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臨出門前想了一想,給春蘭和小明都稍微改了個行頭。硬逼著李材拿來幾身太監服,打扮成小太監的樣子,又把臉上塗了幾筆,改得粗眉大眼,膚色還抹黑了幾分,到底有幾分男子相了。


    真是,偷溜出宮這種事,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能難得倒她?


    到了宮門口,侍衛狐疑地看她們幾眼,為首的那個問:“幹什麽去的?”


    春蘭縮在後麵不說話,林夏笑嘻嘻的:“侍衛大哥,太子殿下讓我們兩個出宮去,給太子妃買幾樣玩意兒來。那個番邦來的,沒見過世麵,偏名堂特別多。”指指那匹小馬:“這不,連她的馬都借給我們,說腳力快,讓我們快去快迴。”


    侍衛兩道濃眉倒豎,粗聲道:“你新來的?得虧今日你是遇見的我,換做別人,你這麽嚼舌根說主子的不是,腦袋要也不要?”


    林夏連忙作揖:“是是是,侍衛大哥教訓得是。多謝了。”


    侍衛看了腰牌,沒說什麽,揮揮手,大喇喇道:“去吧。宮門下鑰之前要趕迴來。”


    “好!”拉著春蘭,帶著赤羽,一溜煙地跑了。


    春蘭一出那皇城大門,就拍胸口大喘氣:“嗷,嚇死了,好兇……”


    林夏笑著在她額頭上彈了一個爆栗,“走,先去客棧找五姐,帶上她一起去吃你朝思暮想的點心。”說著自己上了馬,學著小太子的樣兒,伸手拉春蘭。


    春蘭愣了一下:“公主,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你慢慢走得要多久?快上來。”說著再把手往前伸了一伸。


    誰知這妮子極為厲害,根本不用別人幫忙,那腿一跨就上來了,坐在後麵催林夏:“公主,走吧。”


    林夏很滿意,麵帶笑容“駕!”了一聲,小赤羽立時撒丫子開跑。卻說她一個半大的路癡,怎麽此次竟能輕易找到路線?這要得益於渣係統那毫無章法可言的加分機製。不久前突然說“宿主配合指數”滿點,獲得物品“大興地圖”。有了這幅地圖,隻要她想著某個地點,小白就會自動導航。因此倒是如有神助了。


    “前方左轉三百米,即將到達目的地。”


    東海客棧的天字一號房。此客棧取的是福如東海的意頭。對麵還有一家南山客棧。據說兩位老板都是姑娘,從小到大的死對頭,鬥了大半輩子,依然是你開什麽鋪麵我也去開一個同樣的,還得開在對麵搶生意,不死不休。


    林夏一到客棧前,掃了幾眼,粗略估計,形跡可疑的人有十幾個之多,多半偽裝成附近鬥雞走狗的紈絝,亦或是對麵小商鋪裏的顧客,時不時不甚自然地往客棧二樓望一望。林夏心想我的媽呀,你們這個梢盯得也太露行藏了,毛毛躁躁的,會不會辦差?


    一麵腹誹,一麵鑽進去,客棧掌櫃立刻迎上來,“喲,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林夏一小點碎銀子交上去,摸摸下巴笑道:“找人。”


    掌櫃的很會來事,問清楚了是找哪個房裏的人,即刻親自帶她上樓。


    一麵說道:“客官,恕小的嘴碎,那位天字一號房的客人,看樣子是個走江湖的,氣性大得很,脾氣甚暴躁,自她住店以來,小店派上去幾個店小二,問她吃飯不吃,要洗臉水不要,是個殷勤體貼的意思,誰知無一例外都叫她給掀了出來,頭上跌了好幾個大包。自今日起,不得傳召,本店的夥計是決計不敢再去打擾了!”


