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更確切說是後院,左手邊是簡陋的廚房,右手邊則是三間相連的兩層樓木製房間,這便是店家為什麽把它叫客棧而不是酒家。


    淩綃拉扯著還臉色發青兩腳哆嗦的胖少年,低聲喊道:“鐵牛,這邊。”往房間的盡頭小碎步跑過去,木製的牆壁和用泥土壘得極為厚實的圍牆恰好將兩人的身子遮住了。


    兩人剛把身子藏好,便見那老人一臉淡漠地邁著步子走進後院,身材發福的客棧老板哆嗦著身子從廚房內挪出來,用臉上的肥肉硬擠出一點笑容,隻是這笑容真比哭還難看,比死了爹娘還來的傷悲,顫抖著聲音道:“請、、、請問、、、請問大爺、、、大爺有、、、有什麽需要。”


    老人掃了一眼四周,仍舊用他那毫無生氣的嗓音道:“給我開間房間,上酒菜。”竟是絲毫不受適才那仿似人間煉獄的影響,連一丁點的情緒波動都欠捧。說罷握著黑色水晶長劍的右手一放,黑色的五角星芒一閃,那長劍竟化作一道黑色光芒鑽進他的有手掌。


    淩綃瞪大眼睛看著老人右手掌的一塊黑色印痕,口中喃喃道:“魂師,真他媽的是魂師!”語氣幽怨,淩綃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愁善感,或者容易被勾起迴憶的人,自然也是因為沒有太多的迴憶值得勾起,隻是不包括這件事,那是他這十幾年來最輝煌也是最落魄的一天。


    正常人六歲靈魂之力便已經定型了,因而六歲便是人生的一道坎兒,靈魂之力過半,超過了五十,就有成為魂師的資質,作威作福那是沒人叨嘮的,尚若是不幸不足五十,那作爹媽的多半會連夜領養個童養媳。


    淩綃對那天的情景記得非常的清晰,與氣派搭不上邊的大堂內,老爹很有氣質地坐在中央,身前一張桌子上放著一個測驗靈魂之力的石碑和一顆測驗靈魂屬性的珠子,當時還很純潔的淩綃屁顛屁顛地跑過去,按照老爹的指示將雙手放在石碑上,裝的很有模樣地閉上雙眼,將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在石碑上。


    好一會兒,淩綃沒有聽到喊停的聲音,頗為迷惑地睜開眼睛,然後看到老爹這輩子第一次如此失態,嘴巴微微張開,眼睛瞪大,身體前傾,死死地盯著石碑,淩綃順著老爹的目光下移,由於精神一下子分散了,淩綃看到的是石碑上一個數字一閃而逝,不過已經足夠清晰了——九十八!


    靈魂之力九十八,這意味著隻要不出意外,順利平安長大,即便修習的功法巨挫,達到魂帝境界也不再話下,用什麽語言都難以表達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情,他們正在見證著一個天才的出世,見證下一代的巔峰,有欣喜,也有嫉妒,自然淩綃隻是單純的欣喜,不過那個時候的他還不怎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隻是看到一向淡定到冰冷的老爹能如此震驚而感到很有成就。


    此時,靈魂屬性已經變得幾乎毫無意義了,以這樣的資質,即便不是火屬性,即便老爹不能教授他,隻要放出消息,必定有一大波人搶著收徒,即便是雜根,靈魂屬性超過了四種,隻要專修其一,將來的成就也不會如何底下。


    眾人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情歡唿了好一會兒,淩綃方才邁著輕快的步子移向水晶球,至少今天不會半夜被老爹叫醒,海選童養媳。照著適才的方法將雙手放在水晶球上,屬性總還是要確認一下的,雖然這直接導致了淩綃後麵日子的慘淡無光。


    過了小半天了,水晶球沒有半點反應,眾人都急了,連老爹也淡定不住了,讓他用各式各樣的方法嚐試,水晶球仍舊沒有任何異樣和色變,終於除了老爹,大家都懷著一種釋然的情懷,變態的快感,確認淩綃的靈魂沒有屬性,即便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沒有屬性的靈魂,但幾乎所有人都很願意以一種無厘頭的惡意去猜測他人,特別是能給自己製造威脅的人,就算不能動真格的,耍耍嘴皮子也是過把癮,於是淩綃成功避開了所有的可能性,踏入廢材這條不歸路——沒有哪位鑄器師能鑄造出沒有屬性的魂器,即便號稱第一鑄器師的葉虛道也不行,因為不存在沒有屬性的晶核來成為魂珠,為魂器提供能量。


