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大廳中驟然響起震耳的槍聲, 下一秒驚恐的尖叫驟然爆發, 原本旋律纏綿的輕柔舞曲充當了這場變故的背景音, 在這時顯得扭曲怪異。


    原本在大廳東南角的人們反應最為激烈,等他們倉皇散開後才露出了沙發上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後仰著癱軟在沙發上, 雙目圓瞪,眉心中央赫然有一個血洞。


    早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傅聿生便根據聲音判斷了位置, 他迅速轉身,帶著冷意的目光徑直看向二樓迴廊上一閃而過的身影。


    “直接離開這裏。”他頭也不迴地朝身後道。


    槍響時鍾虞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捂住了耳朵, 等她意識到那是槍聲時已經被傅聿生反手護在了身後。


    “蓋露小姐,這裏危險, 快走”


    鍾虞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她循聲轉過頭去, 看對方的紋西裝認出是剛才也想邀請她跳舞的男人。


    她下意識說“你先走吧。”然而抬眼看向對方的臉時她忽然愣在原地。


    男人正焦急地看著她,那張臉熟悉得連名字都唿之欲出


    “快”此時傅聿生驀地側頭利落催促,一撩衣擺從後腰抽出一把純黑鋥亮的。


    鍾虞清楚自己不可能幫的上忙,甚至連現在的情況都摸不清,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他後腿。


    鍾虞冷靜下來,“那你小心。”


    說完她轉身順著尖叫奔逃的人流快步奔向門口,穿紋西裝的男人就在前麵替她擋住橫衝直撞的人。


    玻璃門早已經大打開, 大廳裏的舞女和客人已經逃跑得七七八八。


    臨踏出門前,鍾虞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大廳內。


    傅聿生脫了外套,手一撐便輕鬆翻過被奔逃人群碰到的各色障礙物。落地時打開槍保險,再拉開擊錘與套筒, 動作狠絕果斷,一氣嗬成。


    比她在照片上看到的打架的樣子更冷然血性,更是與剛才跳舞的公子哥兒模樣截然不同。


    鍾虞心中默默祈禱,收迴目光打算從大門出去,然而剛一轉過頭,便直直對上了黑洞洞的槍口。


    她一愣,大腦一片空白。


    片刻後,她艱難地把目光移到對方臉上。


    舉著槍的是個一邊嘴角往下斜著一條長疤的男人,這條疤更顯得他嘴角下撇得厲害,陰冷可怖。


    男人將玻璃門“砰”一聲關上,槍口挑開她鬢發,目光裏全是下流的打量,“果然漂亮。”


    先一步出去的“紋西裝”發覺不對,返身迴來用力拍門,“蓋露小姐”


    鍾虞現在已經沒空去想為什麽門外的男人長得和那人那麽像,她用眼神製止對方讓他先走,然後緩緩站直身子,看著持槍的人。


    “你是誰”


    “就這麽一槍崩了你未免太可惜。”刀疤男人並未迴答她的問題,不陰不陽地笑一聲後將槍把狠狠擊在她後頸。


    鍾虞後頸一疼,眼前頓時一陣發黑,接著兩條腿便發軟“咚”的一聲,她歪倒下去,額角磕在了門側。


    鍾虞短暫地失去了意識。等再清醒時,她腦子裏嗡嗡作響,整個人昏沉得無法徹底清醒,也沒有一點力氣,隻能狼狽地保持原樣,靠在已經關緊的玻璃門上。


    隱約中,又一聲槍響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主人”


