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別拿著鐵鍬, 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草坪上的泥巴,腳邊處的薔薇叢受他翻動的影響, 纖細的花枝開始打顫。


    容話坐在二樓的陽台上, 看見有幾株白薔薇的花瓣被晃落,出聲道“離薔薇遠一點。”


    慕別翻土的動作一停, 他手撐著鐵鍬, 仰頭看向坐在搖椅上, 手裏還捧著杯熱牛奶的容話,笑道“我做花肥的不離花近一點,怎麽滋潤灌溉花的根莖”


    容話喝了一口牛奶,淡淡說“薔薇枯萎了, 你也不用再做花肥了。”


    慕別聽出了言外之意,提著鐵鍬離花叢遠了幾米,討巧的道“那不行, 我的存在就是給小房東當花肥,滋養小房東快快長大”


    容話道“不是滋養我。”


    “我說錯了。”慕別埋頭翻地, “是滋養花”


    他說到“花”時故意拉長了尾音,聽起來不像“花”, 而像是“話”。


    容話沒有覺察到這點心思, 一聲不吭的注視著在樓下翻著土的慕別。


    半個小時後, 平整的草坪上出現了一個兩米多深的洞。


    慕別朝樓上的容話招了招手,“來。”


    容話佁然不動, 並不想下樓。慕別便問“監工不來視察工作”


    容話道“我在上麵看的很清楚。”


    慕別把鐵鍬往旁邊一放, “小房東說, 我接下來該怎麽做”他下頜朝洞內抬了抬,“真跳”


    “埋好了拍張照,我先睡了。”容話拿起空奶杯從搖椅上站起,準備進到臥室裏。


    有風從他身後襲來,一隻手臂從後方攬住了他的腰。慕別溫和的嗓音抵在他耳旁處“受刑的人還沒受到應有的刑罰,處刑人怎麽能擅自離開呢”


    容話的牛奶杯掉進搖椅裏,柔軟的坐墊上濺染了幾點奶白的痕跡。


    慕別攬著容話從二樓的陽台一躍而下,落到草坪上後容話才有實感,他麵色如常,但心跳卻因為剛剛突然墜落的失重感驟然加快,唿吸聲也有些亂。


    慕別隨手替容話理了一下在風裏變得有些歪斜的衣領,突然俯下身,將耳朵貼在距容話心口處不到半厘的位置,“心跳這麽快,上次跳的時候你不是挺無畏的嗎”


    容話把慕別的頭推離自己的胸膛,心跳平緩下來,“上次是我自己跳的。”


    慕別撫了一下頭發被他推過的地方,“那豈不是證明,我抱著你跳還能讓你心跳加快”他站直身,垂眼看容話,“這又是什麽邏輯”


    容話蹙額想反駁,腦海裏卻想不到一個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隻能說“是你突然襲擊,我沒準備好。”


    慕別想笑,唇角上揚的弧度又被他壓迴去,循循善誘道“要不然你再重新準備一下,我們再來一次”


    “無聊。”容話斥聲,“當好你的花肥。”


    慕別說了聲好,重新綁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後,當著容話的麵,幹脆利落的跳進了一邊的洞裏。洞裏的光線比外麵暗,慕別摸出自己的手機開了照明,對站在上麵的容話揮了揮,“拍吧,拍多少張都行。”


    容話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底下的人,突然說“ohio”


    慕別笑意稍斂,像是在思忖著這個詞匯的意思。但最終沒能找到可以吻合的解答,問道“hats that”


    容話頓了一下,說“a cheater”


    “no,i a not”慕別關了照明,“i thk you isunderstood ”


    容話無動於衷,“there are aays any reans for iars”


    “right”慕別失笑,“ i reay a iar,aybe”


    他仰著頭望進容話的眼,緩聲道“but i jt ant to foo your heart”


    “nothg ese”


    容話無言以對,“你應該去當演員。”


