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所帶來的懊惱從他腦海裏散去。傅聿生勉強退開, 微喘著抵住她的唇輕笑一聲“懂了”


    “多謝傅先生賜教,”鍾虞閉著眼喘氣,說著忽然掀眼摟緊男人後頸, 舔了舔唇笑起來, “看來我換一雙高跟鞋是對的”


    傅聿生盯著她, 半晌抬手慢吞吞抹過她唇的邊緣,“花了。”


    “怪誰”


    “怪我。”他低低笑一聲。


    “幫我弄幹淨”鍾虞意有所指地瞥一眼男人的唇。


    傅聿生手指一頓,下一秒抱起她抵在牆上, 這下兩人勉強能平視, 他貼近了抵住她的額頭。


    兩人鼻尖緊貼在一起。


    “穿了高跟鞋也沒什麽用, 我照樣低頭低得脖子疼。”他又將她往上抬了抬,挑眉笑了, “所以, 何必那麽麻煩。”


    話音最後淹沒在唇齒間。


    所有唇上的紅色都被他吻掉,但唇色卻反而更加殷紅。


    鍾虞攬住傅聿生脖頸時手指無意中按在他頸側,指腹下脈搏的跳動急促有力。


    “it haened one night”


    這是他們剛剛看過的那部電影的名字。


    一夜風流


    傅聿生垂眸斂去眼底的複雜。他的未來已經注定要獻給戰場, 而在“未來”到來之前, 他還剩多少個“一夜”


    他托著懷裏人的臉, 拇指指腹壓住她的唇後微微退開, “我好像太自私了。”


    “自私”


    他沒迴答她的反問, “千金難買你願意你的願意, 到底指的是什麽”


    “傅先生可真狡猾。”鍾虞手指在他後頸劃來劃去,“不同的時候問我這個問題,我的迴答一定是不一樣的, 但你偏偏挑在現在問了。”


    見男人一副非要等自己說清楚的模樣,她失笑,輕聲道“如果是第一天問我,我一定迴答你是願意和你跳一支舞;如果是你截胡孟先生的舞那一晚,我的迴答是願意為了你爽別人的約;如果是看電影前討論三日後晚宴的時候,我就要告訴你我願意陪你赴險。”


    “如果是問現在的我”鍾虞抬手輕輕沿著男人挺直的鼻梁撫過,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我願意陪你擁有這一夜,但我更想擁有未來和你的無數個夜晚。”


    傅聿生有些怔忡。


    “你”詫異與懊悔遠遠來不及讓他品嚐喜悅。


    “我早說過,我不是沒有真心,隻是要分人給。”鍾虞看著他靜靜道,“怎麽,還是不信”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我隻是”傅聿生擰眉,神色複雜地輕輕笑一聲,“我竟然寧願你不是真心了前路未卜,我給不了任何人有關更多夜晚的承諾。”


    在大義前,他一個人的這些兒女情長,無足輕重。


    “原來這就是傅先生口中自私的意思”


    傅聿生沒說話,顯然是默認。


    鍾虞垂眼,在他左側胸膛上印下一吻,“恰好,我也是個自私的人。即便沒有漫長未來,短短幾個日夜的共度,我也要。”


    “不必擔心,”她挑釁地看著他,“真有那一日,我就把你忘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反正我向來奉行及時行樂,隻爭朝夕歡愉。”


    及時行樂,隻爭朝夕。


    傅聿生莫名從她的話裏聽出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來,他忍不住笑,那種放縱與貪婪拖住他,讓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罪惡,也前所未有的愉快。


    “我想起一句詩。”他輕聲道。


    “什麽”


    鍾虞仰著頭,男人撫著她眼角,咬字別有韻致,笑得風流倜儻。


    “reber tonightfor it\s the begng of forever ”


    記住今晚,因為永遠從今晚開始。


    陸瓊玉躲在巷口的陰影裏。


    光線昏暗,她看不清巷道裏那對男女的臉,但是剛才她親眼看著兩個人前後腳走了進去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再者,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分明就是傅大哥


    “不要臉”陸瓊玉氣得渾身顫抖,嫉妒一點點蠶食理智。


    她忽地冷冷一笑。


    理智早在她之前拜托父親那麽做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了。


    “鍾虞,你試試看第二次,你還會不會這麽命大”


    三天時間過得很快。


    這三天裏鍾虞待在家,期間傅聿生抽空來過一次,教她怎樣用那把勃朗寧。其他時候她就自己練習,但畢竟地處法租界的住宅街道,所以沒辦法頻繁地開槍,也隻能盡可能熟悉動作而已。


    老實說她有些緊張,畢竟槍這種東西在現實中是從沒用過的,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要用這把槍自衛的地步


    鍾虞垂眸,輕輕舒了口氣。


    真到了那一步,她會盡力絕不猶豫。


    轉眼就到了三日後。


    晚上七點,黑色汽車準時停在兩層樓高的小洋樓門口。傅家司機坐在駕駛座上,副駕駛是阿爭。


    而後排的傅聿生則下了車親自替她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鍾虞微微一笑,拿著珍珠手包踩下台階。階下的男人單手插在褲袋裏,一手隨意搭在車門上,黑白灰三色的襯衣馬甲西裝襯得人高大挺拔,身形落拓。


    她在他麵前站定,仰頭朝他笑盈盈道“晚上好,傅先生。”


    “晚上好,美麗的女士。”