    鍾虞沒緩過那一陣勁頭,想迴答係統也有心無力。


    係統不再說話了,耳邊徹底安靜下去,那嗡鳴聲便更加明顯。


    與此同時,傅聿生心裏忽然劃過某種不好的預感。或者說直覺。


    他冷冷掃一眼麵前的屍體,轉身大步下了樓梯。然而快到一樓時他遠遠便看見了大廳門口穿著橙色旗袍的女人。


    女人目光渙散地坐靠在門邊,一道血痕從她前額滑落下來,在白皙的臉上顯得外觸目驚心。


    傅聿生眼瞳驟然緊縮,腳步一頓,心裏暗暗低咒一聲。


    是他大意了,沒想到那人還有同夥從大門包抄,以為隻要讓她趕快離開就沒了後顧之憂。


    他壓抑著懊惱、怒火與擔憂,不動聲色地上前,手裏把玩似地將槍轉了兩圈,然後麵無表情地朝男人端平右臂。


    他腦海裏緊繃著一根弦救她。


    麵前嘴角一道刀疤的男人顯然和剛才逃竄那個是一夥的。


    兩人互相用槍指著對方,氣氛緊繃成一線。


    “傅先生可別輕舉妄動。”刀疤男人冷笑,“死在沙發上的那個,你看看是否眼熟”


    傅聿生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


    眼熟,當然眼熟。那是駐南航校裏和他同一批的飛行員後備役。如果最終考核合,他本可以順利畢業,然後開戰機上戰場。


    “禮尚往來,”傅聿生冷淡地開口,“你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是不是應該自報家門”


    “你會知道的,如果你同意與我們合作的話。”


    合作


    鍾虞遲緩地眨了眨眼,一點點恢複清醒,身上的力氣似乎也迴來了一點。


    她目光慢慢聚焦,落在不遠處的傅聿生身上。


    男人額發散亂,臉上還濺著血跡。


    “合作”傅聿生似笑非笑重複,下一秒語氣陡然一冷,譏諷道,“做夢。”


    話音剛落,他驀地抬高幾寸槍口再扣下扳機,子彈直直打穿刀疤男人身後的玻璃門,“嘩啦”一陣裂響,碎片四濺。


    突然一聲炸響在後腦響起,刀疤男人一驚,本能要抬手護住後腦,然而這一動卻打破了對峙局勢。


    “砰”


    傅聿生冷著臉再度扣下扳機,分毫不差地射中男人握槍那隻手的手腕。


    血花四濺。男人慘叫一聲跌倒,手軟軟地耷拉著,血流如注。


    鍾虞艱難地捂住耳朵,同時還本能要往旁邊躲一躲免得被玻璃碎片波及,然而最近的一塊也隻是落在她鞋跟十幾公分遠處。


    他是計算過距離的吧。她鬆了口氣,迷迷糊糊地想。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紛雜的腳步聲,是警察廳的人終於趕到了。他們推門進來,有人去扣押倒地痛苦呻吟的刀疤男人,有人去收拾沙發上與二樓的屍體,有人則來詢問傅聿生。


    還有兩個來扶了她。鍾虞任由警察撐住自己的手臂,抬眼朝男人看了過去。


    傅聿生正急匆匆跟警察說著什麽,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她,三兩句話說清後便抬腳一步步走了過來。他皮鞋底踩過無數雜七雜八的碎屑,最後是刀疤男人周圍的玻璃渣,咯吱咯吱的聲音聽得人牙酸。


    “咚”一聲悶響,警察廳的人都噤了聲,有人輕咳提醒“傅先生。”


    鍾虞稍微撐起身睜眼看過去。


    傅聿生抓著刀疤男人的衣領狠狠往門上一撞,下一刻血便順著臉側流了下來,男人卻連清晰的叫喊都發不出,隻有喉嚨裏冒出悶而含糊的“嗬嗬”聲。


    “禮尚往來。”傅聿生麵無表情地將人扔開。


    禮尚往來。鍾虞想到自己額角的傷口,忽然笑了笑。她抬手,想去試著碰一碰。


    還沒碰到額頭,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她抬起眼。


    傅聿生麵沉如水,另一隻手把槍插迴後腰的槍帶裏,然後撥開她額角的頭發觀察她的傷勢。額角傷口並不深,現在看來血也已經止住了。


    他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


    那兩個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識趣地退開。


    “脖子後麵,疼。”鍾虞有氣無力地道。


    所謂亂世,她今天終於有了切身體會。


    麵前的女人麵色蒼白黑發淩亂,顯得塗著口紅的唇愈發醒目,卻反而像額角的血跡一樣令他心口微微緊縮。


    她旗袍胸口處染著點點血跡,大概是額頭傷口處滴落下去的。


    “我送你去醫院。”傅聿生取下纏在她手臂上的披肩包裹住她下半身,然後結實的雙臂穩穩將人抱了起來。


    “額頭上應該不嚴重,大概是倒下的時候不小心碰著的。”