    言下之意是叫林夏自己多保重。她聽明白了,抿嘴笑:“是,確是個暴躁的家夥。”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天字一號房的房門前。這裏距離街道稍微有一些距離,街上的叫賣聲、嘈雜聲容易傳不過來,環境較為清幽,故此價格也會比普通房間貴上一倍。掌櫃的作揖:“您自敲門吧,在下不敢打擾這位貴客,就不奉陪了。”說完再揖了一揖,轉身下樓。


    林夏抬手敲了敲房門。


    沒人應答。


    加重手勁,再敲了敲。


    依然沒反應。


    春蘭道:“公主,讓我來。”


    林夏讓了一讓,春蘭擼袖子上去,哐哐一捶,門應聲便倒了……


    “……”也好。


    二人走進去一看,空蕩蕩的一間屋子,哪裏有什麽明媛公主?被褥也整整齊齊地疊在床上。茶杯倒是有動過。卻一些兒私人物品都不見。又仔仔細細搜尋一遍,連床底下和衣櫃裏都找過了,連個活物都沒見著。


    因下樓問掌櫃:“這天字一號房的客人,是不是走人了?”


    掌櫃翻了翻賬本,摸著胡須沉吟:“不能吧?她還押了銀子在這裏,沒退房啊。”


    這個…未必。


    雖說小纓國不富裕,但明媛身為統治階級,這點押金大概還是揮霍得起。


    許是她發現了門外盯梢的人,又尋隙溜走了也未可知。


    林夏突然虛脫了,頭暈暈的。


    方才一直打了雞血似的橫衝直撞,這下發現目標落空,整個人都有些使不上勁。賠了那房門的錢,領著春蘭來到外邊街上,朗朗乾坤,炎炎烈日,隻覺熱得厲害。拿絹子不停拭額上的汗。


    春蘭一邊搖扇子一邊上來建議:“公主,咱們去蘭桂坊吧。”


    林夏不答話,走到對麵一個當鋪,把那躲在那兒盯梢的人叫住,沉聲問了句:“你們怎麽盯人的?人都不見了,你們不知道?”


    那個裝作在當東西當了半日的小哥咳嗽一聲:“閣下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聽不懂?你們不是在守對麵東海客棧天字一號房的房客嗎?”


    小哥吃了一驚:“怎麽,那位……已經不在裏麵了麽?”


    林夏要死過去了…扶著額頭問:“你們是哪位大人手下的?”


    小哥一聽,這口吻來者不善,可能來頭不小,告一狀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因而哭喪著臉求道:“貴人饒命,我們本是慕臻慕大人府上的家丁,專門倒夜香的……原本就不在盯人這一行,今日大人臨出發去南詔前,把我們調來,將原來守在此地那些熟手換走了。”說著腿軟,就要跪。


    林夏咬咬牙,好啊,又是慕臻這貨。慕老頭的規矩是子弟聚居,隻有慕臻例外,單獨開府。皺眉想:她去南詔幹什麽故事?錦葵公主不追了麽?


    春蘭上來扇扇子,諫道:“公…小姐別生氣,咱們去吃杯茶降降火氣吧。”


    這丫頭的執念似乎很深。林夏看她一眼,心想眼下也別無他法,隻有指望小太子往後再想想別的法子,揮揮手:“好,去吧。”


    林夏上馬,正要拉春蘭同乘,她卻福了一福,道:“主子,你看看小馬,天熱,奴婢不騎它了,您騎吧。橫豎在這人堆裏也跑不快,我就走路,也是一樣。”說著走在前麵牽著馬,帶著它往蘭桂坊的方向去。


    林夏因在馬背上問:“哎我說,你就這麽愛吃那裏的點心?你離開中原好歹也十來年了吧,什麽點心這麽厲害?”


    “不瞞主子說,奴婢不是牽掛那裏的點心。”春蘭迴過頭來答話,頓一頓,“是記掛那裏的人。”


    咦?


