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他。”


    傅聿生看著不遠處對望著的一男一女, 眉頭擰了起來。


    “她怎麽選了聶路鳴”


    聞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誰知道。”


    剛才她看過來時,他以為在楓白渡的那一幕又將重演她心中早已有了人選, 卻將在場的人都當成傻瓜。


    卻沒想到這迴他自己成了傻瓜中的一個。


    很快大多數人都各自選好了搭檔,傅聿生為了避免再被陸瓊玉糾纏,便隨便點了個看上去還頗善於運動的女學生。


    事實證明他眼光沒錯, 對方自我介紹時說是學校網球隊的成員。


    “從前便久聞蓋露小姐美名, 隻是時機不湊巧, 從未見到過。沒想到今天竟然誤打誤撞被我碰見了。”聶路鳴將網球拍遞過去,動作的間隙裏還抬頭朝某個方向看去。


    他朝傅聿生挑釁地笑了笑。


    “我姓鍾, 單名一個虞字。”


    聶路鳴迴過頭,看著女人低頭把玩球拍, 末了再懶懶一抬眼。


    他沒進航校前常混跡風月,也算見識過各色女人。但此刻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這位先生, 一會可別拖我後腿。”鍾虞笑了笑,轉身走向場地。


    聶路鳴一愣,接著饒有興致地笑起來,抬腳追上去。


    各自選好搭檔後, 每一組都需要抽簽決定對手。鍾虞沒急著上前去抽紙條, 而是站在原地等。


    果然,旁邊的聶路鳴轉身挑釁地看向傅聿生,“我們對一局”


    傅聿生挽起袖口,抬眼漫不經心地一笑, “好啊。”


    “對一局”人群中立刻有人出聲附和,接著響起一片看熱鬧的起哄聲。


    駐南航校中無人不知這一期後備役裏的傅聿生與聶路鳴。兩人同樣家世顯赫外貌出眾,而且考核也總是穩穩霸占一二名。


    最初挑釁總有聶路鳴挑起,後來兩人變成了暗流洶湧的死對頭。


    隔著球網,四人兩兩對立。


    “女士優先。”聶路鳴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著網球遞過去,煞有介事地彎腰行了個禮。


    周圍響起哄笑,鍾虞忍不住笑了笑,將球接過,然後走到發球的位置上去。


    她似笑非笑地遙遙望一眼站在對角線上的男人。


    下一秒,她將球拋至半空,另一手握拍往對角線方向擊球。


    發球就能看出一定功底,因此鍾虞以這一球開場後,圍觀眾人的氣氛頓時更加熱烈,紛紛站成兩隊喝彩。


    最開始,鍾虞和聶路鳴這一組攻勢淩厲,隱隱有要速戰速決的意思,然而到了後麵卻漸漸弱勢。


    傅聿生在反擊的間隙裏看向對麵那個女人的身影。


    她移動時裙擺跳躍,露出長襪以上白皙光潔的腿,鬢角少許發絲被汗水弄得蜿蜒著緊貼。


    臉頰的紅暈和她眼裏的挑釁,看得他心裏莫名咬牙切齒。


    原本他隻是想隨便打一場了事。


    而現在


    傅聿生扯開襯衣領子,抬手朝淩厲飛來的球一揮拍。


    鍾虞盯著飛來的球,腦子裏電光石火間過了不少的念頭。


    這個球,她當然是可以接得住的,但是


    她退後時假裝踩滑一步,全身頓時失了重心,短短片刻球就飛到了麵前,眼看著就要重重打上來。


    驀地,一道身影朝她飛撲過來。


    “小心”


    傅聿生麵色微變,眼睜睜看著聶路鳴撲上去,以後背擋住那顆球之後兩人因重心不穩雙雙倒在地上。


    他扔了球拍走到對麵。


    “沒事吧”


    “有沒有傷到哪裏”


