什麽險境,秦楠就會有所成長?


    他怎麽感覺怪怪的?身處困境被男主解救順便讓男主爆發小宇宙這種事,真的是師尊該做的嗎?


    陳煥的話又一次打斷了喻言墨的思考,他顯然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占理,再堅持說自己被秦楠控製隻會顯得像是狡辯,於是索性道:“家主,我可是月夫人的人,你要為我做主啊。”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陰沉的笑意,用近乎威脅的口吻繼續道:“家主也不想家宅不寧吧。”


    喻言墨震驚,心說堂堂修真背景下,竟然也有這種我上麵有人的戲碼!


    現在的情況複雜了,秦楠是秦君華的私生子,陳煥則聽命與秦君華的夫人月夜明,秦君華顯然處於兩難的境地。


    喻言墨與秦楠看向秦君華,等待著他的迴複。


    秦君華長長地歎了口氣,愁雲籠罩了他俊秀的麵龐,他的眼角微垂,顯出幾分優柔寡斷,抿著嘴唇半晌沒有說話,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方才溫文的書卷氣消失不見,變成了夾雜著怯懦的苦悶。


    這樣的氣質,倒是與傳聞中全靠好運才能得到今日地位的秦君華相符了,隻是喻言墨卻感覺到些微妙的不協調。


    秦君華沉默良久,終於下定決心般道:“陳煥迴家裏養傷,秦楠去關禁閉。”


    陳煥瞪大了眼睛,難以相信自己用月夫人壓秦君華,向來懼內的家主卻沒有做出符合自己期待的判決,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怎麽能就這麽迴家,急忙道:“我要留下。”


    秦君華有些不認同地搖搖頭,命眾人扶陳煥迴去收拾東西,然後自己也歎著氣離去了。


    喻言墨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卻是驚訝的,陳煥受命於月夫人,在春獵中最主要的任務是殺了秦楠,秦君華方才的判決看似兩邊各打五十大板,甚至有不少人不解他為什麽要懲罰沒有絲毫違規的秦楠。


    但實際上,秦君華卻送走了意圖傷害秦楠性命的人中的主犯,又將秦楠與從犯們隔離開,最大限度地保護秦楠的安全。


    喻言墨問秦楠道:“他難道知道月夫人的計劃?”


    秦楠收迴看向秦君華的視線,邊迴帳篷收拾行李邊搖頭道:“不知道。”


    喻言墨心中暗暗歎息了一聲,果然如秦楠之前所說,秦君華是個活得很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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