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歡的眸光微微一縮,沉聲說道:“是。”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居然可以這麽輕易的一眼就算透自己的心思,原來,自己在他麵前,並非如同透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可以利用自己的心性,傷她傷得這麽徹底。“他能夠信我,便是因為他知道,我定是能夠做到,比起他自己率兵親征,要簡單得多。身為一個皇帝,便是一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這麽劃算的事,他自然會答應。”


    “在你心裏,你真覺得他是這樣的人麽?”夜行歡轉頭看著吟歡,“你可曾想過後果?背負著背叛的罪名,這輩子無論你走到哪裏,都抬不起頭做人。哪怕你去了擎國,繼續當你的皇後,也會受到朝臣的擠兌,一個連自己國家都可以出賣的人,如何還能受到別人的尊敬?吟歡,你既然說你當我是親人,那麽,你到底隱瞞了我些什麽?為何你要如此大動幹戈,甚至不惜去求蒼凜塵?”


    吟歡眼睛隻是靜靜的看著遠方,給夜行歡手裏放了壺酒,自己仰頭喝了一口,卻沒說話。


    “我們的境況相同,當初,也是你安了心要勸我不要隻顧著報仇,若你現在答我,隻是為了要替你的母後報仇,讓我怎麽能夠接受?”夜行歡隻想聽她說一句真話,他是沒有蒼凜塵了解她,但是,他希望他和她之間,可以沒有秘密的共存。


    “若我說不僅僅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自保,你信麽?”吟歡輕輕一笑,再次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身體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這件事的最後,無論成敗,贏國和擎國都是不會放過我的。從我被夏楚雄當成棋子送進擎國,我便再無生還的餘地。我之所以沒在夏楚雄跟前說出紫煙的背叛,我便是想親眼看看有朝一日,他在知道紫煙背叛了他時,會如何做。到時,你便會知道,我的下場是如何的淒慘。”


    “虎毒不食子,你未免太過悲觀了。”夜行歡伸手放在她消瘦的肩上。吟歡轉頭看著他,輕輕一笑,“我第一次能夠光明正大的從冷宮裏麵走出來,便是為了自保,這次也是一樣。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再迴擎國當皇後,因為,早就已經迴不去了。在夏楚雄的心裏,除了有利的棋子與廢棄的棋子之外,沒有別的區別,哪怕,我是他的親生女兒,與一個紫煙沒有區別。”


    吟歡深深的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更或者,我的心裏一直在愚蠢的想要保護蒼凜塵……贏國雖說兵力不如他們,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和幽冥宮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背地裏,必定在進行一個大陰謀,我之所以想要得到夏楚雄的信任,也是為了要引出這件事背後的主謀。夏楚雄,也有可能隻是淪為了別人的棋子而已。”


    夜行歡突然之間勾唇一笑,“我早就已經知道你始終不肯對我敞開心扉,但能聽到你一句一切都是為了保護蒼凜塵,倒也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被陷在局裏的,並不止你一個人,擔心你的也並非我一個人,我們都隻想你能夠懂得珍惜一下自己的身子。”說完,他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交到吟歡的手上,“這是他寫給你的,你看看或許就能明白了。”


    吟歡接過,隻覺得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信封上並沒有署名,相信是怕萬一不幸落入敵人之手,便會暴露她的動機,而讓她陷入危險之中。她突然停下自己的動作,不敢再看。


    夜行歡仰頭將壺裏的酒一飲而盡,朝著她咧嘴一笑,“走吧,確實是凍了些,雖說有好酒暖身,但我畢竟還是一個病人,你也是,我們還是先下去吧,你早些歇著,明日還有一場仗要打,相信你母後在天之靈,也想看著你能夠完好的出現在她的麵前。”


    也不等吟歡同意,他便抱著吟歡飛身迴到她的房內,背對著她,輕聲說道:“他已經將半世的心血交在了你的手上,還算是個男人。”說完,見吟歡半晌沒有出聲,才大步走了出去。


    吟歡緩緩的走到桌邊坐下,凝視著手裏的信,心裏痛楚難當,可是,她卻沒有力氣去打開這封信。


    門外,迦鹿的聲音輕輕的傳了進來,“公主,你睡了嗎?”