    慕別的口吻換上了一種聽不出的語氣,道“比起演,我更喜歡坐在觀眾席上看。”


    容話沒說話,單手撿起地上的鐵鍬往洞裏澆土,“發音不錯。”


    慕別往土澆不到的角落躲去,“過獎”


    容話像是隨口問“高中在國外讀的”


    慕別又朝旁邊閃了一下,“沒有”


    “沒上過大學,還能有一口地道的英式發音。”容話鏟起一鏟黑泥撒向整個洞口,“你在口語上應該下了不少功夫。”


    慕別左閃右躲,無奈的道“我真沒上過大學”


    容話不想再聽慕別狡辯,又鏟了一鏟扔進去。慕別勸說“你別使這麽大力乖,你右手還沒好。”


    他一說完,鐵門外突然響起狗叫聲,容話的注意力被分散,手上的力氣沒了輕重不小心拉扯到了右手的傷,疼的他失力,手裏的鐵鍬掉到了地上。


    晚上出來遛狗的領居牽著狗繩,站在鐵門外,看見花園裏的景象,神情驚恐。


    容話向領居頷了頷首,“晚上好。”


    領居是個女孩,聽見容話跟她打招唿,嚇得花容失色,勉強道“晚,晚上好你你在,大埋活人”


    女孩牽著的哈士奇對著洞的方向激烈的叫了幾聲,女孩連忙把狗往後拉扯,可她一往後拉,哈士奇就往前叫的更兇,女孩急的快哭了。


    深夜主人在花園挖著洞,一個埋一個被埋,這幅場景放在任何一個人的麵前,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殺人案件的驚悚畫麵。


    容話連忙出聲解釋道“你別誤會,這裏麵是活人。”


    領居抱著狗嚇得腿軟,“把人活埋死啊”


    “我沒有”容話道“裏麵的是我朋友,我們鬧著玩。”


    領居搖著頭說“你、你別解釋了,我和你說了這麽久裏麵的人都沒出個聲他肯定已經”


    容話聞言麵色一滯,連忙蹲下身往洞內看去。慕別為了躲避容話鏟下的泥沙,躲在了陰影裏,半張臉被黑暗擋住,看不清是醒著還是昏迷。


    “慕別”容話喊了兩聲,“慕別,你沒事吧”


    慕別沒有應聲,容話從地上站起來繞著洞沿往慕別靠著的那一片壁走去。


    他往洞裏鏟的泥還沒有沒過對方的腳背,窒息昏迷根本不可能。


    容話跪在洞沿,伸長了左手往洞內去夠慕別的身體,“慕別,慕別”


    然而他手指還沒觸碰到對方的頭頂,就被洞內的手反勾住手臂跌進了洞內。


    站在鐵門外的鄰居看見這一幕,尖叫道“你沒事吧”


    慕別托著容話的腰作懸空狀,背抵在洞壁,仰頭往上方喊了一聲,“沒事,我們鬧著玩”


    鄰居女孩聞聲懸著的心落地,牽著自己的狗往迴走,心有餘悸的嘀咕“現在的男孩玩的都這麽開嗎”


    容話對著慕別的臉就要一拳砸過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躲過,慕別笑道“怎麽能揍狐狸精的臉。”


    容話腳尖蓄著力蠢蠢欲動,放在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用膝蓋頂了一下慕別的腿,“放我下來”


    慕別沒放手,而是把手掌伸進容話的口袋裏將手機拿了出來,屏幕亮到容話眼前,“陌生電話。”


    容話沒好氣的一把奪過手機按下接聽鍵,聽筒另一頭傳來“呲呲”的電流聲,容話等了幾秒沒聽到迴音便以為是惡作劇來電,剛準備掛斷電話,那電流聲刺啦一聲暴開,伴隨著盛玉宇的求救“話話,快來幼兒園救我”


    四個小時之前,盛玉宇從oon餐廳提早下了班之後,就再次奔赴小太陽幼兒園附近。原因無他,不過是想找到幾個小時前遇到的戒刀,詢問對方的身份,確定戒刀究竟是不是十二年前救過容話的那個和尚。