    “那裏,有你的家人?”還以為和臘梅一樣,都是可憐見的小孤兒了。


    “嗯。”春蘭有些悶悶的,“我一個姨媽是那裏做點心的。”


    “咱們這就去見。”林夏笑一笑。


    有親人畢竟是好的。不由想起遠在現代的一家子。也不知,這個穿越係統是怎麽計時的,會不會此間一日,彼岸十年。如果真這樣,等到穿迴去的那一日,直接就空降兩個胖大的小侄子。


    鼻尖一陣甜香。


    一抬頭,隻見已經到了蘭桂坊地界。用門庭若市和絡繹不絕來形容竟不算誇張。


    林夏在現代住的那個城市裏,有一家口碑極好的連鎖點心品牌,店前也如同這蘭桂坊一般熙熙攘攘,那店每日限量發售幾種點心,先到先得,去晚了就沒了,得明兒請早。她幫老媽去排過好幾次隊買那裏的藕粉糕,奈何她衰神附體,每每輪到她時,東西剛剛售罄,迴去就是一頓好罵,說給你錢都買不迴東西,也別買點心了,你自己就是個廢物點心…


    下得馬來,將赤羽交付於旁邊的小飯館,討了一罐水飲了馬,愛憐地撫摸它的鬃毛,赤羽嘶鳴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在這樣炎熱天氣,它更似通體要燒起來的一般。又令那店內的小二幫忙牽著馬不叫人偷去,方才攜春蘭過蘭桂坊這邊來。


    店門外是一個大攤子,上邊陳列著各色包裝好的點心,有馬蹄糕,藕粉桂花糖糕,綠豆糕乃至豌豆黃、驢打滾等等,應有盡有。店內的小貨架上還有各種分類。約莫店外的價位更適合普通百姓日常吃,店內的包裝更上檔次一些,適合送禮或是有錢人家買來充門麵吧?消費分級,很貼心。


    這樣左右打量著,突然聽到一個嗓門兒粗大的渾厚女中音:“姑娘,麻煩讓一讓。”


    扭頭去看,卻見春蘭癡癡呆呆擋住端著一缸麵粉往裏走的大嬸兒,站在路中央不動。攔了人的去路,叫人開口相請了。


    林夏方想過去拍她一下,讓她別犯呆意,春蘭卻突然熱淚盈眶:“小姨媽!”說著就拉住那婦人粗壯的胳臂嗚嗚哭起來。


    “……”這也忒巧了。


    那小姨媽被春蘭叫得一呆,忽然手一鬆,手上的麵粉缸子掉落在地,砸個稀碎,麵粉唿啦啦四濺,整個鋪麵內都粉塵彌漫,所有在店內的人都難以幸免地成了白頭翁。在這麽震撼的場景裏,小姨媽撲上去,也握住了春蘭的肩,顫抖道:“春蘭?”


    春蘭狂點頭。


    兩人抱頭痛哭。


    林夏咳嗽幾聲,退遠些,拍掉身上的粉塵,站遠了矗立在那兒等她們倆哭完。


    好,總算哭完了,春蘭拉著姨媽過來介紹:“這是我主子。”


    姨媽彎腰福了一福:“托賴您照顧內侄女。”


    林夏笑著擺擺手。


    春蘭看她一眼,轉身對姨媽道:“姨媽,有沒有後堂?我主子這樣子迴家怕是要被家主人罵,同你討點水,讓她洗把臉。”


    林夏眨眨眼睛,抬手擦了一把,有白有黑。想起來了,先前在臉上微微美黑了一把。讓這麵粉一和,確實精彩。


    姨媽當然說有了,命令店內的小學徒收拾堂前,帶著她和春蘭二個去了後堂。先拿抹布把桌椅擦了,讓林夏坐了,再去打了水來,讓春蘭服侍她洗臉。洗下來的成了片兒湯……


    用帕子擦了一把臉,神清氣爽的。小姨媽又自我介紹道:“貴人,奴家芸香。”頓一頓,“請貴人過來這邊屋裏吃茶,有過堂風,涼快些。”


    林夏聽說有風吹,高興極了。這個沒有空調沒有電風扇的年代喲,要了命了。


    隻見那邊已經擺了幾樣果子,就是她們本鋪的點心,同杯熱茶一起擺放在小幾上。小幾旁邊一張竹椅子。


    隔壁窸窸窣窣有說話的聲音。


    芸香阿姨介紹道:“貴人,這是本鋪收藏的最好的茶,是掌櫃的前兒從大內得的賞賜,叫做白毫銀針。這水是舊年蠲的雨水。貴人看看,可吃的話就吃一杯,若是嫌棄小店的茶不好,也就請多包涵罷了。”


    被陌生人這樣優待,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林夏都要感動死了,哪裏還會嫌棄,連忙笑著擺手:“這是說的哪裏話。太客氣了。我這就喝。”端起來吹了吹,飲了一口。茶香沁人心脾,因而笑道:“很好喝。”


    芸香笑道:“那就讓春兒服侍您。小店門麵上還有些事,奴家去去就來。”


    隔壁突然一聲“阿彌陀佛”。


    林夏愣了愣,叫住芸香:“你們店裏還有出家人哪?”