    她趕緊將信小心的收好,輕聲說道:“進來吧。”


    門響,迦鹿四下看了看,這才小心的走了進來,並將門關上,“公主,皇後娘娘那邊進展順利,她聽公主的話,以夢魘之說獲取朝中大臣的一致同意,明日開棺之事,應該不會再節外生枝,而且擲妃現在應該也自顧不暇,皇上對她產生不滿,再有皇後從旁相助,找出今夜刺客行刺公主之事,擲妃的嫌疑也會被牽扯出來。就當她在皇上麵前故作清白,相信,也不敢再在人前出聲反對。”


    吟歡淡淡一笑,“嗯,很好,隻是有點可惜……”似乎是欲言又止,轉頭看了一眼迦鹿,“你先下去休息吧。”等到迦鹿走了之後,她才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可惜,擲妃被逼到這個份上,也沒抖一些皇後的猛料出來,是因為皇後確實清白,還是,擲妃另有打算?後宮之爭,猶如冬日霧霾,每個人都在裏麵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卻要用盡一切的方法,得以自保,一個可以霸占後位二十多年的人,又怎麽會是一個泛泛之輩?


    重新打開那封信,看著光潔的宣紙上,筆鋒如行雲流水般熟悉的字跡,混和著獨特的龍涎香,絲絲入骨的扣住她的心弦,痛意,立刻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揪住心髒的位置,微閉了閉眼睛,細看上麵的字跡,也隻不過短短十幾個字:‘如得良人,如是同心,如你依歸,如我失而複得。’


    意思簡單,如果真的是命定之人,定當同心協力,如果它日你能再迴來,便是我的失而複得。


    這是情書麽?鼻尖泛起一股酸意,曾幾何時,每當夜闌人靜之時,迴想起曾經起他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一輩子所經曆的愛恨情仇,讓她不忍迴首,也曾想過,拋開一切心裏的掣肘與他重新開始,可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他現在對她示好,會不會稍嫌晚了些?


    眼淚輕輕的滴落在那蛟龍般的字跡之上,慢慢的淡化開去,伸手,放在燭火之上,任其燒之,轉身,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直到,天色微亮,才稍微睡了一會。


    雖然並非是真正的夏吟歡,可是,當看見德妃的骸骨擺在自己麵前時,吟歡的心裏還是狠狠一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滑落。皇後趕緊上前輕聲安慰,“吟歡,今日德妃重見天日,便是希望你能夠讓她安息,相信,她在天之靈,會保佑你查出真相,還她一個公道的。”


    吟歡輕輕的點了點頭,眼角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迦鹿,迦鹿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到半個時辰,吟歡已經將骸骨來迴的檢查了數次,秀眉一直緊緊的皺著,而擲妃也是一臉緊張的看著吟歡的表情,反觀皇後,則是一臉的氣定神閑,時不時的與夏楚雄說上兩句話。她不明白的是,昨日明明說是抓到了刺殺夏吟歡的真兇,而那些人也承認了是擲妃所為,但今天她仍然一身安好的出現在這裏,皇上就不怕因為他的心軟而影響了父女之間的信任麽?


    但見吟歡對於擲妃的出現,似乎早就已經在預料之中,根本連一絲驚訝的表情也沒有,也隻能暫時的隱瞞住自己的不滿,沒表現出來。夏吟歡的能力她已經見識過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有把握查出這件事的幕後主謀便是擲妃。總之,隻要能幫她除去那個可惡的賤人,還不用讓她落了個無容人之量惡後的名稱,倒也是一件好事。


    確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吟歡眉心緊緊的鎖著,這不可能,德妃死得這麽蹊蹺,怎麽可能查不出中毒的跡象。而一旁的擲妃終於忍不住了,“華貴公主,你說要開棺驗屍,甚至不怕遭到天遣,皇後娘娘也很是時候的做噩夢,還有德妃夢中托信物相求,這些看起來如此天衣無縫的想要還自己一個公道的德妃,怎麽,就沒告訴你她中的是什麽毒?是如何中毒的麽?”


    說完,輕輕的一挑媚意十足的丹鳳眼,捂嘴輕笑,“讓我們所有人在這裏等著,這件事若是將事實的真相傳了出去,恐怕會被天下人嘲笑的吧?不如勞煩皇後娘娘今夜在做一個好夢,請德妃將實情告之,也比華貴公主在這裏查了半天無果的好。”


    夏楚雄也早就已經坐得有些不耐煩,雖說,曾經的他對德妃有情,但是,她畢竟也死了近二十年,先不論還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算是能查出,又能怎麽樣?兇手殺了人,還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宮裏,等著被人抓麽?說不定,早在二十年前得手之後就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現在還弄得天下人人盡皆知這件事,就算是有外麵的皇榜為由,但有心者細想便知其中的蹊蹺。


    想到此,不禁對吟歡有了一些不滿。


    沉聲說道:“皇兒,已經查了這麽久了,為何還沒有任何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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