    他心思單純,想法也天真,想著才過去幾個小時戒刀應該不會離開的太遠,就一直圍著小太陽幼兒園附近打轉。結果兜兜轉轉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把校門口的警察媒體還有看熱鬧的市民都給轉走了,他卻還沒見到戒刀的影子,苦惱的坐在花壇邊上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時,兩名結伴而行的警察從幼兒園裏走出來,其中一名暗中觀察了盛玉宇很久。他原本是把盛玉宇歸為好事的市民一類,但又看見周圍的人流都散了,盛玉宇卻還在幼兒園門口蹲守著,心中警惕,和另外一名警察走上前詢問道“這位同誌,我觀察你很久了你一直在幼兒園附近打轉,形跡可疑,是想幹什麽”


    盛玉宇連忙從花壇上坐起來,“警察叔叔好,我不是壞人,我隻是來找人的”


    兩名警察聞言對視一眼,另一人接著問“幼兒園出了事故,也上過新聞,現在跑來這裏找人的你難道是在這所幼兒園上學的孩子家長”


    “不是不是”盛玉宇擺手道“我不是誰的家長,我是來找一個和尚。”


    “和尚”


    “對”盛玉宇忙不迭點頭,乘時詢問“請問兩位警察叔叔有見過嗎穿白袈裟,臉上有一條刀疤,看起來很兇的和尚”


    “巧了。”另一位麵相稍顯親切的警察說道“我們還真見過,不過你找他幹嘛”


    盛玉宇眼睛一亮,“真的嗎我想找他問一件事。”


    “私事還是公事”


    “我也不知道算是私事還是公事”盛玉宇一邊思忖著一邊老實的交代“他可能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但我不確定,所以我想來問問。”


    “這是人民群眾自己的隱私,不用向我們匯報了。”警察拍了拍盛玉宇的肩,“你說的和尚現在正在幼兒園裏,不過我們上司正在請他幫忙,估計過一會兒才會出來。”


    說完兩人便往不遠處的警車走去,臨走前又囑咐一句“別等太晚,早點迴家。”


    盛玉宇站在原地乖順的答好,待到警車開遠之後,他立刻跑到小太陽幼兒園的前門,扒拉著門欄往裏麵瞧。從大門的位置隻能看到操場的情況,他認認真真的掃視一遍操場上的人影,沒有發現戒刀的身影。


    盛玉宇見狀轉身就跑,不一會兒就繞到了幼兒園的後門。他又扒拉著後門往裏麵看,卻被一棵參天榕樹遮擋住全部的視野,能見度不如前門。他貼在門身上前思後想,幼兒園背後的街道相比正門的前街要人煙稀少的多,此刻天色已晚,道上的行人便更加零散。


    他確定好四周監控的安裝地點,突然衝進道上兩個夾角縫的死角裏,在監控捕捉不到的地方幻了形,變迴了身形隻有兩個巴掌大的小黑兔,抖落抖落蓋在自己身上的衣物,盛玉宇便猛地從死角縫隙裏一躍而出,徑直跳上了幼兒園內。


    他的原形比他人形的速度快得多,路邊的監控根本來不及捕捉,後台顯示器上隻出現了一道朦朧的黑影就很快消失,讓守在監視器旁的人誤以為是自己眼花出現了幻覺。


    盛玉宇跳進了幼兒園的草叢裏,但他不敢貿然的出現在大眾的視野裏,因為對於此刻兔子外形的他來說人族是很恐怖的生物,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貪吃的人族捉起來做成紅燒兔頭。


    他小心翼翼的利用周邊的樹枝做掩護,跳進了教學樓,飛快的巡視完第一層樓,沒見到人影便繼續往上。等到了第三層的樓梯間時,他隱約聽到了下樓的交談聲,盛玉宇忙後退,進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藏在半掩的房門後偷看著樓梯間的情況。