    男人擰眉,不為所動,“去做檢查。”


    鍾虞靠在他懷裏,男人心跳沉穩。


    她指尖撫著披肩的邊緣。他這麽一圍,自己被抱起來的時候就不必再擔心有走光的風險。


    紳士,思慮周到。想必跟他受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抱歉,把你襯衣弄髒了。”她指的是靠在他胸膛時沾上去的血。


    “不多這一點。”


    鍾虞抬眼打量他。


    從他解決掉那個刀疤男人開始,整個人就像被一張網束縛著,一副她從未見過的沉悶緊繃的模樣,就連渾身的肌肉都還處在對峙的蓄勢待發裏。


    嚴肅得陌生。


    那張照片上,他與聶路鳴打架時臉上尚且帶著幾分挑釁,而此時此刻鍾虞仿佛突然窺見了男人將來駕駛戰機飛至空中抗敵的模樣。


    她慢慢抬手,指腹輕輕地去蹭掉他臉上的血跡。男人目光動了動,下頜的線條仿佛都收束緊了。


    傅聿生腳步一頓,垂眸時神色有些複雜。


    她手還輕撫在他臉側,見狀凝視著他,緩緩彎起唇角來,神情虛弱但卻專注。


    懷裏的人頭一次美得“可憐”,不像他第一次見她時那樣明豔動人。


    他眼前又閃過剛才的一幕幕。


    不可能不自責、不愧疚。那種緊張和焦灼的情緒還猶未消退,令人隱隱後怕。


    傅聿生喉結動了動,“抱歉,連累了你。”


    “就因為我和你跳了一支舞這樣的花邊新聞,他就要對我下手”鍾虞笑了笑,“我覺得沒這麽簡單。”


    “我會查清楚。”


    兩人說話時,相對的目光彼此都沒有移開分毫。


    對視的分秒裏,傅聿生因為剛才那一場變故而緊繃的身軀緩緩鬆懈下來。


    “蓋露小姐”一道又驚又喜的男聲頓時打破了兩人間朦朧浮動的氣氛。


    傅聿生皺眉,抬眸望過去,認出是出事前要邀請自己懷裏女人跳舞的那個男人,那人看向他的目光還帶著敵意。


    他淡淡收迴目光,轉身就要走。鍾虞卻一把攥住他手臂阻攔道“等等”


    襯衣不夠厚,阻擋不了他與她體溫的接觸。懷裏的人腿動了動,看樣子還想下去跟那男人說話。


    傅聿生一頓,將人放下,“長話短說。”


    鍾虞隨意“嗯”了一聲,然後便不動聲色地壓下震驚與疑惑看向穿著紋西裝的男人,“不知這位先生叫什麽名字今天你在人群中也算救了我,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答謝。”


    “舉手之勞,蓋露小姐不必客氣。”男人抿了抿唇,眼裏露出一點驚喜的笑,接著那笑容又被含蓄地收斂起來。


    太像了


    鍾虞心跳有些快。太像了,這根本就是一模一樣,神態更是。


    到現在她經曆了幾個不同的子世界,卻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她聽見對方說“我姓孟,單名一個赴字。”


    孟赴,而不是楚竭。


    鍾虞看著他這個男人,和第二個子世界中那個叫楚竭的男人,從外表到聲音,全都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主線劇情不能落後:d


    一月到了,承諾粗長的日子到了,我能肥起來嗎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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