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靈哨掛上之後,空氣裏突然鼓起了一層看不見的膜,眾人均感覺到耳邊一滯,隨後那乒乒乓乓的響聲消失。靈哨依然在屋簷下隨風飛舞碰撞,卻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夏滿轉頭看向廊下,遠遠的,蘇優圖站在那裏。同樣青色的院袍,穿在他身上便仿佛在發光一般。感覺到夏滿的視線,他看向了她。夏滿迎著向他走了過去。


    前日先生提議請蘇優圖去家裏做客。她遣了金老頭來請人,沒想到他會斷然拒絕。今日見到,她開口就問出了心裏的疑問:“師兄,你為何不願去我家玩?”


    他低頭看著她,笑得溫和:“你還成日就想著玩。馬上就是開符海的日子,不勤加修行,莫非你不打算去看一看?”


    符海是天機殿第一任司殿蕭司殿的洞府。蕭司殿百年歸去後,他的洞府就隱沒在了不知名之處,然而每三年洞府便會自行開啟一次。屆時天機殿會選一些優秀的人才送進去曆練,書院也會選出一些優秀的學生進去見一見世麵增長眼界。


    大遼最有名的幾個秘境,第一當屬佛境,然後便是天漠綠洲,孔雀河道和符海。這四個秘境中除了符海是個人的洞府,其餘三個都是集合當時大修為的人以無上法力共同開辟的小世界和戰略通道。


    三百多年來,靈師逐漸凋零,如今已無人有這般的能力開辟一個新的世界。正因如此,留下來的這四個秘境才越發珍貴。能去符海一次,對修行有莫大好處,會幫助他們明白許多符陣,法陣中的關鍵之處,遠非符陣殿能比。


    “去,我自然是想去的。”夏滿道,“隻是咱們才剛第一年,以往符海開啟,先生們都選了師兄們進去,哪兒又能輪到你我?”


    正因為是小世界,所以承載的能力有限,進入也有限製。符海一次隻能進不超過三十人。天機殿要把這個珍貴的機會留給有前途升司監的司侍們,還有才華橫溢的童侍尖子。書院隻有五個名額而已,全院有七百多人,他們才第一年,三年後還有機會,而四年以上的師兄們,錯過了這次機會就不再有了。怎麽看,也輪不到他們。


    “那可未必。”蘇優圖道,“書院定下去符海的人選,也是通過公平的選拔。你若有意,不如同我一道前去報名。”他微微一笑,“符海對進入的人數有嚴格限製,這個限製是以靈氣為基準。我特地打聽過,妖寵體型雖小,然而為純靈體,所以不可帶入符海增加負擔,但是作為構造體的傀儡可以帶入。正因如此,傀儡也可算在個人的戰鬥力裏,怎麽樣,你有沒有興趣?”


    夏滿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


    衛司長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的退出了議事殿。大殿外,紀善雙手攏在廣袖裏,老神在在的立於石階下。衛司長趕緊上前幾步行禮:“紀大人。”


    “衛大人。”紀善露出一個微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我都是臣子,就不要妄圖去揣測聖上的心意。聖上吩咐我等做什麽,照做便是了,衛大人以為如何?”


    衛司長心裏一抖,明明是寒冷的天氣,他的後背和掌心卻一陣粘膩。方才在議事殿裏,隔著巨大的屏風,聖上砸了書硯,扔出了郭家招供的狀紙。


    郭家大少爺招供得清清楚楚,天機殿內有金國的奸細,正是他操縱著郭磊,以及其他的人,圖謀不明。


    向著天機殿開刀的這個擔子,砸在了他的肩上。


    開國三百餘年來,曆史上天機殿曾經因為種種原因被查過幾次,然而每一次,主審的官員都不得善終。衛司長喉頭發苦,強自笑道:“紀大人所言甚是。”


    紀善看了衛司長一眼:“聽聞衛大人尊親已年過九十,幼子卻不足十歲?”


    衛司長老來得子,平日裏看得比眼珠還金貴。衛司長心裏一緊:“是。”


    紀善道:“珩山書院不錯,山長是出了名的學究泰安先生,衛大人不如將幼子送往那處跟隨泰安先生進學,那裏風景優美怡人適合養老,尊親去那裏泡泡溫泉,養生也是極好,不知衛大人意下如何?”


    衛司長的心慢慢沉入了穀底,老母幼子都已安排了後路,便是要他提著這條命去了。他背後的汗已被寒風吹幹,渾身冰冷,木衲的應下:“多謝大人體恤。”


    書院選拔這種事情,往年第一年的新生們不過是跟著去湊湊熱鬧,觀摩一下師兄們的風采罷了,雖然感興趣卻並不算太熱情。然而這一次,選拔的名單一張榜,新生們就炸了鍋。


    肖胖子雙眼瞪得溜圓,看著最後一張榜單,和前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的榜單不同,這張榜上隻是簡單的寫了三行字:第一年蘇夏滿蘇優圖。


    “這這這,怎麽迴事?!”肖胖子指著榜單迴頭問身後的郭洪濤,“蘇老大啥時候偷摸去報名了?第一年的新生也可以報名不成?!”