    慕地野和戒刀並肩下樓,劉警官走在他們兩人身後,低聲接打著電話。


    慕地野瞥了一眼身後離他們尚有一段距離的劉警官,半拉下口罩,對著身旁的戒刀小聲說“大師,這樓我也帶你上上下下全部逛了一圈,您有發現什麽端倪嗎”


    戒刀手中拿著一串佛珠,不輕不重的撚動著,聞言隻道“小僧修行尚淺,尚未發現什麽端倪。”


    慕地野嘴微張,吃驚道“不應該啊大師,幼兒園的這樁事難道比被您前段時間就地伏法魑魅魍魎第六位的魅妖還要棘手嗎”


    戒刀撚動佛珠的手指一頓,“慕施主消息精通。”


    “這件事早就傳遍了,我一個半吊子的神棍都知道了”慕地野壓低了聲音,“大師您別自謙,除了魅妖,您可就順理成章的變成第六位魑魅魍魎上唯一的一個人族,多給我們長臉要是您都不能解決這樁事,我看湛海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解決得了”


    “慕施主謬讚。”戒刀臉上的刀疤被頭頂直射而下的廊燈打上溫暖的橘色,卻不見他的麵相變得柔和,反倒顯出幾分令人心驚的兇惡,“小僧隻懂誅魔伏妖。”


    慕地野聞言便明白自己這馬屁拍錯了地方,連忙改口道“那豈不正好,大師您是出家人慈悲為懷,難道能眼睜睜看著幼兒園這些無辜的孩子們受傷您也於心不忍啊”


    三人下到二樓,盛玉宇從門內出來,藏掖著身形跟上去。


    戒刀將手上的佛珠掩袖遮住,身後掛斷電話的劉警官適時跟上來,“兩位有發現嗎”


    慕地野拉上口罩遮擋住自己的半張臉,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還需要”


    “還請劉施主今夜早將其他人從幼兒園撤離走。”戒刀陡然出聲。


    劉警官一頭霧水“這是為什麽”


    戒刀道“幼兒園內一切正常,並無異狀。”


    劉警官聽完更為疑惑,轉而把視線定到慕地野身上,眼神裏充滿著疑惑和探究。


    慕地野雖然是個學藝不精的,分辨不出這幼兒園內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他大哥既然讓他帶著慕家人來了,這就證明幼兒園裏的確有問題。不過戒刀名聲在外,他不相信對方一點都覺察不出來,他也不傻,對方既然在此刻提出這個怪異的請求,必定是有自己的盤算。


    兩相權衡之下,慕地野做了決定。他朝劉警官點了點頭,配合著戒刀的口吻說道“警官也行辛苦一天了,先帶著剩下的警察撤隊吧,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商量。”


    劉警官顧慮道“真就這麽撤了”


    配合既然開始了,戲就得演足。慕地野狠下心道“撤吧,有大師和我在,不會出什麽岔子,你放心。”


    劉警官聽慕地野開口做了保證,顧慮稍消,說“那行吧,我這就帶手下的同誌歸隊了,你們有什麽情況及時聯絡局裏。”


    慕地野送走一隊警察,和戒刀暫時分開。


    戒刀又迴到了那棵植有參天榕樹的花壇下。盛玉宇在後麵終於等到他落單的機會,小小的身形藏在一棵樹後,正打算變幻出人形現身,一串散發著金芒的佛珠朝他麵門襲來,他躲閃不及,被佛珠套牢住脖子,整個小身體被迫提到上空,瞬移到戒刀麵前。


    戒刀注視著眼前的黑兔,眼底有殺意閃過,“兔精”


    盛玉宇唿吸困難的在半空中蹬著四隻小腿,紅紅的眼睛裏漸漸溢出了眼淚。他用力的伸長兩隻前腿,抓上緊勒他脖子的佛珠鏈,使勁渾身力氣往兩側一拉,泛著金芒的珠子霎時四散而飛,沒了束縛的他從半空中砸下來,掉進水泥地裏,摔的生疼。