    傅聿生不動聲色打量著麵前的人。


    她身上是一條灰藍色繡銀線的旗袍,外加一條薄薄的白色毛裘披肩。這一身沒有往常打扮的一半豔麗,但卻仿佛周身縈繞朦朧波光。


    本就漂亮動人的眉眼更是描繪得精致異常。


    她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接著彎腰坐進車裏。傅聿生勾唇笑了笑,關好車門後繞到另一側上了車。


    司機自覺地發動車子。


    “槍帶了”


    “帶了。”鍾虞點頭,想到傅聿生既然這麽問,想必司機也是他的心腹,於是問他,“今天你們有什麽安排”


    傅聿生沉默片刻,開口“必要時我再告訴你。”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把她牽連進來。今天帶她一起去參加晚宴的決定,也是因為他直覺認同留她一人在家這個安排不夠保險。


    很快,車開到了鈺城飯店。


    許家和傅家一樣是歸國華僑,在國內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根基。但是鈺城幾家老世家與新貴的勢力與地位已經初具雛形,後來者如何打通關節便顯得尤為重要。


    歸國宴是個宣告的信號,既為踩準自己的地位,也為拉攏鈺城各方。


    傅家當然會在受邀之列,隻是


    傅聿生後知後覺,在進門前提醒“這迴不止我,我的父親母親也會來。”


    “你怎麽不早點說”


    “早點說又有什麽區別”他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怕什麽。”


    鍾虞心裏輕哼,咬了咬牙故意問“那傅先生待會準備怎麽介紹我”


    不等男人迴答,他們已經踏入了大廳。


    大廳吊著高頂,巨大而繁複的水晶燈掛在上麵,燈下男女衣著考究,手執酒杯談笑風生。


    鍾虞挽著傅聿生的手走進去時,頓時有不少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接著便低低議論起來。


    “那是誰”


    “你不知道那是傅家少爺啊。”


    “要做飛行員的那個”


    “沒錯。”


    “那,那個女人呢”


    “你也真夠孤陋寡聞的。前些日子的報紙沒看那張打網球的照片不記得了”


    “你是說”


    議論的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別樣的眼神,然後笑了笑噤了聲。


    他們身後站著的正是傅太太。


    傅太太原本有些詫異,還沒來得及高興自己兒子身邊出現個女人,乍一聽見這些議論,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隻是教養與儀態使然,她不動聲色地掩飾好了情緒。


    刊載了聯誼會照片的那份報紙她也看到過。雖然她不去楓白渡這樣的地方,但卻從別人那裏聽見了這位女郎的身份。


    “瓊玉,那不是聿生嗎”陸瓊朗低聲示意自己的妹妹。


    陸瓊玉驀地轉過身。


    正跟許家人和她父親寒暄的男人不是傅聿生還能有誰


    可她眼裏的欣喜隻持續了一秒,因為男人身側還站著個眉眼帶笑的女人。


    傅聿生竟然帶她來出席這樣的場合傅家父母明明都在,他怎麽敢


    “瓊玉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唿”


    陸瓊玉原本強忍著沒失態,聽見自家哥哥這話卻忍不住了,低聲夾槍帶棒地道“你沒見傅大哥帶了女伴我去做什麽,自取其辱嗎”


    她邊說心裏邊埋怨。父親精明自己也不差,怎麽要接手家業的陸家長子、她的親哥哥卻是這種頭腦說好聽點是老實憨厚,說難聽點就是蠢


    要是她是男兒身,繼承家業的事哪裏輪得到陸瓊朗


    “這有什麽,打個招唿罷了”陸瓊朗自覺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卻沒想到被自家妹妹的火氣嚇了一跳,他說著說著訕訕地收了聲,“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我去和朋友說會話。”說完陸瓊玉抽出搭在他臂彎上的手,徑直走開了。


    轉身時陸瓊玉默默深唿吸,又飛快地重新換上溫柔嫻靜的笑臉朝自己的閨中密友走過去。穿過人群時她瞥見幾米外的傅太太,抿唇思索片刻,忽然若有所思地笑起來。


    有些事情她不方便說,但卻可以通過別人讓傅聿生的母親知曉。


    “噯,還真是想不到。先前聽說傅家少爺去楓白渡和鍾虞共舞一曲時我隻當是一件風流韻事,沒想到現在看來竟然越走越近。”


    傅太太原本正打算迴到自己丈夫身邊,聽聽自己兒子是如何介紹那位被報社大肆報道的“名媛交際花”,然而聽見這句議論,她腳步下意識一頓。


    “可不是。”


    “你們知道的這些算什麽”


    “怎麽,你還有什麽小料快說快說。”


    那人故作玄虛地輕咳一聲“那天我去大戲院看電影,路過背後那條小巷時,你們猜我看見了什麽”


    “要說就說,別賣關子”


    “我看見傅家少爺和鍾家那位在巷子裏噯,真是有傷風化”


    傅太太睜大眼,震驚與羞慚一齊湧了上來。


    不行,她一定要找機會親口問問這些傳聞究竟是真是假


    這麽想著她便抬腳走了過去,卻沒留意背對著她悄悄議論的兩人轉頭來竊笑著張望。


    傅太太怕被人看出端倪,盡量麵色平靜地朝大廳一側說話的幾人走去。還差幾步時,正巧聽見許家客套的寒暄告了一段落,她的丈夫傅秉元看著那個極漂亮的年輕女人微笑著開口問“聿生,這位是”


    作者有話要說  “reber tonightfor its the begng of forever ”記住今晚,因為永遠從今晚開始。


    這句詩出自但丁的神曲


    題外話我真的特別喜歡這句,用在我們的男主小飛這裏竟然意外地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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