    不僅他們感到震驚,高年的師兄們也在議論紛紛。少頃有個師兄道:“自然是可以的。隻是往年新生們都自詡不是師兄們的對手,無人參戰罷了。”


    肖胖子一下變得無比激動,滿臉通紅:“啥時候開始?啊?選拔啥時候開始?!”


    圍著觀看榜單的師兄們掃了他一眼:“一個時辰前就已經開始了。第一場比試已經過去了。能上榜的都是夠格參加第二場比試的人。”


    肖胖子聞言大急:“在哪比試?”


    有師兄指了指遠處的演武殿:“前幾場比試都在那處。你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肖胖子謝過師兄,和一眾一年新生們一同去了演武殿。這裏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隻是都是高年的師兄們,他們前來替自己相熟的師兄弟加油。


    演武殿裏,一名第四年的師兄抽簽抽到了夏滿,正和她落場準備比試。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這位師兄不由得麵露苦笑。先前這還沒到他們肩膀高的小丫頭說要報名的時候,大家便紛紛對她起了無法言喻的憐愛保護之心。師妹啊!今年書院居然招進來一個師妹啊!


    就這麽一個師妹啊!


    他怎麽就這麽命苦,偏偏抽到了她。


    “喂!大個子。你下手輕點!你要是把小師妹漂亮的臉蛋打壞了,我們跟你沒完!”


    “大個子,你要是弄髒了小師妹的衣服,你就自殺謝罪罷!”


    “大個子,還打什麽打,麻溜的趕緊認輸出來,要愛護師妹不知道嗎?!”


    場間一眾師兄弟們正在起哄,要知道書院三百多年了,這才有這麽第九個師妹啊。何況小丫頭雖然覆蓋著半張臉,那也是長得玲瓏剔透的漂亮,一現身頓時點燃了一群狼們熊熊燃燒的烈火之心。


    這位師兄苦笑著行禮:“師妹,得罪了。”


    夏滿微微一笑,抽出了腰間短劍。之前已經看過她好幾次比賽的這位師兄神色凝重了起來,這位小師妹身法一流,一手劍法更是如水銀瀉地,水潑不進。他也不敢輕視。


    他同樣拔出了長劍,卻不好意思先出手,提手道:“請。”


    夏滿手腕一翻,身子一錯瞬間便到了那師兄身側,驚出了他一身冷汗,倏然半轉過身子提劍應對。


    場間眾人大喊:“小師妹,打的漂亮!”


    “小師妹,不要給我麵子,揍得他娘都不認識他!”


    “小師妹,削他鼻子!砍他耳朵!”


    “小師妹我們都挺你!”


    好不容易擠上前的肖胖子,林致遠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一頭冷汗,莫名其妙的,蘇師妹好像很受歡迎啊?!


    劍分,那位師兄被夏滿一腳踢中胸口,倒飛撞到場邊護牆倒地。場邊一陣喝彩和口哨聲,幾乎掀翻了殿頂。這師兄雖有再戰之力,卻搖了搖頭起身,對著夏滿行禮:“恭喜師妹。”


    夏滿甜甜一笑迴禮:“謝謝師兄。”


    還怎麽打?如果真把這個漂亮的小師妹打傷了,必然群情激憤,他都懷疑自己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演武殿觀武台上,歐陽先生無語的看著夏滿又贏下一場,看著離場的少年,他道:“這怎麽算?肖隱本是這一次去符海的種子人選,就這麽被蘇夏滿胡鬧的刷下了?”


    “什麽胡鬧?”一旁的魏先生不高興了,他摸了摸胡子,冷笑道,“技不如人,能賴的了誰?”


    “什麽叫技不如人?”歐陽先生道,“肖隱明明是不忍對小姑娘下手。”


    “兩軍對戰之時,難道因為對方是個漂亮小姑娘,便不忍下手不成?!”魏先生強詞奪理,“不敵就是不敵!這可是蘇夏滿自己應敵。你們可看清楚了。”他伸手指向場邊一側安靜坐在地上,看上去人畜無害乖巧無比,正無聊的在啃自己手指頭的小胖丫頭,“她的傀儡可還沒下場呢!”


    觀武台上一陣詭異的靜默。歐陽先生擦了擦汗。


    “要不,幹脆把名額給蘇夏滿一個。”魏先生提議,“咱們書院,三百年來才這麽第九個女弟子,便是優待一些,想來也沒有人有異議。何況算上傀儡的戰鬥力,場間真無一人是她一合之敵。如此讓與她比試的人重新入場,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算公平。”


    幾位先生商議片刻,紛紛點頭覺得這樣甚好。


    紫先生道:“蘇優圖上場了。”


    眾人精神一振。和蘇夏滿場場都被師兄們手下留情,近乎胡鬧的比賽比起來,蘇優圖的出現無疑非常驚豔。


    少年入場和對麵的師兄行禮,蘇優圖微微一笑:“師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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