    戒刀招手,散在四處的佛珠又重新迴到他掌心裏,重新組合成一條完好的珠串。他俯視著地麵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黑兔半晌,說“是還未成精,亦或還未殺生”


    他自少年時期開始修行佛法,多年來早已修成一身佛瑞之氣,普通妖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遑論扯斷他的佛珠。


    盛玉宇癱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戒刀這和尚太兇惡了,剛剛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小命。而且聽對方言語間,似乎還是一個慣常除妖的和尚,他眼下要是暴露了自己是兔子精的身份恐怕在劫難逃,遂隻能作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裝成普通的兔子躺在地上,希望能騙過戒刀。


    慕地野從正麵趕了過來,身後跟著一對家裏的堂弟堂妹。沒有外人在他也懶得再遮擋自己的臉,扯下口罩摘下墨鏡,第一眼就看見了四腳朝天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模樣的盛玉宇。


    “兔子”慕地野稀奇的走過去,提著兔耳朵把盛玉宇放在了掌心上。盛玉宇驚的抽搐了一下肚子,慕地野眼中放光,“還有氣,夠新鮮。”


    盛玉宇暗道不妙,慕地野轉頭對著身後的堂弟堂妹囑咐道“晚上帶迴去,給我哥加個餐”


    盛玉宇聞言,一雙兔耳朵猛地豎起來掙脫了慕地野的手,驚慌失措之下亂竄一氣,無意之中跳到了戒刀的鬥笠上。


    戒刀的鬥笠上多了隻兔子,帽沿失去平衡往下一塌遮擋住他大半張臉。盛玉宇短小的四肢夠不住笠帽上的著力點,順著下塌的帽簷直往下滑,他欲哭無淚以為自己又將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心裏正喊著話話快來救我,冷不防被一隻大掌穩穩的托住了屁股。


    戒刀扶正頭上的鬥笠,視野重歸光明。


    “喂,這是你養的寵物”慕地野的堂妹慕吒吒在後麵伸長了脖子,問道。


    盛玉宇才出虎穴又入狼窩,肚腹上的兔毛都害怕的豎了起來。


    戒刀用那張兇相畢露的刀疤臉盯了盛玉宇一眼,其中意味不明,但盛玉宇卻被他這一眼盯的僵硬如石,恨不得連唿吸都停滯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盛玉宇的恐懼,戒刀突然移開了眼,詢問慕地野“慕施主,人可都已離開”


    慕地野的目光前一刻還膠著在盛玉宇的身上,聞言這才迴轉過視線,答道“現在整個幼兒園就剩下我們四人,和大師您手中的兔子。”


    戒刀將掌心裏的小黑兔往衣領裏一丟,盛玉宇恰好撞上了戒刀胸口的肌肉,堅硬的比水泥地差不了多少,撞的盛玉宇當即頭暈眼花。


    慕吒吒還想再看一眼小黑兔,踮著腳往戒刀的袈裟裏瞧,她弟弟慕唧唧在她手上拍了一把,提醒道“姐幹正事了。”


    慕吒吒有些不樂意,嘀咕道“幹了一天都白幹了,晚上還莫名其妙跑出來個和尚截胡”


    慕地野咳了一聲,“吒吒,這是戒刀大師,我請來協助我們辦事的,你要有禮貌。”


    “你自己是個半吊子需要請人幫忙,可別拉我們下水。”慕吒吒哼了一聲,意有所指道“我和我弟都是正統的慕氏玄法傳人,不像某些人名不正言不順,仗著有家主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


    “姐,別說了”慕唧唧把慕吒吒往後一拉,把人擋在了身後。


    慕地野被暗諷了一遭,也沒見生氣,反而朝戒刀賠禮道“大師別和小孩子家計較,請見諒。”