    圍觀比賽的人紛紛上前關心詢問。


    “你沒事吧”聶路鳴撐起身。


    鍾虞慢吞吞坐起來,佯裝身上摔疼了似地皺了皺眉,接著抬起頭笑了笑,“沒事。”


    傅聿生無意識地看一眼聶路鳴從她身側收迴的手,彎腰伸手過去,“抱歉,我不是有意。”


    見坐在地上的女人抬眼看著自己,他微微頷首,示意對方借自己手的力站起身。


    然而下一秒聶路鳴卻不冷不熱地笑了,同樣朝鍾虞伸出手,“這麽重的力道,還好是打在了我身上。”


    傅聿生皺眉,如果不是因為他這一球她才摔倒,現在他絕不會繼續站在這裏跟聶路鳴一樣傻子似地伸手。


    他另一隻手插進褲袋裏,伸出去的手還停在原位。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心照不宣地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


    鍾虞沒去扶其中的任何一個,自己利落地站了起來。


    她仰頭笑吟吟對傅聿生道“傅先生把這個動作,留著下次邀請我跳舞的時候再做吧。”


    “你怎麽沒說那是蓋露”


    傅聿生隨手將額前發絲往後一捋,“有什麽好說的。”


    鄭湍瞪大眼,“那可是蓋露啊多少人說她一支舞千金難求”


    “千金難求。”傅聿生眯了眯眼,慢慢重複這四個字,驀地挑眉笑了。


    他抓起一邊的西式製服外套隨意搭在肩上,“走了。”


    “去哪兒李教官不是讓你參加聯誼會”


    “這不是已經參加了”


    說完,傅聿生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球場,然後一路走到更衣室外。


    駐南航校裏目前都是男性飛行員,所以並沒有單獨分隔出男女更衣室,這次聯誼會開始前才臨時分出了兩個區域,供男女使用。


    他走進更衣室後先把外套隨手搭在一邊,然後走到盥洗台前摘了手表打開水龍頭,俯身掬一捧水隨便洗了把臉。


    抬頭起身的那一刻,傅聿生動作一頓。


    鏡子裏映出身後的情景唇邊隱帶笑意的女人正懶洋洋地靠著牆麵,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他慢慢直起身,似笑非笑地盯著鏡子裏的人,任憑臉上的水珠斷續地往下滑。


    鍾虞沒說話,目光跟著水珠的軌跡,到男人高挺的鼻梁、線條明朗的下頜、還有脖頸、喉結。


    他手撐著盥洗台,忽然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喉結便跟著動了動。


    “鍾小姐走錯地方了”


    “當然不是。我是故意走過來的。”鍾虞抬手豎起一根食指,“一件事,說完我就走。”


    “那支舞。”他重新戴好剛才取下的腕表,低著頭漫不經心道。


    “還有你的外套。”她笑起來,豎起的手指往後懶散抵在下頜一側。


    男人抬眸,定定看她片刻,“傳聞蓋露小姐一支舞千金難求。”


    “傳聞說的沒錯。”鍾虞聽出他言下之意,輕笑,“可千金難買我願意。”


    傅聿生挑眉。


    忽然,門外有人喊“聿生”


    兩人麵色一頓。


    剛才鍾虞進來時關上了門,如果被外人看到一對男女躲在男更衣室裏,未免太令人想入非非。


    她無辜地一攤手,“那我出去了”說著就要轉身。


    身後的男人忽然上前,一把將她手腕攥住。鍾虞轉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聿生”門外的人越來越近了。


    傅聿生皺著眉,覺得有點頭疼。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催促他去參加聯誼的李頌山。而李頌山又和家裏老爺子有些交情,若這一幕被看見了絕對是瞞不住的。


    況且這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了,終究是女方風評受害。


    麻煩。


    他環顧一眼更衣室內,目光定在自己那扇獨立的立櫃上。立櫃並不算太大,但是藏一個纖細的女人綽綽有餘。


    “鍾小姐,”他皮笑肉不笑,“請”


    “聿生”