    芸香道:“是掌櫃的家中要做功德,找了清涼寺的姑子在相商。貴人略坐坐,奴去去就來。”


    林夏笑道:“你請吧。”


    春蘭站在那地下,可能是渴壞了,捧著一缸子水咕嘟咕嘟一氣喝幹。林夏心裏好笑,對她招招手:“過來,”指指盤子裏的點心,打趣道:“你朝思暮想的,快嚐嚐。”


    春蘭當真走過去,抬手拿了一塊,邊咬邊哭。


    林夏扶著額頭問:“怎麽還哭啊?”


    “太好吃了。”春蘭淚流滿麵。


    “……”林夏也拿起一塊糕,咬了一口。真心不錯。被喂多了食品添加劑的脾胃,再來吃這個,委實的新鮮,有一股子食材的天然甘美。


    隔壁說話聲打止了,其中一個聲音總結發言般的,再一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不多時,那說阿彌陀佛的本體便轉出來,是個光頭小尼姑,想是佛門清修辛苦,飲食又沒有油水,隻見這姑子雖然生得五官極好,卻似麵有菜色。


    那尼姑迎頭見了林夏,也是一愣,竟走過來過來施了個佛禮,歎道:“真真是哪裏修來的緣分,竟在此地與公主重逢了。貧尼尚未恭喜公主。聽聞公主大駕來了中原,與本朝太子終於結成良緣,貧尼等聽了,俱各歡喜。”


    “……”林夏這才真的懵了,轉臉看了看春蘭,見她也是一樣的懵,知道她不能提供更多情報。


    聽這小尼姑的口風,倒似見過明梓錦本人似的,故意要說得疏遠些,探探口風。因問小尼姑,“你們佛門中人講究一個不動念,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本公主與誰結成百年之好,與你們什麽相幹?也值得大師如此動念歡喜?”


    說完覺得自己很有佛性!=v=


    誰知那小尼姑愣了一愣,再雙手合十施了一禮,“今日公主此話大為生疏。倒叫貧尼為難,是該叫迴施主,還是該叫一聲公主了。”


    林夏咳嗽一聲,敲了敲腦袋,“不過是稱唿而已,大師自便就好。不瞞大師說,我在家不慎被烈馬所傷,”指指太陽穴,“腦子出了點問題,有些前塵往事,不大記得了,大師可否告訴我,大師的尊號是什麽?”


    小尼姑聽完沉默,再嗟歎了半晌,方才雙掌合十道:“貧尼法號圓通,在普救寺修行。昔年公主與殿下在敝寺相遇,還做主將本寺的寺名改作清涼寺。彼時公主對我佛門中人是何等的親近。還望公主不改初心,讓我佛在興朝亦能佛光普照…”


    林夏簡直跟挨了個雷一樣,什麽!????


    等等,小太子和明梓錦本人曾見過的?


    那,那,那她是冒牌貨這事,恐怕容予早就察覺了吧??


    天惹!!!!=口=


    ……大冰山,不動聲色,打的什麽主意?


    見圓通施了一禮,轉身就要走,連忙喊住:“大師,請留步,本宮隨你去寺裏拜拜佛祖。”


    作者有話要說:  貧尼法號順豐。。祝大家看文愉快…


    本章沒有小太子。估計小太子的秘密快要被小明發現啦(搓手)


    多謝小呆瓜的營養液。


    多謝洛羽君和不醬的地雷。


    從今日開啟防盜,防盜章隔日晚九點替換。謝謝各位大人支持。


    晚安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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