    戒刀似乎無意摻和他們家族中的暗鬥,在他們說話間,已跳上了榕樹的枝丫,伸出手在粗糙的樹皮上來迴的摩挲,不知是想做些什麽。


    這棵榕樹有百年的曆史,在幼兒園還沒建成的時候它就已經紮根在此地,見證了周遭大街小巷的變化,以及幼兒園一磚一瓦的建立。


    月上正中,有月光從天空傾瀉而下,照到了榕樹的一片葉上。


    慕地野一行人在樹下等戒刀等了一個多小時還不見有任何的動靜,慕吒吒等的沒了耐性,正想拉著弟弟慕唧唧當場走人,就聽慕地野突然沒頭沒尾的叫了一聲“動了。”


    榕樹腳下平整的泥土,突然發生了細微的顫動,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下活動。很快,泥麵變得凹凸不平,有泥沙逐漸開始往下陷,藏在地底的東西活動的更加劇烈,泥沙四濺湧出花壇邊,仿佛不多時,就將破土而出。


    慕地野立刻吩咐道“慕唧唧慕吒吒趕快布置結界,不能影響到周邊市民的安全”


    慕唧唧和慕吒吒兩人立刻正了色,快速默念了一串法咒,二人身前各自憑空生出一把桃木劍。姐弟兩取下劍,默契的各自到了幼兒園一左一右兩個角落,同一時刻以劍在地上畫陣。


    陣一成形,左右兩道藍光猛地從陣中湧出飛向天際,最終在半空中交匯合二為一,形成一道無形的光罩將整個幼兒園和周邊的建築物隔離。


    就在這時,花壇中的參天榕樹突然拔地而起,無數條粗壯冗長的數根從地底爬出地麵,承載著榕樹身體的花壇邊沿不堪重負,轟的一聲被壓成了粉碎。


    慕地野就站在花壇的不遠處,被飛濺的花壇瓷片砸了一下腿,這才從震驚中陡然轉醒,爆了句粗口後拔腿往後跑。


    慕吒吒守在陣眼處不能隨意移動,見慕地野落荒而逃,嗬斥道“慕地野你跑什麽家主是讓你來除妖的不是讓你來當逃兵的”


    “我哥是讓我來除妖,不是讓我來送死的”慕地野摸索出幾張符胡亂的往身後丟,羅盤桃木劍撒了一地。


    “地野哥,你先別跑啊”慕唧唧說“不是還有位大師在樹上沒動靜嗎,你先找個地方看看情況再說”


    慕地野跑了大半個操場陡然聽見慕唧唧這一聲叫喊,這才記起戒刀,不由得停下腳步躲到一個滑滑梯後,貓著身往後瞧去。


    榕樹碾碎了花壇,樹根纏繞在了最近的教學樓上,像是是在借著樓身的裏往前行徑。但這棵榕樹的高度與教學樓相差無二,整棟教學樓被夾在榕樹和樹根之間,一棟完好的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擠壓的變了形,地勢開始下陷,地震接踵而至。


    戒刀反手取下背後的黑刀,從榕樹的樹枝上借力跳向對麵搖搖欲墜的教學樓樓頂,一刀橫劈,砍斷了數條纏繞在樓身上的樹根。


    榕樹像是吃痛,枝上的樹葉顫顫而下,樹身發出沉悶的聲音。


    戒刀毫不留情地的又是一斬,刀身摩擦過樹根表麵時,在夜色中冒出乍眼的火花。他這一擊砍斷了大半的樹根,榕樹龐大的身形失去了一部分的著力點,猛地往後倒退一大截,地勢下陷的速度變得更快。


    慕地野遮擋身形的滑梯受地勢影響滑向了一邊,他見榕樹精離他還有幾百米的距離,倒也不急著再去找另外的遮擋物,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隨口點評道“這樹精沒我跑得快嘛”


    “你還站著這裏幹嘛,要等整棟房子塌了把我們砸死嗎”慕吒吒憤憤道“趕快去把這隻樹妖收了慕地野你這個半吊子”