    “李教。”傅聿生站在衣櫃前,聞聲抬起頭。


    “你一個人關著門躲在這裏做什麽”


    “換身衣服。”


    鍾虞坐在立櫃裏,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邊往外看。


    由於櫃門不透氣,所以傅聿生並沒有關上,而是直接開著,敞開的櫃門正好能擋住更衣室門口方向投來的視線。


    他一手搭在櫃門上,一手垂在身側,站姿比剛才散漫隨意的樣子嚴肅了幾分。


    原來來的是航校的教員啊。


    鍾虞目光下滑,忽然伸出手去。


    傅聿生餘光察覺,垂眸警告似地看了櫃子裏的人一眼。


    對方指尖若即若離地觸到他的褲腿,然後指尖一勾,撚起一根細長卷曲的發絲,嫋嫋像女人勾人的身段。


    一看就知道是她掉在他身上的頭發。


    腿上那一點癢讓他眯著眼看了看櫃子裏的人,接著變換了站姿。


    “抱歉啊,傅先生。”她無聲地用口型說道。


    “不是讓你去參加聯誼會怎麽中途偷跑了”


    “李教,”傅聿生抬頭輕輕笑了笑,淡淡開口,“與其做這種事,不如多試飛,到時候多打落幾架敵軍戰機。”


    想到櫃子裏還有個人,他無意再多說。


    李頌山瞪大眼,看著麵前後生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模樣下意識想反駁幾句,但想了想又無話可說。


    畢竟這雖然是上麵派下的任務,但他確實已經露過麵了。


    “懶得管你們。”輕哼一聲,李頌山轉身往外走,“既然閑不住,那你一會就給我到訓練場來。”


    “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傅聿生看一眼門口的方向,接著退後兩步,朝裏麵的人抬了抬下頜,“可以出來了。”


    鍾虞聞言抬起一條腿,作勢要從櫃子裏出來。


    褲式短裙的邊因此往上翻了翻,露出裏麵內襯短褲的一點蕾絲花邊。


    傅聿生目光一頓。


    還在國外時,女網球手中忽然興起穿這種蕾絲邊內襯褲的風潮,多少男記者在比賽時躺在地上拍照,就為拍這一點蕾絲花邊。


    他從前對這種照片嗤之以鼻,這次卻親眼看見。


    衣物再精美,終究裝飾而已,隻能淪為陪襯。


    他驀地迴過神,不動聲色地別開眼。


    鍾虞把男人的眼神看在眼裏,一挑眉往自己腿上一看,驀地在心裏暗暗笑一聲。


    她剛要鑽出櫃子,門外忽然又響起對話聲。


    聽得出不止一人。


    這次來人走得很快,下一刻便將門一把推開,鍾虞隻好又飛快地縮進去。


    有人問“聿生,你待在這裏麵幹什麽。”


    “換衣服。”外麵的男人虛掩上櫃門,頓了頓坦然迴道。


    鍾虞放輕唿吸,稍稍靠近門邊。


    隔壁的櫃子忽然發出響動,大概是有人打開了,鍾虞稍微抬起頭,免得突然傳來什麽大的響動耳朵吃不消。


    “聿生。”來人忽然開口,“聽說楓白渡的蓋露請你跳舞了”


    傅聿生不鹹不淡迴一句“都知道了”


    這種花邊新聞,眾人最津津樂道。


    那人輕輕咳嗽一聲,壓低嗓音,“能和這樣的女人跳一支舞,確實是男人都夢寐以求的。不過嘛,這種家道中落的交際花玩玩也就算了。即便從前鍾家富庶、她就讀名校又如何,現在淪落風月場,就等著攀附像你這樣的大樹呢。”


    鍾虞挑了挑眉,抬起眼。


    男人那隻原本垂在身側的手,忽然伸出來將櫃門關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跨年,有和朋友出去的安排,但是我會盡量把更新提前寫好的:d


    感謝在20191229 23:43:2820191230 21:15: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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