    於是從那天起,勸解想不開的人用的措辭不再是“看看隔壁家王大爺缺個不少腿的,對麵李大叔的老婆跟人跑了,人家不還好好活著”。而是“看看人家淩綃,靈魂之力九十八,卻是廢材一個,人家不也每天都樂嗬樂嗬地過著,人還是傻點兒的好。”


    這是淩綃這數十年來最輝煌的一天,也是最落魄的一天,便在這一天內,他爬到了最頂端然後毫無準備,毫無預兆地跌落穀底,也是在這一天內,他尚還幼小的心靈以一種無情的方式“被”體悟了所謂的人情冷暖,世情如霜。


    幸好還有像鐵牛這樣的人,淩綃瞥了身旁的鐵牛一眼安慰自己道,靈魂之力四十九,還有一個足夠吝嗇的老爹,連為他領養一個童養媳都覺得花費是在太過巨大而一拖在拖,最終不了了之,上天是不公平的,但他總會有辦法讓你覺得他是在眷顧著你。


    “淩綃,他過來了。”鐵牛嗡嗡的聲音將淩綃適時地從意淫中喚醒。


    淩綃精神一震,抬頭看去,那老人正往房間這個方向走來,連步伐都顯得那麽僵硬而毫無人情味,不知是由於恐懼還是其他原因,淩綃和容易便將自己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老人身上。


    起初沒有任何的異樣,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加上老人的漸漸走進,淩綃緩緩感覺到老人身上有一股靈氣波動發出,本來這也算不得怪異的事情,淩綃也不是第一次感覺到靈氣的波動,隻要是蘊藏著能量的晶核都會發出不同強度的靈氣波動,而淩綃能感覺到靈氣波動則是由於其靈魂之力足夠強大,能夠捕捉到哪怕一點點波動。


    可是與往常不同的是,淩綃竟然感覺到那股靈氣的波動與自己的靈魂仿佛有某種不可言喻的聯係,靈魂深處好似有一股衝動要追隨那靈氣的波動翩然起舞,漸漸的快要把持不住了,竟有一種衝出去的衝動,這時一道冷冽的目光襲來,仿佛是一盆冷水從頭上傾下,淩綃心中一驚,立馬從沉迷中醒過來,移開眼睛,將注意力收迴,那自然便是老人的眼光,老人正四處張望,好似在尋找什麽,赫然是淩綃一時沉迷,沒有控製住自己的靈魂之力,被老人察覺有人在偷窺。


    老人張望了一下,沒有發覺,便又往房間走去,兩人立馬屏住唿吸,大氣都不敢喘,魂師對環境的波動極為敏感,稍不注意便小命不保。


    在房門外稍微猶豫了一下,老人終於像大部分正常人一樣,走向中間的房間,不管怎麽說,從哪個角度攻擊,都是最為安全的。


    看著老人走進中間的房間,淩綃忍不住心中一跳,作為格爾城中老資格的小混混,他對城內幾乎每一條秘密通道都極為熟悉,包括那條從圍牆外直通中間房間的大床下的地道,由於特殊的位置,中間的房間較其他稍微貴了一點,因而入住的都是有些小錢的人,淩綃也沒少通過這條地道撈點好處,自然不會陌生。


    “吱呀”一聲,是房門關上的聲音,鐵牛顯然是被嚇壞了,立馬拉扯著淩綃的衣袖顫聲道:“走,會出人命的。”


    淩綃萬分猶豫地看著中間的房門,老人的實力太過恐怖,可那股靈氣波動卻又像是一根羽毛在撓著他的內心,人生的改寫總是出現在一些意外上,一些不在計劃內發生的事情,而淩綃有一種奇妙的預感,老人身上藏著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命運。


    內心掙紮了許久,終於,淩綃一咬牙道:“走!”


    率先轉過身子鑽進房間後的柴堆,鐵牛也扭著肥胖的身子鑽了進去,好幾捆幹柴淩亂地堆放著,架出一個大小僅能容下一個貓著腰的人,淩綃鑽進去後,不待鐵牛進來,便將身下的一塊薄薄的石頭推開,露出裏麵的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淩綃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空出空間,剛好容納鑽了進來的鐵牛。


    通道內一片漆黑,不過對於兩人而言這並不是什麽麻煩,這通道早已經不知走了多少遍了,熟練地彎著腰在地道內穿梭,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淩綃卻停頓了一下,便是在這個地方,有另一個通道直達房間的床下,直達淩綃此時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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