    慕地野遠遠的看見戒刀在樓頂和榕樹精纏鬥的如火如荼,搖頭道“戒刀大師一人一刀就已足夠,我就不去添亂了。”


    慕吒吒聽他說出這樣不成器的話,一窩火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倒是慕唧唧十分誠懇的道“地野哥,我們雖然是來幫襯你除妖的,但是家主說過,你這次在除妖過程中的一言一行我們都要如實上報。你就躲在這裏什麽力也不出,被家主知道了真的好嗎”


    慕唧唧這一通話簡直是扼住了慕地野的喉嚨就差要了他的命。


    慕天馳是一個無論做什麽事都十分認真負責的性格,平生最恨人偷奸耍滑,投機取巧。慕地野要是借戒刀的力除榕樹精,撿了對方甜頭的事被慕天馳知道,他的死相估計不是一般的難看。


    慕地野在心裏歎著氣,慕唧唧對他態度還算緩和說不定會在他哥麵前幫他兜著,但慕吒吒這姑娘一向嫌棄他的身份,要是被對方抓住這把柄肯定又要在慕天馳麵前數落他一通。


    慕地野隻好沿途返迴,慢吞吞的撿起地上的桃木劍,跑到距榕樹精還有百十來米的地方停下,裝模作樣的在原地耍了一套劍法,然後故意用慕唧唧和慕吒吒兩姐弟能聽到的音量喊道“樹精我乃慕家第八代家主慕天馳之弟慕地野,今日特來替天行道,為民除害,你且納命來”


    說完又覺得台詞太過單調,還給自己加了點戲,“哎呀,好強的妖力是我小覷你這妖精了”


    “容我使出一套我們慕家的獨門秘技,必定讓你再不敢這麽囂張”慕地野耍完一套劍法,又周而複始的耍第二遍,“看招,別躲我慕地野今天要你無所遁形”


    他似乎演的太過入迷,絲毫沒察覺到腳下有一根藏在陰影裏的樹根在無聲無息的向他靠近,等到他再要大喝一聲之時,那樹根驟然發力,纏住他的身體將他倒吊起來快速的拉往樹身中心。


    “我操”慕地野嚇的在空中大罵,視線裏閃過戒刀的身影,忙喊道“戒刀大師救命啊”


    盛玉宇聽見這聲猶如殺豬般的喊叫,從戒刀的衣領裏探出半個頭,看清眼前的景象後又將頭猛地縮了迴去。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耷拉著耳朵,重新露出一雙眼。


    戒刀自然看見了被倒掛的慕地野,但一時之間好像沒有上前搭救的跡象,隻見他兇惡的目光注視著前麵巨大的榕樹,說“你百年道行,本已修成半神之體,再加以時日,修成正神也並非不可能。但你卻偏要行歪門邪道,害人害己,小僧今夜是不能再留你了。”


    榕樹的樹根已被刀砍得參差不齊,樹身不斷發出沉重的哀嚎,一聲一聲仿佛直入人的靈魂。戒刀待要提刀而上,盛玉宇卻突然從他衣領裏鑽了出來,哆嗦著毛茸茸的身體停在了戒刀的刀上。


    戒刀眉眼間的戾氣經過剛剛的砍殺已經徹底激發了出來,他望著刀身上的盛玉宇,表情變化不大,卻讓盛玉宇渾身發寒。


    “你想幹什麽”戒刀出聲。


    榕樹精的聲音在旁人聽來是哀嚎哭叫,但在同為妖族的盛玉宇聽來,卻不僅僅是如此。他不敢在戒刀麵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隻好選擇了這種蠢笨又直接的方法,一屁股坐到了對方的刀上,阻止戒刀出刀。


    聽見戒刀的問話,盛玉宇動了動三瓣嘴又閉上,站在鋒利的刀身上戰戰兢兢地用兩隻前爪比劃了一陣,大概意思是讓戒刀手下留情。


    戒刀看他比劃了一會兒後便移開眼,“看不懂。”


