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祖聽了這話,生氣之餘也有一絲震驚,其實自己心中明白,這樁婚事,也不能全部賴在賈迎春的頭上,自己在未成親之前,對這個賈迎春還是有些耳聞的,聽說迎春原本不過是個庶出女兒。


    原是賈母喜歡熱鬧才抱過去養的,這位二姑娘素喜安靜,性子也有些膽小懦弱,賈母也不是十分喜愛,因此在賈家也瘦了不少的委屈。其實說到底,賈家雖然行事不妥,但終究是和迎春無關。自己在家這幾日,也聽母親說過,這迎春為人和善,溫婉純孝。府上的下人也說這位大奶奶寬仁待下,恩威並施,管家井井有條。


    今日看她還錢之舉,和她剛剛的話,不難看出,她和她父親不同,應該是一個心誌高傲之人。正想著,就聽見迎春繼續道:“那孫公子也是無可奈何,想來究竟是父親行事不端,原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如今沒了錢,也不顧孫家怎麽想,便硬生生的把女兒嫁了過來,孫紹祖雖然待我有些錯處,到底還是賈家行事不妥,孫紹祖也白白的受了好些委屈。”迎春話音剛落,就聽見繡桔道:“姑娘,我瞧著姑爺雖然嚴厲,但是也算是明理之人,剛剛並沒有為難我。”


    一旁的司棋聽了道:“這話原本不該當丫頭的說,但是老爺一把年紀行為做事總不叫人信服,仗著自己是老爺,整日裏欺男霸女的,上次還差一點逼死了鴛鴦姐姐,若不是鴛鴦膽子大,拚死鬧到老太太跟前,怕是這會子生死難保了,如今大老爺欠了姑爺家的銀子,竟然把自己的女兒抵債了,若不是咱們老爺,姑爺又怎麽會冷落了姑娘,讓姑娘過這樣的日子呢。”


    迎春聽了司棋的話,默默不語,自己明白,終究是自己的父親,這當女兒的又能說什麽呢。隨即對司棋繡桔道:“別說這個了,睡吧。”


    司棋急忙扶著迎春到梳妝台前,為迎春卸下釵環。迎春看著腕上的白玉鐲道:“20天了,也不知道林妹妹他們過得怎麽樣了呢。”司棋見迎春想家了,急忙勸道:“姑娘不用難過的,再有十天就滿一個月了,按照規矩,就可以歸寧了,倒時候不就見到了嗎。”


    迎春聽了點點頭,主仆兩人又敘了些閑話,便熄燈就寢了。孫紹祖看著屋裏熄了燈,不由得輕歎一聲,離開了院落。借著天上的月光,紹祖看了一眼院落的匾額。上書飄萍閣。看著這個紹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水中的浮萍。不知如何,一時間竟然覺得和迎春如此相像。過了一會,紹祖覺得夜深了,便獨自迴房去了。


    次日一早,迎春早早醒了,梳妝打扮已畢,便扶著綠萍的手,往上房請安去了,請安已畢,迎春便來到花園裏散步,行至暢心亭附近。迎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自己幼承庭訓。


    自然明白,女子要遵循禮教,如今自己嫁為人妻,更是不該無端想起陌生男子。但不知為何接連幾日迎春都夢見那日救她之人,想到這,迎春輕移蓮步,進了亭子,又對那盤殘棋研究起來。


    這想著,就聽見有人道:“嫂嫂好興致。”迎春抬頭看時,就見玉嬌遠遠的走來。這玉嬌今年剛過將笄之年與紹民是一對龍鳳胎,但二人性子到底不同,紹民最喜讀書,溫文儒雅,玉嬌卻是個淘氣的,整日裏不愛念書,倒是癡迷於習武練劍。人也俏皮可愛。


    因為是家中沒有其他姐妹,因而見了溫婉沉靜的迎春,自己也歡喜不已。迎春也喜歡玉嬌性子直爽,嬌憨可愛。因而兩人常在一處說笑。迎春見玉嬌在那裏,急忙迎上去道:“妹妹來了,快坐吧。”


    玉嬌笑笑跑進亭子,隨即在一張石凳上坐好,拉著迎春聊天。須臾,玉嬌的丫頭飄絮進來對著玉嬌耳語幾句,玉嬌當即會意,笑著點頭道:“知道了。你先迴去吧。”飄絮應了一聲,便轉身出了門。