    話音一落,刀身往上一拋,盛玉宇掉在了戒刀的頭上,四肢才抓緊對方光滑的後腦勺,戒刀便從頂樓上一躍而下,揮刀在榕樹精的樹幹上留下一道刀痕。


    榕樹精發出沉悶震耳的聲響,血水從它被砍過的樹身上瘋狂的湧出來,頃刻間染滿樹身。


    盛玉宇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望著榕樹,出神間四肢一時失力,不慎從戒刀的頭頂落下,直直的掉進榕樹根部盤旋下的黑洞。而慕地野則早在榕樹精噴出鮮血的那一刻,榕樹精因疼痛顫抖著樹身之時,軟下了纏住他身體的樹根,任由慕地野掉進身下地陷的洞裏去了。


    盛玉宇掉在了一塊軟墊上,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他靠著妖族的夜視能力,往身下的人肉墊子裏看了一看,愕然發現是剛才想要把他抓起來吃的慕地野。


    盛玉宇悻悻的用前腳拍了拍慕地野的臉,見對方沒什麽動靜,似乎已經完全陷入昏迷。


    他從慕地野的身上掉下來開始打量四周,周遭很黑也很空曠,頭頂上看不見丁點光亮,盛玉宇模糊的意識到自己多半已經掉到了地下不知多少米深的地方了。他嚐試著用自己的四肢扒著牆間的縫隙往上爬,但壁間全是濕軟的泥土,又因為常年埋著榕樹根,現在一旦被拔出根,泥沙就變得異常鬆軟,他往上爬不了幾米遠被鬆散的泥土衝了下來。


    盛玉宇坐在地上用兔耳朵偷偷的抹眼淚,意識到身邊還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慕地野,冷靜的想了一下後飛快的幻化成了人形,扒了慕地野的外套和褲子穿上,又從對方的外套裏摸出了手機。好在慕地野鎖屏用的人臉識別,盛玉宇開了照明,一手扒拉開慕地野兩隻眼睛,順利解鎖之後,飛快的輸入了容話的號碼播了過去。


    地下信號極其微弱,電流聲響了很久,才將盛玉宇的聲音傳遞過去。


    容話攔了的士火急火燎的往小太陽幼兒園趕,手機還和盛玉宇通著話,盡量放柔了聲音“玉宇你別怕,我馬上就快到了,你堅持一下,別怕。”


    慕別坐在容話旁邊,聽著他不斷出聲安慰盛玉宇,視線落在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盛玉宇握著手機小聲的啜泣,“我不怕,但是你要快點來接我我旁邊還躺了個想要吃我的人,你要快點來接我”


    容話聞言心裏不由得更加著急,囑咐道“師傅麻煩您再開快點,我朋友現在情況很危急”


    出租車司機倒也十分通情達理,他見容話神情焦急,一上車就在接著打電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便提高了車速,連超幾輛小車,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之花了半個小時便把容話和慕別送到了目的地。


    容話道了謝連車門都忘記關,還是慕別在身後順手給關上。容話跑到小太陽幼兒園門口,見大門緊鎖,便用一隻手的力氣翻門而入,可等到他爬到最高點要落地時,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彈了迴去,整個人後仰,直直的往地麵上摔去。


    慕別及時趕來在落地前扶住了容話,“你急什麽。”


    容話有些怔愣,指著門道“我,我好像被彈迴來了”


    慕別將幼兒園的景象掃視一番後,眼底生出些沒來由的鄙夷之色,“雕蟲小技。”


    “你知道怎麽進去嗎”容話從地上站起身,迫切道“玉宇就在裏麵等我,慕別你快帶我進去”


    慕別把耳垂邊散落的發往耳廓後勾了勾,“小房東是在請求我的幫助”


    容話點頭道“是”


    慕別笑的溫和,“先說兩句軟話我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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