    原來玉嬌不滿意紹祖冷落了迎春,在自己看來自己這位嫂嫂溫柔大方,聰明賢惠,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女孩,因而,發誓一定要撮合兩人,玉嬌知道每日請過安,迎春就喜歡來暢心亭坐著,便早早的讓飄絮請來了哥哥。


    孫紹祖聽說玉嬌有請,心裏倒是有些納悶,便將信將疑的跟著飄絮來到了暢心亭。迎春一心在棋盤上,玉嬌見到紹祖,急忙跑過去,拉住紹祖道:“哥哥快來。”紹祖拗不過自家妹妹,便跟著去了。


    進了亭子紹祖才注意到有一個女子,但她的穿著打扮,並不像個閨閣小姐,倒是像個年輕媳婦。紹祖剛要離開,就聽玉嬌對那女子道:“嫂嫂,我棋藝不精,自然不是你的對手,因此特意請了幫手來。”


    紹祖這才知道原來這是妹妹有意安排,但事已至此,自己也不好躲了,更何況自己也對這位新夫人有了一絲好奇。迎春聽了,急忙抬起頭來,卻發現眼前站著的竟然是救過自己的那位公子。


    今日的他,一襲湖藍色長衫,比之往日,倒是多了幾分隨和。紹祖見了迎春也是一驚,原來自己曾無意救過的女子,居然就是賈家的二姑娘,自己的新夫人。


    今日的迎春梳著常雲髻,發間戴著一支珍珠步搖,並一支碧玉釵。戴著一對珍珠耳墜,上身著鵝黃色菊紋上裳,下身係一條水綠色翡翠撒花洋縐裙。猶如春日的迎春花一般。玉嬌見兩人不語。


    急忙道:“好嫂嫂,我大哥雖是武將,但是棋藝精湛,有他幫我我必然贏你呢。”說罷,又拉著孫紹祖道:“大哥,你平時最疼我了,你可要幫我贏了嫂嫂才是。”孫招租也不說話,過了須臾才道,嬌兒,你就淘氣吧。


    說罷,便坐了下來,一邊擺棋一邊道:“開始吧。”迎春沒有想到那日救自己的竟然就是自己的丈夫孫紹祖,更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拒絕玉嬌的要求,答應和自己下棋。事已至此,迎春也不好推脫,隻好定了定神,與紹祖下起棋來。


    迎春和紹祖的棋風迥然不同,迎春沉穩,以退為進,紹祖棋風犀利乘勝追擊。但不難看出,二人的水平旗鼓相當,一時間難分伯仲。玉嬌本來就不在圍棋上用心,又一心撮合迎春和紹祖,沒過一會便推說餓了,帶著綠萍和飄絮離開亭子,往孫夫人房裏去了。


    孫夫人正在和崔嬤嬤說話,就見玉嬌匆匆的跑了進來,見了孫夫人急忙道:“母親,我帶您看戲去。”說罷,就拉著孫夫人往暢心亭附近的假山去了,孫夫人早就有意撮合迎春兩人。今天見他二人這般豈有不樂之理。便笑著往自己的房裏去了。


    用過午膳迎春在房間裏麵看書,又想起今日與紹祖弈棋一事,適才自己雖已2子隻差落敗,但也不失落,又想到自己的夫婿就是那日救自己之人,心中不禁感慨命運無常。正想著,就見紅袖跑進來道:“大奶奶,大爺來了。”


    迎春急忙下了榻,靜靜的站在那裏,須臾,就見一襲藍衣的紹祖進了門。見迎春膽戰心驚的站在那裏,隨即笑道:“你怕什麽,我也不是老虎。”隨即自顧自坐在榻上,對迎春道:“你也坐吧。”迎春急忙坐了。孫紹祖從袖中拿出銀票,交給迎春道:“這銀票給你。”迎春詫異的看著紹祖。


    孫紹祖道:“原本我也不缺這5000兩銀子,隻是我認為男子漢大丈夫生在世間,就應該以誠信為本,你父親欠了銀錢,又逾期不還,我心裏難免不滿他行事作風才去要,沒曾想,他竟然那你來抵債了,其實你也是無辜之人。”


    迎春萬萬沒想到紹祖竟能說出這等話來,看他言語懇切,必然是肺腑之言,不知怎的,迎春倒是有些感動。在賈府多年,除了黛玉,探春和惜春,旁人從未真正關心過自己。沒想到孫紹祖也是懂她之人。


    迎春剛要說什麽,就見紅袖進來道;“大爺,大奶奶,老夫人差人傳話請大爺,大奶奶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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